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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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V1,非双洁,无三观】 白芊芊穿书了,穿成了小说里费尽心机嫁给男主的绿茶女配。原主穷尽一生,都没能让男主看她一眼,最后坏事做尽,含恨而终。原主临终之际终于看开,虽悔不当初,可她早已身死魂消,再难改变。于是前世因为车祸导致残疾的白芊芊,死后受到了原主的召唤,穿成了原主。原主希望白芊芊替她改变她机关算尽,却为她人做嫁衣的一生。希望白芊芊,能够替她好好的重活一遍……

《镜中春》精彩片段

白芊芊穿越的时候,是一个下着雨的冬夜。

天气寒冷,外头电闪雷鸣,和白芊芊同名的原主,却在她即将到来的新婚之夜前夕,香消玉殒。

短暂的适应之后,白芊芊从床上缓缓地坐起身来。

白芊芊不知道原主是因为什么死的,她并不是不好奇,只是此时此刻,这对于她来说并不重要。

因为此刻的她,对穿越这个事情的惊讶程度,远远不及她看到自己有一双可以行走的双腿时候的欣喜若狂。

她瞪大了眼睛,忍不住轻了呼吸。

她惊讶地捂着嘴,看着自己下半身纤细的双腿,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

前世的她在十六岁的时候,被一个酒驾的司机撞成了高位截瘫,瘫痪后的接踵而至的各种并发症迫使她不得不在床上苟延残喘了六年,高昂的医药费对她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来说,不啻于是一道晴天霹雳。

车祸以后,她便退学了。

尽管她品学兼优,长相也出众,但不可否认的是成为残疾人就意味着学业,工作,朋友,亲情,爱人,便如同风吹过的蒲公英,随风飘散,然后逐渐远去,从此与她再无瓜葛。

她的世界似乎一瞬间所有的灯都被关了,留给她的,只有无尽的黑暗。

她不是没有抱怨过命运的不公,但是这毫无作用。

因为太阳依旧会升起,神明也不会怜悯任何人。

她在医院的时候,最难过的事情不是失去为人的尊严,无法独立大小便。

而是当她面对她初中一直暗恋的一个少年来探望,看到他眼里的不忍和同情。

那天少年明明带了一束她最喜欢的满天星,但是她的世界却开始不再有星星。

少年心疼的眼神,让她的心和自尊都像一块布被撕扯成了碎片。

她还记得那个下午,少年轻轻地放下了花,温柔地给她剥了橘子,还给她带了笔记,细心地给她补课。

可是,那个下午,少年的到底说了什么,白芊芊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她甚至不记得少年是什么时候走的,但她仍能记得病床边的窗户外的景色。

那个下午,夕阳烧红了天空,连慵懒的云朵都带着暖黄色的金边,微风吹拂着绿茵场上奔跑嬉笑的小孩子们,柔和的夕阳光通过窗户透进她的眼眸,却透不进她的心里。

人都说身体残疾以后,心也会渐渐残疾。

父母都觉得白芊芊变了,她从一个明媚的少女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不爱说话的人。

白芊芊却并不觉得,她只是觉得累,非常累,累到她不想说话,也没有办法扬起笑容。

也许真正的她,在她十六岁那年,轮胎磨着地面发出刺耳又尖利的声音的那个下午,就早已死去。

病床上的她,仅仅是一具空壳罢了。

因此,现在的她,看着自己健健康康的一双腿,内心的动荡完全不亚于一场兵荒马乱。

对于如今宛如重获新生的她来说,一切都美的像一场易碎的梦一样。

她忍不住轻轻地把双腿放在地上,就这么赤着足扶着床帐,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

她似乎忘记了,现在的她不是那个残疾的白芊芊,她有一双美丽又健康的双腿,根本无需外力的支撑就能站起来。

或许是因为,骨子里她仍旧觉得自己的腿是毫无知觉的,所以当她小心地走出了几步远,感受到一股透心的冰凉,从脚底心一直钻到了心里的时候,她的眼泪毫无征兆地就夺眶而出。

她的脚有知觉了!她甚至能站起来了!

她能走了,她真的可以走了!

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双脚,豆大的滚烫泪滴砸在了脚背上,她的心快乐的简直飞上了云端!

此刻的她才终于相信,她是真的,重获新生了!

休息了一夜之后,白芊芊也通过原主源源不断的记忆,逐渐了解了一些事情。

她穿的其实是一本她不久前才看的小说。

白芊芊的父亲白覃官从三品,是户部侍郎,她要嫁的,是神武大将军萧焱。

萧焱此人,英俊不凡,龙彰凤姿,年少有为。

是无数京城贵女的春闺梦里人,二人的亲事还是当今皇帝亲手做的媒。

照理说,萧白二人门当户对,郎才女貌,本该是一桩佳话。

然而这桩婚事,实则来的毫不光彩。

甚至可以说完全是因为白芊芊从中作梗,才花落她手的。

萧焱此人冷淡如松,不近女色,身边献殷勤的女子一波接着一波,络绎不绝,他都视而不见。

唯有一个自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谢素素,才能让他展颜一笑。

谢素素的父亲是萧父手下的爱将,虽官职不高,也不曾立过战功,但胜在忠心耿耿,因此很受萧父器重。

谢父只有一个掌上明珠,对谢素素自然不可谓不溺爱。谢素素自小喜欢舞刀弄枪不喜女红,琴棋书画是样样不通,唯独一手马球打的极好,时常引得满堂喝彩,就连皇后都对她赞不绝口。

她自信张扬的性子,配上她明艳动人的样貌,在偌大的京城,四处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柔柔弱弱的贵女们中,属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妙人儿,鹤立鸡群的存在。

这样的奇女子,便是女子,也是记恨不起来的。

她蓬勃的生命力,张扬的神采,叫不少从不敢做出一点离经叛道行为的贵女们都受到感染,争相效仿起来。

一时之间,马球之风盛行京都,谢素素此人,更是名动京城,远超第一才女白芊芊的美名。

世人皆知,白芊芊是谢素素的闺中密友,却不知正是这谢素素最为信任的存在,将她和萧焱传情的信件重新誊写成自己的字迹,而后“不小心”掉落在皇帝的跟前,又让她的姑姑,丽妃为其铺路,乘势向不明真相的皇帝求亲,皇帝酒酣耳热,顺势就为二人定下了亲事。

事后的她,却故作完全不自知的慌张模样,甚至还想要博取谢素素的同情。

“素素,我真的……只是见信里头有些词句甚好,所以才抄了下来,我并非有意……陛下一定是误会了……我去求陛下吧?”说着说着白芊芊就要落下泪来。

心如刀割的谢素素忍住要将白芊芊扫地出门的冲动,她深呼吸一口,只冷冷地回了一句:“很多事,你我心知肚明,我也不想再说!我只希望你以后,莫要出现在我面前,我与你,自此恩断义绝!”

二人也算彻底的撕破了脸。

白芊芊此人,厚脸皮就厚脸皮在此,她完全没有破坏他人感情的愧疚,就连道歉这一出戏也不是为了真的为了求得谢素素的原谅,她只是做给萧焱看的。

她以为她的“毫不知情”,就能让萧焱对她多一点怜惜,毕竟她早已对萧焱情根深种多年。

多年前那个横刀立马,英姿勃发的少年郎萧焱,在她心里一住就是五年。

一见萧郎误终生。

她原以为只要她成为了萧焱的女人,一切就都会顺理成章地改变,她会为萧焱生下嫡子,会成为萧焱最好的贤内助,她会尽一切努力让萧焱接受自己。

可是她没想到的是,她完全打错了算盘。

萧谢二人多年的情愫和羁绊,岂是她一个半路截胡的人能够轻易斩断的?

且不说萧焱对谢素素这个多年的闺中密友毫无印象,就是和萧焱结为了夫妻又如何?

萧焱的心冷的像一块冰,这世上除了谢素素,再无人能够捂暖。

白芊芊很快就自食恶果了。

因为她嫁给萧焱之后,萧焱不仅一次也没有碰过她,更是在一年之后以比她这个正妻盛大数倍的仪仗,风风光光地迎娶了谢素素。

甚至在后来,白芊芊因为嫉妒谢素素,暗中陷害谢素素,被萧焱发现之后,以善妒和多年无所出的理由休妻,毫无颜面地被扫地出府。

虽然晚了几年,但谢素素还是成为了萧焱的妻。

白芊芊彻头彻尾地活成了一场笑话,后来她选择了削发为尼,青灯长伴,最后郁郁寡欢,孤独终老。

小说的剧情回味到这里,白芊芊代入原主的身份体会了一下结局,不由得感到一阵唏嘘。

虽然原主是自作孽不可活,但是她也是一个执念太深的可怜人。一步错步步错,感情这种事情如何能强求,姻缘天注定,若是能给她机会重来,不知道原主是否还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想到这里,白芊芊忽然福至心灵,她穿着喜服,脸上化着明艳动人的妆。

她审视一般地看着镜子里熟悉又陌生的自己。

该不会,她便是原主希望能为她改写结局的人吧?

忽然,白芊芊的耳边传来一阵缥缈而空灵的声音,那个声音好似很远,又好似很近。

白芊芊只听到那个声音饱含伤感,听着叫人十分难受。

那个声音在说:“请你,替我好好的生活,为白芊芊而活,不为任何人……”

其实对于白芊芊而言,嫁给萧焱,过独居生活,并无所谓。

只要四肢健全,她身在何处,又有何妨?

她十分顺从地戴上了盖头,拿起了团扇,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向了她的新生活。

当天拜堂,萧焱给了她最为难以忍受的羞辱,竟让她当众和一只公鸡拜堂。

京城里,向来是一个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的所在。

白芊芊自以为聪明的那些手段,在众人逐渐琢磨出了些门道之后,再见今日萧焱这一出羞辱,还能有什么不懂的?只怕早就叫京城不少权贵耻笑了遍了。

所以今日,与其说众人是来给萧焱大婚道贺,不如说众人都是想来看白芊芊的笑话。

无人胆敢嘲笑萧焱,让毁了他和谢素素姻缘的人难堪,已经是他萧焱手下留情了!

可是他们不知道,白芊芊已经不是原来的白芊芊了,她对这一切羞辱并不在意。

冤有头债有主,原主既对不起萧焱和谢素素二人,那萧焱他怎么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都是他们的事情。

白芊芊觉得自己只是个占了原主身体的外人,这一切她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只觉得好笑。

想到男主这伤敌一千自毁八百的做法,白芊芊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忍不住挂上了一丝笑意。

这也是白芊芊十六岁以后为数不多的一次发自内心的笑。

萧焱本来连喜服都没穿,就在不远处等着看白芊芊怎么自取其辱,但窥见她盖头下嫣然一笑的嘴角,一时之间愣了愣。

她此刻,不应该是恼羞成怒,羞愤欲绝吗?

任是哪家姑娘,也受不了这样的折辱啊?

这一举动,可是明摆着是把整个白家都给羞辱了啊!

白父白母都气的吹胡子瞪眼了,她怎么……

……还笑的出来?

白芊芊在萧焱满腹的疑惑中,不仅乖巧地拜好了堂,礼数周全恭敬。

甚至临走了,还细心地把发挥完作用明天可能就会上桌的“相公”抱了起来,一起带进了洞房。

她虔诚得仿佛在朝圣一般,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众人本来带着看笑话的脸,逐渐都开始变得有些尴尬,甚至有不少女子开始可怜起白芊芊起来。

“再怎么说,娶过门就是自己的正妻,如此这般折辱自己的妻子,倒叫人觉得萧将军有些小肚鸡肠了……”

“你瞎胡说什么呢,要是别人横插一脚断你姻缘,我看你还能不能这么淡定地当一个理中客!”

“话不能这么说……如果不满,私下如何解决,不都比摆在明面上这般叫人看下笑话好吧?萧家怎么说,也是高门大户啊,这般行径,实在不算妥帖……”

喜婆和陪嫁的丫鬟照例要和她一起等萧焱进房,这个过程可能长达三四个时辰,说起来,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苦差事。

白芊芊遣一进门就遣退了她们,喜婆一开始还不肯,白芊芊也不强求,只默默把“相公”放到了一边,自作主张掀起了盖头,喜婆一惊,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白姑娘,不是小的多嘴,纵使萧将军如今不待见你,不代表日后不待见你,这日子还长着呢,您又何苦和自己过不去呢……”

白芊芊不置可否,只微微颔首表达感谢,随后规规矩矩地坐到桌子上,拿起筷子安安静静地开始吃东西。

饿了一整天,她早已饥肠辘辘,一个人慢慢享用完了桌上的菜,白芊芊慢条斯理地拆了自己的凤冠和朱钗,解了繁复的罗裙,净了面漱了口便熄了灯上床休息去了。

室外喜婆和陪嫁丫鬟面面相觑,几人又抬头看着一眼冷冷清清的喜房,好歹也是新婚之夜,婚房却连个装点都敷衍了事,料想屋里这个姑娘也算识趣儿,知道一早就失了夫君的心,也不折腾。

喜婆叹了口气,觉得这真的她有史以来接的最不是滋味的一趟活了,喜钱也讨不了几个,只好带着几个丫鬟们一起跟着退下了。

萧焱半夜去看“自己的”婚房,便是这样一幅光景。

昏暗的婚房里,本该等着她掀盖头的新娘子,一个人躺在床上睡的香甜,连代替他和她拜堂的公鸡,都得了一个垫子,舒舒服服地打着盹儿。

此刻,当了一天主角的“新郎官”察觉到了“不速之客”,正歪着脑袋,目光炯炯地看着萧焱。

一人一鸡在婚房里对视良久,直到白芊芊睡梦中翻了个身,萧焱悄无声息地隐去了踪迹。

这个白芊芊,到底想要做什么?

第二日,早睡的白芊芊起了个大早,她独自去花园做了一套早起操,呼吸着早晨新鲜的空气,看着花园里朝气蓬勃的新鲜植物,觉得心旷神怡。

简单吃了个早饭,白芊芊让玉兰给她盘了一个新妇的发型。

新生之后她很是爱惜自己的双腿,想到今天一定要跪很多长辈,她提前给自己的膝盖准备了一对护膝。

事实证明,她非常的有先见之明。

萧焱有意疏远她,所以作为新妇,她晨起的帕子没有落红,敬茶也没有夫婿在旁,甚至拜堂萧父萧母都由着萧焱胡闹,让她和一只鸡成亲,明摆着就是不愿意承认她作为萧家人。

白芊芊知道,这是她拥有这双腿应该付出的代价,所以并无怨言。

她只规规矩矩地举着茶杯,直到茶水凉了,萧母也没有让她起身,周围坐着一圈萧焱的婶子姑姑嫂嫂,她们都当白芊芊不存在一般,当着她的面就在不停地窃窃私语。

她记得原著里,白芊芊直接哭了,哭着闹着要找她的姑姑丽妃,让她找皇上帮自己讨个公道。

一点点小事就闹到皇帝那里,白芊芊自然是因此更加受萧家厌弃,连带着自己的亲生父母,都多有不满。

可是如今的白芊芊不会这么做,她用早已酸软的手摸了一下杯身,触手一片冰凉。

她规规矩矩地俯下身:“母亲,这茶水凉了,芊芊再去给您换一杯。”

白芊芊从晨起开始,已经换了三杯茶水,跪了足有一个时辰了。

但她依旧毫无怨言,这番不出错的举动,不由得不让萧母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罢了,我也乏了,这茶水就当是我喝过了。”

萧母一脸冷淡地站起身来,走到白芊芊的面前,拿出了一只成色极好的白玉镯子,居高临下地说道:“这个,本该是我留给素素的,如今既然是你被圣上指给了我的焱儿,自当给你,你且收着吧,以后一定要循规蹈矩,谨守本分,好好服侍焱儿。”

这便是虽不情不愿,但还是接受她这个新妇身份的意思了。

白芊芊心领神会,嘴角挂着乖巧的笑容,谢过萧母,只是她的腿跪的太久有些麻,站不起身,只能举高了双手,恭恭敬敬地收下了白玉镯子。

萧母最后的时候带着探究的眼神又看了白芊芊一眼,然后才在下人的搀扶下离去。

婆婆走了,其他几个小辈自然也跟着起身离开。

只有萧焱的二嫂陈氏款步走到白芊芊的身边,扶着她站了起来。白芊芊有些惊讶,受了一早上的白眼和嘲讽,她不曾想还会有人为她伸出援手。

白芊芊心里一暖,没有推拒她的好意,借着她的手和玉兰的支撑,略微艰难地站了起来。

她有些心疼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双腿。

经过从前的断腿之痛后,没有谁,比她更加爱惜这双来之不易的双腿。

陈氏上下打量着白芊芊:“原以为你会是一个表里不一的人,没想到,昨日加今日,如此这般,我都觉得有些过了,你倒是沉得住气,倒是叫我小瞧了你。”

白芊芊闻言一愣,倒是没想到这陈氏居然如此心直口快。

她内心倒是想说她不是本人,但是她心知肚明,如果她说了一定会被别人认为是借尸还魂,古人的心理承受能力有限,即便这是一个架空的时代也无法免俗。

况且她真的不想被跳大神撒狗血做法事……

想到这里,她明白她还是得做一些,不让人会怀疑她性情大变的事情。

想想人活着还真的有诸多无奈,她脸上不由得浮现一抹苦笑。

陈氏经过这一早上,其实并不讨厌白芊芊。

看到白芊芊这“柔和惨淡”一笑,在陈氏的眼里,就变成了强颜欢笑。

她是个地地道道的大家闺秀,一向不太喜欢性子张扬的谢素素。

如今见白芊芊这副任劳任怨不吵不闹的姿态,眼见为实,可见传闻不可尽信。

先前从别处听说的关于白芊芊的诸多非议,早就在她心里不作数了。

这么温顺的一个姑娘,性子平和又沉稳,哪能是外头说的那样不知礼义廉耻的人呢?

果然道听途说的事情,十之八九都有添油加醋的嫌疑,若不是亲眼所见,她定然也会误以为白芊芊就是那般庸俗之人。

她自是不清楚,原主的确做了不道德的事情,只当如今的白芊芊才是她所认识的白芊芊。

陈氏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我听闻你从前也是颇负才名,怎地犯下如此糊涂,三弟虽说是人中龙凤,但早已心有所属,你又何必自讨苦吃?”

白芊芊思索了一番,斟酌着回答:“情之一字,又有谁能逃得过呢……”

陈氏闻言,神情略有不忍,她拍了拍白芊芊的手,“你这让我,可怎么说你才好……”

到底是姑娘年纪小,心思浅,三弟那般天人之姿,少年有为的,哪有几个姑娘不芳心暗许的?

可是,想暖三弟这样冰冷的人,白芊芊不知要吃多少苦头……且三弟这样的人,岂是说暖就能暖的了。

也是苦了这一个痴情的姑娘了……

白芊芊见陈氏似乎还有要安慰她的意思,连忙想了个话堵她:“二嫂,实不相瞒,我自小就……喜欢萧郎了,能嫁给萧郎我就得偿所愿了,但我心知,是我犯了糊涂做了错事,萧郎因此怨我恨我,我都是没有半分资格有怨言的,我如今……但求能陪伴在萧郎身边,其他的,我别无所求……”

也不知陈氏信了多少,白芊芊觉得自己说的话应当没什么错处。

她知道这番话,热心肠的陈氏定会回去说与萧焱的二哥萧安听,萧安在书里就是一个闲着没事一直操心萧焱家事的热心哥哥,听了陈氏的话以后,定会对萧焱旁敲侧击。

但她说这番话完全符合原主的口吻和人设,哪怕她如今性子和从前的白芊芊大有不同,旁人也猜疑不起来。

而萧焱听到这话后,会如何看待白芊芊,她就更不想知道,因为男女主和白芊芊的过往,与她何干?

她现在只知道,对于能够再次直立行走的她而言,这样的一点挫折和困难,根本不算什么。

她更多的,还是感恩,还是对未来充满了希望,还是想要真的拥有属于她自己的人生。

她想,在萧府攒点钱吧,时机成熟以后,她主动申请和离,成全男主和女主,以后自己开个小店,不求大富大贵,但求吃饱穿暖,这便足矣。

想到了未来美好的生活,白芊芊心里松快了不少。

“她真这么说?”

书房内,萧焱皱着眉头放下茶盏。

他身着玄色衣袍,劲瘦的腰身在玉带的勾勒下尽显风姿,头顶束着一个金云玉冠,每缕墨丝都被一丝不苟梳得齐整,如玉的面容上满是冷冽的气质。

说萧焱是个武将,他实在长的过分好看。但若说萧焱是个翩翩公子,他又身量挺拔,孔武有力,眉目之间满是寒霜冰刃,任是谁看了都不敢心生不敬。

这样凉薄的性子的人,也只有面对谢素素的时候,他这万里冰川才会化成一春柔水。

飞云如实汇报了今早白芊芊的表现,萧焱本是怕白芊芊不知礼数,扰了母亲清净,才派了飞云去看顾,没想到飞云迟了一步离开,却听见了白芊芊和陈氏的对话。

“是,陈氏最后还去夫人……白,白姑娘……那里聊了许久才离开的。”飞云一看萧焱飞过来的眼刀就吓得立刻改了口。

对萧焱来说,他的夫人只有谢素素能当,怪他自己一时不察了……

萧焱手里捏着谢素素送给他的定情之玉一言不发。

如此煞费苦心要嫁给他的人,在经过昨日和今日之后,都还这么能沉得住气,不吵不闹?

也算是白芊芊识相。

她若敢再做出半点惹他不悦的事情,他自有的是办法让她哭着求着他休了她!

为人妇者,必须为其掌家事。

虽然萧家人都不喜欢白芊芊,但是这毕竟是皇上亲自指婚的,有些事情在明面上还是要做足面子的,否则落人口舌,倒成了萧家的不是。

萧母尽管非常不喜欢白芊芊,却还是吩咐了管家和掌事的嬷嬷,教着白芊芊如何打点萧府上下。

这管家权给的不情不愿,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只是给个虚的,走个过场罢了,并不是真的要把管家权交给白芊芊。

可是白芊芊不这么觉得,她十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管家,做账,学着打点萧府上下所有事宜,简直就像是在经营一家公司一样。这给了白芊芊很好的一个学习机会,她完全把这当做是自己重回校园的一个机会。

管家和掌事姑姑不曾想这白芊芊不仅一点作为主子的架子都没有,还时时向他们虚心求教,简直是一副将他们当成了老师的姿态。

人都是有虚荣心的。

他们当了一辈子下人,虽说在主子面前也有些脸面,但是个人的能力被一个素不相识的外人所称道所赞许,每个人都会觉得心里舒坦。

是以白芊芊在和管家和掌事姑姑学习的期间,得到了不少好评,潜移默化之间,改变了许多人的印象。

她学什么东西都很快,并且做的非常好。

久而久之,萧家以前没有做明白的账目,都渐渐被白芊芊整理的十分井井有条。

掌事姑姑名叫王秋霜,在带着白芊芊学习了将将两个月的时间里,对这个名存实亡的萧夫人,完全颠覆了印象,她日日谦虚学习,敬重他们,完全不把他们当成是下人,甚至有几次明明就是秋霜姑姑故意刁难,白芊芊也虚心受教。

人心都是肉做的,时间长了,秋霜姑姑也对这个乖巧礼貌的白芊芊有了几分怜爱。

如今白芊芊和秋霜姑姑熟悉了,一天一个王老师地叫,就连一向素以严厉著称的秋霜姑姑都被她叫的心里甜滋滋的。

姑娘是个好姑娘,学东西也勤快,人也乖巧,长的也俊,就是……年纪小犯糊涂……

少爷打小脾气就倔的很,夫人和老爷都管束不了。只盼着这姑娘以后能有福分,给萧家生下个一儿半女的,也算后半生终身有靠了。

这人一旦心生恻隐之心,就会不由自主地开始为其说话,秋霜姑姑也开始有意无意地在伺候萧母的时候提到白芊芊。

萧母不是个傻子,一向让府中上下闻风丧胆的秋霜姑姑都对白芊芊改观,说明府中上下都有不少人,都对白芊芊此人有了肯定。

其实娶妻娶贤,谢素素虽是她自小看着长大的,也知道自己儿子钟意她,但是素素那个风风火火不受拘束的性子,未必就能宜家宜室,没准儿一个不留神还会闹的家里鸡犬不宁,单就这一点上,萧母在白芊芊身上也是挑不出错处来的。

这丫头连回门那天都没有夫婿跟着一起回的体面,嫁过来两个多月了,萧焱连她的院子都没进过,也没见她冲自己哭闹过。

不矫揉造作,也不吵吵闹闹,性子还稳当,白府是教了个好女儿。

只是越是如此,越是让萧母困惑,头先外头传的白芊芊那样,都是污蔑不成?

可是自己家儿子的态度,又摆明了这事儿定是做不了假的。

其实儿媳得不得儿子欢心,并不重要,萧母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其实,只要能为萧家诞下子嗣,从此安分守己恪守本分,儿子喜不喜欢的,日子还不是照样过。

听闻萧焱还在哄谢素素,萧母对此一直都是睁一只闭一只眼的,虽说萧焱刚刚成家不宜纳妾,但二人如此情投意合,就是不守规矩,再娶进门来,成全了他们两个,萧母也是高兴的。

可是谢素素那么要强的性子,是绝对不可能同意做妾的。

可白芊芊是当今圣上做的媒指的婚,虽说这婚结成了个笑话,但是怎么说也桩沾了金边儿的婚事,而且白芊芊进府一直毫无错漏,难不成还要由着成了婚的萧焱和谢素素一直胡闹下去,让萧家无后不成?

萧母沉思片刻,愁眉深锁,近日这头痛真是越发频繁了。

“你去和萧焱说,今晚,让他去芊芊房里用饭。”

秋霜姑姑闻言喜上眉梢,简直打心眼儿里替白芊芊高兴!

不知道的人瞧她这反应,恐怕还以为芊芊是她闺女呢!

她连忙应是,立刻就要动身去准备。

萧母看着秋霜姑姑这反常的变化都乐了。

“你啊你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收了她多少好处呢!”

秋霜姑姑捂着嘴笑:“夫人哪里话,这府里除了您,谁还能收买得奴婢去?奴婢就是想咱们府里赶紧添子添福啊,少夫人早日诞下子嗣,高兴的还不是夫人您吗?”

这话是说到萧母心坎里了,她早就想抱孙子了,萧母难得笑的开怀:“行了行了,记得让下人把该做的菜都备上。”

这该做的菜,是有讲究的,不仅要求多子多福,还会上一些助兴的酒水,即便萧焱根本用不上……

“对了,他要是不肯去的话……”

知子莫若母,萧母非常清楚自己儿子的个性,谁也逼不了他做他不想做的事情。

但是好在萧焱有一个谁也不能碰的人。

“……你就告诉他,除非白芊芊生下孩子,否则素素,永远都别想进萧家的门……”

显然相比于二人的儿女情长而言,萧家的子嗣后代,才是萧母心头的大事。

彼时白芊芊正在自己房里安安静静地看着账本,远远地就瞧见秋霜姑姑满面红光地就走了进来。

“秋霜姑姑,你怎么来了?”白芊芊立刻笑着起身相迎,让玉兰看茶,秋霜姑姑笑着摇手拒了。

“又在看账本啊?”

秋霜姑姑真是越瞧这乖巧的白芊芊就越是喜欢:“快别忙活了,今个儿奴婢是来给少夫人传好消息的!”

“什么好消息?”白芊芊仍旧给秋霜姑姑倒了杯茶,闻言一脸迷茫。

“少夫人好好准备准备,今个儿呀,少爷会来你房里……”

白芊芊闻言瞬间表情就僵硬了,大脑一片空白,人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秋霜姑姑将白芊芊的反应全部尽收眼底,她呆愣愣的反应被她解读成是少女的娇羞和欣喜,于是她握住了白芊芊的手,悄悄递给了她一个小小的药瓶。

“怎么,高兴傻了?你这孩子……”

秋霜姑姑笑着接过白芊芊递的茶,这孩子,都说了不用看茶了,还是给自己倒上了,真是让人一点讨厌不起来。

白芊芊仍震惊在秋霜姑姑带来的消息中。姑姑如此煞有介事,那萧焱来她房里就绝不是用顿饭这么简单,极有可能……是要留宿……

可照理来说,萧焱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定是萧母说了什么萧焱无法反抗的话……

白芊芊不用想也知道,定是和谢素素有关……

她几不可察地暗暗叹了口气。

秋霜姑姑忍不住怜爱地多嘱咐了白芊芊几句:“丫头,机会难得,你可别……太拘着,千万要好好把握才是!”

说完秋霜姑姑就走了,留下白芊芊捏着手里的白玉瓶子,简直像是握住一个烫手山芋。

原则上来说,于公于私,白芊芊都是没有任何选择权的。

女子在古代地位低下是不争的事实,她为萧焱所不喜也是不争的事实。

其实秋霜姑姑给她的这个东西不难猜测是什么,不外乎是会让萧焱兽性大发,让她好一举得子的东西。

萧焱为什么会答应?

白芊芊猜测原因应当是和谢素素能不能进门这样的大事,否则的话,很难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能够逼得了萧焱。

听闻二人现在的关系,京城上下都或多或少知道了。

虽然碍于萧焱神武大将军的威名,众人都不敢多做闲言碎语,但是谢素素再想要嫁给别人,只怕也是不可能了。

其实原著小说里谢素素也过门了,而且就在白芊芊进萧府一年之后。

虽说一开始是妾,可是后来白芊芊被休以后,她便被顺理成章抬为了平妻。

白芊芊想,这一主线剧情肯定不会更改的。

如今改的是,萧焱要进白芊芊的房过夜,这个原著里从未出现过的剧情。

其实对于原主而言,这简直是一个神反转。

但对于早已有了自己的规划和部署的白芊芊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白芊芊一直以来的目标都不曾变过,攒够资金,找到合适的时机,和离也好,被休也好,只要能出府,她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半。

但是这个计划少说也需要一两年。

原因无他,只因为她和萧焱的婚事是皇帝做的媒。

她若一进门没多久就提和离的事情,那就等于是在打皇帝和丽妃的脸。

她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和借口,最好是世人都不会多加口舌的借口,比如无所出就是她一直以来的备选。

因为按照原小说剧情,白芊芊在萧府将近四年,萧焱一次都没碰过她,照理来说,按照原来的剧情线发展,白芊芊的目标很容易就能实现。

但是现在出现了这次意外,白芊芊虽然不清楚是什么让萧母都开始接受她,甚至愿意让她来给萧家绵延子嗣。

如今看来,木已成舟,这个理由也已经不重要了。

萧焱为了谢素素,一定会做这个牺牲,而白芊芊自始至终,别无选择。

饭菜早就备下了,热了一次又一次,萧焱都不曾回来。

白芊芊是妻,有义务等待丈夫回来。

尽管白芊芊心里很是不满这样不对等的关系,但身处其中,身不由己,她也只能服从。

夜深了,白芊芊有些困倦了,她吩咐玉兰把菜撤了。

兴许……萧焱是找到了良策可以解决他的这次烦恼才迟迟不来的吧。

她正准备卸下钗环就寝的时候,萧焱带着一身酒气进了屋子。

白芊芊略带惊讶地看着他。

有原主的记忆加持,白芊芊一早就知道男女主的长相,但是她心里清楚,原主看男主多少是带了一点爱慕的滤镜的,人物被其美化了多少也未可知。

但是白芊芊亲自看见萧焱,却还是被他出尘的样貌给震撼了内心。

这真的是一个一出现,就能用美貌把屋子都照亮的英俊男子。

如果不是萧焱厌恶的眼神太过凌厉的话,白芊芊也许还不会那么害怕。

萧焱一进门,玉兰就带着下人连忙上菜,可是白芊芊及时回了神,示意他们退下即可。

人都已经醉成这样了,这些酒菜,根本就没有上的必要了。

萧焱现在可怕的就像一头野兽。

白芊芊的心跳忍不住加快,那是一种又惊又怕的情绪。尽管如此,她仍旧保持着理智。

她知道萧焱已经做好了准备,剩下的,她只要接受就好了。

门被玉兰关上了,玉兰脸上带着由衷的喜悦,小姐这么多年的爱恋终于得偿所愿了,她比谁都要更高兴!

大约除了男女主和白芊芊三人,其余的人都很高兴吧?

“你现在满意了?”

萧焱冰冷的声音传来,语气里是满满的嘲讽和轻贱。

白芊芊心一跳,忽觉悲凉。

她本不该承受这份轻贱。

但如果这是她重获新生,必须付出的代价的话……

她甘愿忍受!

一室安静,白芊芊不知作何反应,只乖顺地走到桌边,想给他倒上一杯热茶,无人察觉得到,她拿起茶壶的手,轻微地在颤抖。

她终究还是没敢用秋霜姑姑给她带的药。

“怎么?不会伺候男人?”

萧焱凉薄的话一下就刺痛了白芊芊的自尊。

此时此刻,她真的很想迈着双腿夺门而逃。

可是她不行,她也做不到。

手臂被萧焱强横地抓住,滚烫的热茶洒在白芊芊的手上,白芊芊还来不及痛呼,就被萧焱一把甩到了床上,虽然她并不疼痛,但是被残暴地对待这一事实,仍旧令她感到害怕,她的身体忍不住抖的更加厉害。

她知道乞求萧焱的温柔对待是不可能的,但她仍然对即将发生的事情充满了恐惧。

她仍旧抱有一丝幻想,希望萧焱哪怕能温柔一点点,就一点点……也可以。

可是那一晚,暴雨摧花,柔弱的花朵被撕扯揉碎,搅乱了一池春水,只把漫天的夜色也给打的零零碎碎。

这无疑是一场,对娇花的酷烈的摧残。

眼泪和血液渗入了被子里,渐渐的,鲜红的丝绸上慢慢地开满了一朵又一朵的暗色的花。

烛火明明灭灭,晃得床影都摇摇摆摆。

这场注定没有丝毫温存的情事,最终草草地就结束了。

白芊芊醒来的时候,四肢酸软,浑身发烫,下身难言的剧痛更是让她难以启齿。

萧焱离去的时候,甚至没有给白芊芊一床棉被,在将将入春的深夜,寒意未消,白芊芊不感冒才奇怪。

白芊芊也因此病了一月。

萧母听闻消息后,摇了摇头不免觉得可惜。

不知内情的她,以为是白芊芊的身子骨太弱,才一个晚上就被折腾成这样,想来要她来孕育子嗣也是困难。

倒是难为她为此绸缪,还让萧焱气的一个月没来探望自己。

这样的结果众人都没想过,白芊芊自然也料想不到。

可是,谁也没料到,两个多月之后,白芊芊竟然被大夫查出了有喜了。

白芊芊仍然记得那天,当她听到大夫说的话的时候,她本就没有什么血色的脸瞬间煞白,连萧焱闻言也浑身僵硬。

这是一个出乎萧焱和白芊芊意料之外的惊天霹雳。

在白芊芊的计划里,并没有生儿育女这一计划,倘若真的生下了孩子,她岂不是多了一个牵挂?

萧焱则更是心里不是滋味。

虽说白芊芊必须安全诞下孩子,素素才能过门。

可是他不喜孩子的生母,自然也没办法对这个孩子有多少喜爱。

这孩子哪怕生下来,只怕也是悲惨。

无人在意白芊芊和萧焱一个赛一个凝重的脸,只有萧父萧母还有秋霜姑姑玉兰他们,高兴得简直就像过年一样。

谢素素得知了此事之后,更是悲伤到绝食,不眠不休地哭泣了好几日。

萧焱心疼到不行,满脑子都是去哄谢素素,也就顾不上白芊芊这边。

白芊芊就这样,被迫开始了养胎的生活。

萧母为了孙子能在她肚子里茁壮成长,准备要减她的管家工作量。

听到这个消息的她,第一次鼓起勇气对萧母说了不。

那是她为数不多的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若是剥夺了她的这一热爱,她怕她在被迫养胎的这期间会疯。

萧母只当她是害怕现在不让她管家,以后便不让她管家了。心里好笑,有人分担她的活她别提有多高兴了,正想给儿媳几句承诺,没成想白芊芊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她十分郑重地对萧母说,她只是喜欢这个工作,即便她怀孕,她也可以胜任管家的工作职责。

这倒是很让萧母有些意外:“你倒真让我有些刮目相看……罢了,随你吧。”

总算生活还不是那么绝望的。

白芊芊仍旧可以继续学习自己热爱的事情,所以不管她在独自孕育孩子的时候,害喜害的多厉害,她都能在工作和平静的生活里获得安宁。

她以为,只要自己忙碌起来,她便能努力忘记那个不愿回想起来,又充满屈辱的夜晚。

可是有些事情,并不是她想忘记便能忘记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之间,白芊芊逐渐显怀,渐渐大了起来。

她长了些肉,脸和身上圆润了一些,因为肤色本就白皙,如今看起来反而更加可人。

秋霜姑姑和玉兰给她多备了一些衣服,知道她畏寒,便给她多备了一些护腰。

日子好像渐渐上了轨道,有了那么一些岁月静好的意思,可是总有些意外会不期而至。

萧焱有个小外甥,叫方锦衡。因为长的可爱,从小没少被父亲母亲带出去玩耍。他第一次见谢素素就是在马球场,那个身穿红衣笑容明媚的姐姐就深深吸引了方锦衡。

他打心眼儿里希望谢素素可以成为萧焱舅舅的夫人,这样他就会有一个最会打马球的舅母。

他还能经常去找舅母玩,让婶婶带他打马球。

可是半路杀出个白芊芊,硬生生拆散了萧焱舅舅和素素姐姐,年少不懂事的他,第一次如此讨厌一个人。

这天,日头正好,玉兰扶着白芊芊去花园晒太阳,方锦衡原本正在放风筝,准确的说不是他在放,是他的小厮在放,他只是站在日头晒不着的地方远远地看着。

方锦衡的母亲去拜访萧母去了,因为看顾方锦衡的下人很多,且这里又是萧府,所以也便放心让他一个人玩耍去了。

“那个大着肚子的女人是谁?”方锦衡奶声奶气地问道。

下人远远望去,轻声细语地回答道:“是小少爷的舅母,萧将军的夫人白氏。”

听到是那个害素素姐姐伤心数日的白芊芊,方锦衡顿时心头升起了一团怒火,原来是她!

都是这个女人!拆散了萧焱舅舅和素素姐姐!

还害得素素姐姐伤心数日,都不带他去打马球了!

他捏紧自己的小拳头,发誓一定要替素素姐姐出气!

想到这里,方锦衡愤恨地瞪了一眼白芊芊的背影,对着放风筝的小厮颐指气使道:“你,去给本少爷,把风筝挂到那棵树上去……”

白芊芊在花园里逛了一会儿,渐渐觉得有些累了。

她这阵子特别嗜睡,尤其在午后,困意一阵接着一阵的,怎么也睡不够。

玉兰见白芊芊累了,便扶着她要往回走,突然被一个哭泣的小男孩给吸引了注意。

白芊芊心下疑惑,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会在萧府放声大哭?

她缓步走到方锦衡的身边,细声细语地问:“你是哪家的孩子啊?怎么在这里哭啊?”

方锦衡见白芊芊毫无设防,立刻上当的模样,心里只觉得十分好笑,但他自小聪敏,自然知晓如何把面上的戏,做的更足。

他抽抽噎噎地回答:“三舅母……我是……三舅舅的外甥,我叫……方锦衡……我来三舅舅府上不久,因为去找我的风筝,和我的下人们走散了……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我好害怕,我想要去找我的娘亲!”

方锦衡?

白芊芊仔细回忆了一番这个人物,只记得他似乎不过七岁的样子,非常喜欢谢素素,曾经还神助攻过几回男女主,但只是个不起眼的工具人,至于他后来怎样了,白芊芊也记不清了,原小说里并无许多点墨描述他。

但此刻,白芊芊见他哭得如此伤心,忍不住内心母爱泛滥。

她走上前去,用帕子擦去方锦衡脸上的泪水,轻声安慰他。

可方锦衡看到这故作温柔的白芊芊心里就来气,要你假装温柔!

你一定就是这样把萧叔叔给骗了,让你生孩子的!

方锦衡偷偷看了一眼玉兰,突然计上心来。

他小步走到玉兰面前,小大人一般冷静地拿出自己的玉牌,小手伸向玉兰。

“你能拿着我的信物,去找我的下人吗?他们应该就在不远处……”

玉兰看了一眼白芊芊,得到她的同意后便接过玉牌,转身去找人去了。

“夫人和小少爷,请在此地稍候,奴婢去去就回。”

支走了玉兰,眼下偌大的花园里,就只剩下一大一小两人。

“你快别哭了,萧府很安全,你且等一等,你的娘亲马上就会过来了,三舅母一会儿,就给你准备好吃的,好不好?”

方锦衡看着如此温柔的白芊芊,有一瞬间的失神,她的好心完全不似假装,他对他接下来的计划有了一瞬间的迟疑……

可是,这个女人……她拆散了萧焱舅舅和素素姐姐!就是她害得素素姐姐日日以泪洗面!她是个坏女人!

坏女人都是很会装的!

“三舅母,我……我的风筝挂在啊那棵树上了,衡儿太小了,够不着,三舅母能不能帮衡儿取下来呢?”

方锦衡指着不远处的一棵有些年岁的榕树,那榕树看起来少说也有五百岁了,树身粗壮,至少三个成人合抱才堪堪围住,树上果然挂着一只高高的风筝,奇怪的是,树旁边居然还摆着一个梯子。

简直就像是有人故意放在那里的一样。

白芊芊看了看高度,若是她没有身子,用梯子爬上去取下来,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她如今怀着身孕,已经五个月了,不说身子笨重没有办法登高,就算是她身体健壮能登高她也不敢上去。

古代医疗条件有限,一尸两命也是常有的事情。

她看了看自己来之不易的双腿,实在有点不太敢冒险。

“衡儿乖,一会儿有人过来了,到时候三舅母叫人替你取下来好不好?”

“衡儿不!衡儿现在就想要风筝!”

说着说着方锦衡就大哭起来,越哭越伤心,甚至有倒地赖皮不起的征兆。

白芊芊劝不住方锦衡,见他哭的撕心裂肺的模样,心里渐渐软了。

她观察了一下四周,不知为何今日这花园里这么冷清,竟然一个人都看不到。

无人能帮忙,她只好再次把眼光投向风筝,上前去把梯子放到榕树下。其实只要距离爬到梯子顶端四五格的距离,就能用长的树枝勾着风筝。

看着似乎不难……

可是……方锦衡这么小,如何扶得住梯子呢?

见白芊芊隐有松动但又面露难色,方锦衡立刻用小手抓紧白芊芊的裙子,一脸可怜兮兮的乘机怂恿道:“三舅母,你就帮帮衡儿吧,衡儿会在下头替您好好看着的,那是衡儿妹妹最喜欢的风筝,衡儿要是不把风筝带回去,妹妹一定会怨衡儿的……”

白芊芊沉思片刻,看玉兰那边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方锦衡又一副不拿到风筝誓不罢休的模样,只能认命地长叹一口气。

她尽量小心些吧……

“好吧,那,衡儿在这里等着舅母,舅母给你去取。”

方锦衡精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得意。

哼,坏女人,今天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当白芊芊踩上那微微颤抖的梯子的时候,她是有一瞬间的迟疑的。

她寻了块比较敦实的石头,费了好大劲搬到梯子地下抵住,她抖了抖梯子,相当稳当,心里多少有了点底气。

她摸了摸肚子,暗暗给自己壮胆。

没关系,只要爬十几级梯子,就能够到风筝,这个高度最多三四米,立刻下来的话,应当不会有什么大碍。

她捡了个趁手的树枝,脚步轻轻踩上梯子,她一步一步地往上爬,每一步都极其小心。

“三舅母,小心些!”

方锦衡假做一副担心的模样,白芊芊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方锦衡看着白芊芊走到半道上的笨重身影,想到刚才白芊芊不停安慰自己的温柔模样,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有了一丝迟疑……

他只是想让白芊芊吃点苦头,让她狠狠摔一跤。

可是……

该死的小福子,怎么把风筝挂的那么高……

她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的话,该不会摔死吧?

他依稀记得,娘亲以前怀着妹妹的时候,他年岁还小。

只记得当时他皮的很,姥姥姥爷还有爹爹,都是不让他去闹腾娘亲的,生怕娘亲摔倒。

想到这里,方锦衡忽然心生胆怯……

难不成,娘亲以前怀妹妹每天那么小心的样子,是因为,怀着孩子的女人,不能摔倒吗?

那,万一……万一白芊芊摔死了,那怎么办啊……娘亲和爹爹会把他打死的吧?

方锦衡忽然心生一阵慌乱,他急急忙忙地喊了一声白芊芊:“三舅母……衡儿还是不……”

话音未落,已经够到了风筝的白芊芊扭头对他笑了笑。

“衡儿,舅母拿到了!”

“……”

方锦衡看着高处的白芊芊,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害怕。

他紧张得小手冒汗,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站在原地不敢乱动。

本来他的计划是自己假装摔倒,让白芊芊害怕,一不小心失足摔倒,替素素姐姐狠狠教训一下这个坏女人的。

可是他心里一旦有了孕妇不能摔倒这个想法以后,瞬间就不敢再瞎胡闹了。

他现在只希望白芊芊安然无恙地下来,不然……不然娘亲一定会打死自己的!

可是天不遂人愿,一只野猫突然跳了出来,白芊芊本来一门心思在小心地爬楼梯,这下瞬间就慌了神,脚下一滑,整个人瞬间向后倒去!

白芊芊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这个熟悉的摔倒姿势,在她十六岁的时候也经历过。

她被车撞飞的时候,也是背部着地,直接摔成了肋骨粉碎性骨折,脊椎错位,终身高位截瘫……

熟悉的恐惧瞬间填满了她,她恐惧到甚至发不出一声尖叫,只能紧紧地闭上双眼。

记忆中的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

一个冰冷而稳当的怀抱紧紧地抱住了她。

白芊芊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呆呆地目视着眼前,不知作何反应,整个人有一瞬间的失神。

一声算得上是愤怒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将白芊芊给唤醒了过来。

“你是不是找死啊你!这么高,你一个孕妇也敢往上爬?”

萧焱一边大声训斥白芊芊,一边对着那个吓哭了还想伸手去接白芊芊的方锦衡破口大骂:“方锦衡,你干的好事!待会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罢,萧焱抱着惊魂未定的白芊芊,大步往白芊芊的院子里去了。

他大步跨过院门,一路满面寒霜,直到踏进了白芊芊的房门,用脚大力地把门给关上后,才将白芊芊非常不客气地放下地。

“白芊芊,我不管你抱着什么龌龊的想法,若是这个孩子没法儿安然诞生,让素素没办法进我的门,你就等着我一纸休书,将你扫地出门!”

白芊芊刚刚吓的毫无血色的脸,在萧焱及时出现并将她救下的时候就已经渐渐恢复过来了。

她此刻满是劫后重生的庆幸,又有自己居然又差点让自己重蹈覆辙的懊恼。

萧焱说的是什么,她都不在意,她心底只有庆幸,庆幸萧焱出现的及时,她想开口和他道谢。

可是萧焱说的下一句话,立刻堵住了白芊芊的想要道谢的嘴。

“秋霜姑姑没跟你说过孕妇不能登高吗?你是不是明知故犯!你是不是以为你这么做,磕着碰着了,我就会怜惜你了?

萧焱恶狠狠地说着,英俊的脸庞因为愤怒变得更加凌厉。

白芊芊想要开的口就这样生生停住,所有道谢的话都吞回了肚子里。

“还是,你是故意不想要这个孩子,想要我,再宠幸你一次?”

萧焱一步步靠近白芊芊,完全没有情人之间的亲昵,有的全是满满的警告。

“我告诉你白芊芊,就算宠幸你一百遍,我都不可能喜欢上你!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白芊芊闻言不仅没有一丝一毫被打击到的神情,反而用一种萧焱看不懂的复杂神色,非常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她知道萧焱这话是对着另一个白芊芊说的,她只是代原主受过,原主听到这样的话一定会伤心难过,可是太遗憾了,她不是。

她只觉得萧焱说的这些话可笑。

随后她给萧焱直接打开了门,意思不言而喻。

萧焱本来就是要走的,他根本不会想要久待,可是白芊芊听了他那么多话怎会……如此淡定?

一句话也不辩解,甚至也不哭闹,直接给他开门,摆出一副远走不送的姿态?

萧焱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他看着白芊芊,总觉得她看着他的眼神里,似乎带着……嘲讽和……不屑?

怎么可能呢,白芊芊不是一门心思想要嫁给他吗,怎么可能嘲讽他呢?

这是最不可能出现在她眼里的情绪啊……

该不会是他看错了吧?

可惜萧焱不是来自于现代。

如果他来自现代的话,一定就能读懂白芊芊那复杂的表情。

叫做“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经过那次意外之后,萧父萧母都心有余悸。

毕竟大房二房成婚多年仍无所出,白芊芊这一胎是他们第一个孙辈,不论是男是女,他们自然比谁都要上心。

哪怕自己儿子不喜欢。

但是万一白芊芊肚子争气,一举得男呢?

孙子终归是自己的孙子,那可是萧家的后代,还是萧焱的长子,他们自然是紧张到不行的。

是以那次之后,萧母就给萧焱下了死命令,在白芊芊顺利生产之前,萧焱都要住在白芊芊的院子里。

白芊芊吃完早饭准备去院子里逛逛,看到萧焱的小厮和侍女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走进院子,她和玉兰一脸不解地站在门口,紧接着,黑着一张脸出现的萧焱给了白芊芊答案。

看萧焱这一脸不爽的模样,就知道他现在心情非常非常差。

此时,一个贤妻该做的事情,是温柔地上前为夫君排忧解难。

可是,白芊芊不是贤妻,甚至她还很不喜欢萧焱,于是她只是淡然地看了几眼,脚步一刻也未停地出去逛去了。

萧焱早就注意到了白芊芊,他本来就是不情不愿过来的,本来看到白芊芊心情就更不好了,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白芊芊居然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不发一言径直就走开了!

仿佛他今日搬进她院子这件事情,一点也没有让她受到丝毫影响?

萧焱莫名觉得胸口堵住了一口气,他神色不虞地走进了屋子内。

上次进门的时候不曾注意,原来那只代替萧焱成亲的“新郎官”公鸡,居然还在白芊芊的房里,不仅养的鸡冠鲜亮,浑身更是肥胖了一圈。

一人一鸡不期而遇地对视起来,一瞬间,空气仿佛都被冻住了。

这只他用来折辱白芊芊的公鸡,如今却仿佛变成了折辱他的存在!

谁能想到,他现在居然要被迫在白芊芊的房中留宿,住到她顺利生产?

明明是方锦衡那个臭小子惹的麻烦,给他擦屁股的却是他这个舅舅!枉素素平日里那么疼他!

萧焱心头火起,厉声喝道:“这个鸡怎么还在这!给我把它轰出去!”

正巧白芊芊折返回来取东西,她闻言连忙进了屋,蹲下身抱着鸡就走。

“你抱着它上哪儿去?”萧焱不解地问。

他上她这儿,她不是应该欢天喜地迎接她吗?这幅不冷不热的姿态是摆给谁看的?

难道她不应该来给他上杯茶吗?这是为人妇应该有的态度吗?

想到这里,萧焱忽然觉得今日受的气,乃至于以后都要受的气,都顺理成章地找到了一个出气点,这个出气点,就是费尽心机要嫁给他的白芊芊!

白芊芊抱着公鸡,有些疏离地看着他,平淡地回道:“你不喜欢,我就把它放到别处去,它才是和我拜堂行礼的相公,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白芊芊,总不能当那不负责任的人吧?”

没错,在白芊芊眼里,她不是嫁给萧焱,而是嫁给了这只公鸡,萧焱只是她目前寄人篱下不得不小心对待的一个人罢了。

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这话听在萧焱耳中,就不是好话了。

合着这白芊芊是在这指桑骂槐,说他是个不负责任的人?

她还有脸说出这话?

不是她横插一脚,他和素素现在早已完婚了!

萧焱忍不住用舌头顶着腮,这是他心情不太爽的表现,他闭着眼长舒一口气,显然在克制着自己的脾气。

此时要是在军营里,萧焱底下的士兵看到萧焱这个表情,定会噤若寒蝉,绝对不敢惹萧焱再不高兴,否则,定免不了一顿更加严酷的训练!

站在萧焱身后的护卫名叫飞云,见状连忙在萧焱背后,使劲给玉兰递眼色。

他的意思是,快叫你家主子赶紧服个软啊!

玉兰和她主子一样,在某些方面就是个睁眼瞎。

她就见飞云跟犯病了一样整个身体有节奏地摆动,甚至还伴随着意味不明的挤眉弄眼。

玉兰看着看着,就觉得有些慎得慌。

她不着痕迹地靠近了白芊芊,心里想着以后千万不能靠近飞云。

他有病。

刚被“诊断”为有病的飞云见玉兰不仅毫无反应,还一脸遗憾的表情看着自己,瞬间就蒙圈了。

他怎么觉得玉兰这个眼神……

跟他看隔壁二傻子的表情如出一辙?

萧焱带着玉扳指的手捏的嘎嘣作响,白芊芊跟个没事人一样告了声退。

飞云直接都傻眼了。

傻眼的显然不止是飞云,还有他的主子,非常不爽的萧焱。

他看白芊芊真要往外走的意思,气到简直无语,他极为不爽地坐到了屋子里,一下叫住了白芊芊。

“站住!”

白芊芊抱着公鸡回头。

萧焱不得不承认,白芊芊怀孕以后,几乎日日不着粉黛的脸,配上她不喜欢紧致的发髻而时常都是松松散散的发型,和她怀孕后慵懒的气质搭在一起,和他从前见到的谢素素身边的她完全不一样。

这样的她,甚至可以说是有些风情的。

奇怪的是,他从前分明对白芊芊毫无印象,难道是最近的白芊芊变的和从前太不一样了,他才逐渐开始在意其她了吗?

比起从前那个模糊的就像背景板的白芊芊,如今的白芊芊,显然是让他更加有印象。

可是,他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个白芊芊产生印象的?

萧焱不知道。

他只觉得有些奇怪,白芊芊怀里抱着一只鸡回头看他的样子,那样子,分明很是滑稽,但却不知道为何,萧焱居然会注意到白芊芊素净白皙的脸。甚至还有他从前都不会注意到的细节,比如她今日盘发用的是一支白玉簪子,她的右眼角下有淡淡的一粒痣。

她一脸清冷地看着他的神情,莫名让萧焱非常不悦。

“我来这儿,你居然都不给我上杯茶?你学的女则女戒都到哪儿去了?”

想了半天,萧焱才想出来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话。

但他一说完就立刻察觉到,今日说的话似乎有些不像平日的他。

他从前对人不算亲和,但也不至于话里夹枪带棒的。

似乎只有对白芊芊的时候,萧焱才是自始至终都是一副脾气很坏的样子。

他承认他这样实在有失身份,但是脑子里只要一想到白芊芊是用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设计了他和素素,导致他被迫娶了她白芊芊过门,他就根本不想再对这般不知礼义廉耻的人再有半点气度!

可是白芊芊从入门以来的反应,都实在难以让人捉摸不透。

她怎会……一副完全置身之外,甚至是冷淡疏离的样子呢?

她不是曾对陈氏说过从小就对他情根深种的吗?为何表现出来的,却完全是另外一副模样?

萧母她们看不出来,还只当是白芊芊贤惠,性子沉稳,所以任劳任怨。

只有萧焱看的出来,她根本不是因为痴情于他才表现的如此乖顺,而是因为不在意。

没错,就是完全不在意!

所以,他萧焱如何对白芊芊,她都始终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这根本就不像是会做出设计这一出阴谋戏码后的白芊芊该有的样子。

对,就是因为白芊芊实在表现的太反常了,所以他才最近才会觉得有些耿耿于怀。

难道白芊芊这是换手段了?

欲擒故纵?

屋子里的萧焱看起来很是不悦,白芊芊心知接下来她不论做什么,一定都会被萧焱拿来做文章。

但她确实也没有不听话的理由。

于是她认命地把公鸡交给了玉兰,乖顺地走到萧焱身旁,倒上了一杯雨前龙井,恭恭敬敬地端到了萧焱面前。

萧焱却只是凉凉地抬眼看了茶水一眼,没有任何动作。

白芊芊不解地看向飞云,飞云很少见自家少爷这么摆架子,只能配合萧焱演出。

“少爷他,不喝陈茶,夫……夫人这茶是陈茶吧?”

飞云打小跟着萧焱一起长大,对萧焱的生活习惯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又因为从小跟着萧焱,吃穿用度都是好的,自然也有一双毒眼睛,东西好坏,一眼便知。

白芊芊闻言了然,不等萧大少爷吩咐,主动就去换了一壶新茶。

萧焱端着茶,他其实并不想喝茶,只是想把萧母逼迫他来和白芊芊同住的怨气,发在白芊芊这个冤大头身上罢了。

于是他从刚进门开始,就不停地在使唤白芊芊。

飞云都觉得有些过了,哪能这样折腾一个有身子的人呢?

真不知道少爷是怎么想的。

萧焱使唤来使唤去,白芊芊没有说累,他却开始觉得心累了。

白芊芊这个人,简直像一团棉花一样,无论萧焱如何重拳出击,白芊芊都能给他堵的没有办法。

这让萧焱有种明明是要拿捏别人,却反被拿捏的感觉。

这让他更加不快。

“你还有事儿吗?”白芊芊最后将萧焱要的点心上完,她今日的运动量也已经达标了,连花园都不必逛了。

“……”

此时的萧焱,已经吃了三盘点心了。

眼看着午饭的点都要到了,他居然在这喝了五杯茶,吃了三碟点心。

明明他一点也不想吃,只是为了折腾白芊芊,可是为什么最后被折腾的人,却好像是他自己?

萧焱莫名来气,他翘起腿放在靠凳上,后背靠上椅背,一副躺平老大爷的姿态。

“给我按腿。”

话音一落,飞云都觉得脸臊。

他家少爷什么时候这么没脸没皮了,居然让少夫人,关键是还怀着他孩子的少夫人,这样去伺候他?!

再说给少爷按腿的活儿不是一直都是他干的吗?

其实萧焱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可是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是泼出去的水,他今日不让白芊芊不爽一次,他就发不出这怒气!

玉兰头一回对自家姑爷如此恨的牙痒痒,他今天没事儿吧?从刚才进屋开始就一直没事儿找事儿,谁惹着他了不成?

白芊芊没有一句怨言,让玉兰帮她搬了个椅子,玉兰扶着她坐下后,她略微挽起袖子,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上面戴着萧母送的白玉镯子。

白玉配素手,简直美的相得益彰。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萧焱不知为何脑海中突然就出现了这个诗句。

白芊芊略带艰难地弯下腰去够萧焱的腿,但是她现在肚子大,平常这么一个简单的弯腰动作,如今都做的十分的吃力。

玉兰看不下去了,出声说道:“少爷,我来给您按吧,夫人现在怀着身子,实在是不方便啊,万一动了胎气,那可如何是好?”

萧焱其实在看到白芊芊艰难的动作的时候就很赞同玉兰的说法了,他本也想就此罢了,但是他就是莫名想看看,如果他执意要白芊芊继续按下去,她到底会不会暴露出她的本来面目。

于是他冷笑一声,制止了玉兰:“就要她,给我按!”

白芊芊找了一个稍微不那么吃力弯下腰的姿势,手放到萧焱的腿上,轻轻地给萧焱按了起来。

但白芊芊按腿的力道比起飞云来说,简直就像是给萧焱挠痒痒。

萧焱从来不是一个怕痒的人,可白芊芊这一手捏的他,居然鬼使神差的腿麻了。

结果就是白芊芊还没按几下,萧焱就握住了她的手臂。

他冷着脸皱着眉头,表面上是用力地甩开了她的手,但在真的甩开她手的时候,却轻轻松了力道。

玉兰不明真相,生怕白芊芊被萧焱这一手给甩出去,连忙去扶住了白芊芊,心里不免对少爷有了一点意见。

她家小姐怀着身子呢,少爷怎么能这样对小姐呢?

只有白芊芊看着萧焱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探究。

因为别人或许看不到,但是白芊芊是察觉到萧焱最后撤了力的。

问题是,他为什么这样?

“别按了,跟没吃饭一样!”

萧焱说完就要把腿放下去,动作之快,简直让人觉得他在逃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至于是逃避什么,大约除了萧焱无人得知。

可是萧焱显然不知道自己还带了一个猪队友。

一直没机会表现的飞云,眼疾手快地按住了萧焱的腿,非常狗腿地说道:“少爷,还是小的给你按吧,小的保管你舒服!”

萧焱带着杀意的眼刀一下就砸到了飞云头上,后者毫无察觉,腿还越按越麻溜,前者的脸色一下比一下黑。

真是个没有眼力见的猪脑子!

他哪只狗眼看到他想被按腿了!没看出来他只是在找白芊芊撒气吗?

飞云今天的腿按的格外卖力,显然是有意想秀一手,也有想让白芊芊好好学学的意思。

毕竟白夫人为人不错,在下人面前也是亲和友善,这样好相与的当家主母,没有当奴才的会不喜欢。

如果白夫人能学着如何伺候少爷高兴,没准儿少爷就不那么讨厌夫人了呢?

他心思是好,遭罪的却是萧焱。

今日飞云的手下的格外重,大约是听了刚才萧焱骂白芊芊手轻,以为他家少爷今天腿可能格外累了些,于是手下的越发用力。

可怜萧焱第一次吃了哑巴亏,敢怒不敢言。

他要是现在让飞云下手轻点,就等于在打他自己的脸。

毫不享受的一顿捏腿下来,萧焱腿下地的时候都快站不稳了。

还好午饭也送上来了,萧焱正好和白芊芊坐着用餐,不然白芊芊定会看到他不为人知的这一面。

就这样,萧焱和白芊芊的同居生活也算是正式打开了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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