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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赟走后,大师也收拾下去上课,吴川一个人在宿舍把作业写了,又爬上床思考了会儿人生。他迷迷糊糊睡过去,醒来时天色已经有点昏暗,手机铃响个不停,杨赟上完课了打电话叫他出门,两人约好在大门口见。

等杨赟跑到约定的地方,吴川已经可怜兮兮地在大门口蹲了十多分钟。杨赟把他拉起来:“不好意思,下课了教练又把我拉着说了会话。”

“没事,没事。”吴川浑然不在意,问道,“咱们去哪吃呢?”

“要不进城吧,我之前比赛的奖金发下来了,请你吃顿好的。”

“好耶!”吴川拍掌,“谢谢全儿!”

两人一合计,去离学校最近的商圈找了家人均80的自助餐厅。这餐厅进餐限时三个小时,从踏进门的那刻算起。杨赟跟着吴川,掐着表,如同参加了财经频道那个购物街栏目上货一样胡吃海塞。先啃了几个热带水果垫肚子,再去海鲜区拿螃蟹生蚝带子北极贝,又吃了几盘天妇罗三文鱼寿司刺身拼盘,然后是清蒸海白鲳,蒜蓉蒸扇贝,孜然羊肩肉,芝士焗石斑,贡椒炒花甲,XO酱爆炒花枝片……最后撑得不行,打着饱嗝还夹了点铁板烧。

“吃不了别硬撑啊,川儿。”杨赟不免担忧,他感觉吴川的肚子像个皮球,针一扎就破了。

“乌拉瓦拉乌拉瓦拉!”吴川嘴里塞满了东西,不知道在说啥,他拿下巴点点杨赟的餐盘,示意他快吃啊,等什么呢!吃不完剩太多要罚钱的!

饭毕,吴川撑着肚子,胃里的东西仿佛一直堵上心口,觉得自己好像已在弥留之际,竖着进来得爬着出去。杨赟去结账回来,把他扛出餐厅,吴川说:“我,我,我……”

“你怎么了?”

“我要吐了!!呕……”

杨赟充分发挥体育特长生的优势,如杀人抛尸般眼疾手快地把他拖进男厕,避免了吐在人家店门口这种惨剧。吴川扶着马桶嗷嗷吐了半个小时,吃进多少就吐了多少,吐得双腿发软天旋地转,杨赟蹲他旁边轻轻拍着吴川的后背给他顺气,担心他吃得肠胃炎犯了,问他要不要去医院挂水,吴川摇头:“不了不了,这种小事怎么敢惊动校医,我的胃,我的盲肠十二指肠小肠还有直肠都十分健康。”心想妈的我真是身残志坚。

不过还好两人赶上了回学校的末班车,从那里打车回学校得百八十。同样是胡吃海塞,杨赟这厮一点事没有,在公交车上晃着晃着竟然睡着了,他那大脑袋极其不和谐地搭上吴川肩头,真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因两人有一定的身高差,他的姿势极其诡异,像是把腰掰折才把脑袋靠上去了一样,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可能这就是体育特长生身体的特长之处吧。

快到站时杨赟就醒了过来,扶好吴川准备下车,吴川捂着胃,两人看着活像大哥带着他被捅了一刀的小弟。大师接了消息正在门口等着,看见两人连忙迎上去:“哦川儿,半日不见,怎么摧残成这样?”

吴川说:“吃多了不消化……”

“快用康恩贝牌肠炎宁?”

“你滚……”吴川用尽全身力气骂道。

“啧啧,”大师说,“看你这脸色得是吐够了一个潲水桶吧。”

“要你管!”吴川奋声道,铿锵有力的三个字把他的胃搞得更痛了,“结果是痛苦的,但过程是快乐的,你说是吧全儿。”

“都这样了,少说几句吧。”杨赟背起他,问大师,“药买了吗?”

“买了买了。”大师晃晃药袋子,里面是一盒吗丁啉。

“可惜没买到肠炎宁哦。”大师说。

杨赟无奈:“别贫了,川儿不舒服,”

“欸好好好……”

吴川服了药,安详地躺在床上,杨赟和大师一人搬了个板凳坐在他床前,神情深刻又严肃,吴川恍惚,以为自己圆寂了。

大师问:“你现在还难受不?我给你按摩按摩,促进下肠胃蠕动。”

“还成……”吴川不知道怎么声音哑了,“但不必了,怕你给我造成二次伤害。”

“川儿,”杨赟道,“你这身体太不行了。”

吴川打掉大师的手,对杨赟说:“我身体好着呢。”

杨赟说:“那怎么我一点事没有,你就病成这样?”

“你吃得没我多啊……”

“川儿,你看你这胳膊腿,还没我小臂粗,”杨赟说,“真不行。”

“你怎么啦?”吴川撑着手臂坐起来,“怎么敢歧视我们骨感美啦?!我在我们老家跟另外两个老乡并称岁寒三友,知道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吗,就是形容我哒!”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你会背诗了。”杨赟说,“跟我去跑步吧,川儿。”

“跑步?我不去。”

“去吧,反正你们不也要体测了吗?”

“我不去……什么!”吴川垂死病中惊坐起,“什么时候啊,你不要骗我!”

“就这几周吧,我看我们老师把你们学院的名单都打好了。”

“真的?”

“我骗过你吗?”

吴川摊在床上:“让我死吧。”

他见大师表情也很痛苦,问道:“你不会连体育的分都没修满,也要补考吧。”

“那倒不至于,”大师说,“只是想起了一些痛苦的经历。”

大师作为一个在学校历久弥新的老大难学生,自然是有一些自己难忘的经历在的,这些我们以后再表。

吴川拉起杨赟的手,眨眼:“好哥哥,要不你代我考?”

杨赟不搭理他无理的要求。只说:“你现在开始跟我练,测试时肯定能及格。”

这话说得,跟校外那些“报这个特价班,三天包过四六级”一样不靠谱。

吴川有些崩溃:“这是你打不打保票的问题吗?这是我想不想练的问题啊!”

“不要啊不要啊不要啊。”他咬被脚,形态宛如一个即将被强迫的良家青年。

“不练也行,”大师说,“我就喜欢川儿这幅如不胜衣的倒霉催模样,让人很有保护欲,你说是不是全儿。”

杨赟皱眉,非常诚恳地劝道:“跑跑吧川儿,你太瘦了。”

“不是,”吴川说,“你没自己的学业吗,你不是说下周要比赛吗?”

“人家心里你更重要嘛!”大师在一旁搭腔。

“我练我的,你跑你的啊。”杨赟说,“晚训完还能一起出去吃个夜宵。”

“你的计划听起来好有道理。”吴川面无表情地说。

我才不去呢,吴川想,今天中午吃个饼的时间就差点暴露自己一食堂狂人的身份了,再跟你那群队友待下去还得了?!

见杨赟盯着他,吴川心烦起来:“行了,我晚上没课就去操场找你吧。”

目的达成,杨赟端盆去阳台洗漱,“怎么还没来水啊!”他又气冲冲走进来。

人只有替自己做事才会效率很高,替别人做事只会拖拖拉拉。大师说:“少慢差费,老牛拉破车,我校物业一向如此。”

吴川深以为然:“大王,咱们还不反吗?”

“等大王拿到双证再说!”

杨赟面前的两人,一个是参加个班聚都要思考很久的社恐,一个是同学早就各奔前程的大龄青年,都指望不上,他问:“怎么办,去我同学那洗洗?”

吴川说:“我不去,我和人家又不熟。”

大师道:“别,这都几点了,别去打扰人家夜生活。”

“能有什么夜生活。”杨赟笑。

“学习呀。”大师从桌上拿起本三百多页的教材,“我这门补修快考试了,这次若考过,我离学位证又近了一步。”

“大师,你什么时候考试?”杨赟问。

“大概个把月后吧。”

“这不还早嘛。”吴川说,他平常都是开考两周前开始极限学习的。

大师说:“小伙汁,你不懂这个事情的严重性。”

“要是考不过呢?”吴川嘴欠问。

大师闻言,顿时面露凶光:“考不过?!考不过的话我就赖定你了吴川,你去哪我跟着去哪,你上厕所我跟着,你睡觉我跟着,你结婚我也跟着,我跟你一辈子。”

“咦!又不是我让你考不过的!”吴川抖了抖,像是已经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了。

大师这话有一定程度的真实性,他补考的这门课一学年只开一回,如果他这次再考不过,明年只能让人给他寄成人自考教材了,收件地址可能是长三角某某工地民房。

吴川道:“你怎么赖我,赖全儿呗!他会做饭刷碗洗衣服,一定能照顾好你。”

“赖不上!他跑太快了。”

跑得很快的全儿不理吴川和大师的插科打诨,去小卖部扛了一箱纯净水备用,又抽出一瓶给吴川漱口。

吴川接过,咕嘟咕嘟灌了几口,又咽下去。

“还是全儿好啊,”大师感叹道,对着吴川说,“没有全儿,这个寝室一定会葬送在你我硝烟弥漫的斗争之中。”

“没全儿,我都不一定来着呢……”吴川躺在床铺上,嘴里嘟囔。

杨赟非常憨厚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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