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窗圆月.洞房花烛。
朱红轻罗纱帐无风而动。
躺在雕花婚床上的红衣少女,如一片即将凋零的柔弱花瓣儿,少女那双因恐惧而发亮的眸子,倒映出男人黑金袍子的影子。
男人修长的手摆弄着一把S形弯刃匕首,薄刃忽而轻转,抵住女人白瓷的下颌。
一寸一寸,缓缓下行。
“朱曦,开口求朕,对你而言有这么难吗?”
刀刃贴着冷白的肌肤,滑到天鹅般的脖颈,女人冷颤的皮肤起了一层细细米粒儿,而那光滑白嫩的脖颈,散着诱人的暗香。
“你知道朕想要什么……”
他的嗓音低沉透着不可拒绝的磁力,黯哑渴血噬魂销骨。
接着,耳畔“咔哒”一声。
红衣少女那只白嫩无骨的手腕,多了一只金色雕花手铐。
-
咝!
手好疼啊!
朱曦缓缓睁开眼眸。
映入眼帘的是,摄政王府的大红喜字,朱红轻罗纱帐、鸳鸯大红喜被、金线锦绣婚袍……
借着晦暗不明的烛光,床的对面,还坐着一个男人。
魁伟的身材由一根丝绦收紧,黑金锦缎袍子泛着猩红的光,像火又像血。
抬眸,就见头顶手腕挂着一只金色镣铐,另一头穿过婚床的雕花柱子,将她牢牢拴在婚床上!
手腕轻晃。
镣铐叮铃作响。
她的脑袋,嗡地一阵儿晕!
穿……穿了……?!
随着意识回笼,朱曦脑海里立刻涌入许多不属于她的记忆。
朱紫国的小公主,自母亲去世后,受到刺激的她便整日痴傻,父亲病危前将十万兵符亲手交给她,千叮万嘱这兵符不可被后妈发现!
后妈也不知从哪儿听说了朱曦手里有兵符,威逼利诱、日日搜身,可是她无论怎么搜、怎么问都找不到,她大手一挥,将朱曦嫁给宸国死对头摄政王楚升当小妾。
朱曦眨了眨小鹿般圆圆的眼睛,再看坐在床对面的男人。
一张英俊到足以颠覆众生的脸,黑玉的发冠,精心束着长发,黑玉发冠上还别了支白玉簪子。
完了,是真的穿越了!
她昨晚看了一本连载小说,女主冷月娥是个现代特工,穿到宸国她一夜成了疯皇萧夜笙的准皇后。冷月娥不甘被疯皇掌控,暗自勾结摄政王楚升一同谋夺疯批暴君萧夜笙的皇权,逼得疯皇萧夜笙魔化暴走,带着噬血僵士杀了回来。
这作者糟心就糟心在,本该详细描写这疯皇萧夜笙是如何杀回来,如何对付楚升,再如何凌虐把他骗得团团转的女主冷月娥。
偏偏此时,插进来位痴傻娇嫩女二号朱曦。
书里这朱曦的智商与颜值简直是两极般的存在,生得极又娇又嫩,可她从小就有傻病,智商要是有负数,她就是负无穷!
“呵呵,完蛋了啊……”
她就在章评里吐槽了一句:这朱曦弱鸡啊,作者你是不是用狗爪子写文,换她来!
再次醒来……
她就这么被人跟拴狗一样,拴在了婚床上?!
这作者是昨晚发的文,正卡在朱曦新婚夜这个档口,再看眼前这位古风美男,为何在新婚之夜,不干人事儿?!
就把她拴在床上,看着玩儿?
这人该不是有什么大毛病!
她慌乱地把脑子里的记忆翻扯一遍,也不记得这男人是谁,抬头再看头顶的这副金色手铐,紧张地抿了抿唇。
“那个…这位英雄好汉,有话好好说…能不能先放了我?”
听到她开口说话,坐在对面的萧夜笙慢慢挑开眼帘,冷眸看了一会儿,忽然轻嗤一声。
萧夜笙对女人不感兴趣,可是这么一细看,少女美眸噙泪,一对手铐将她柔若无骨的小臂箍在头顶,露出两只白嫩的细腕。
美丽、娇小、虚弱、软嫩……
有点意思!
不愧是朱紫国有名的痴傻娇嫩小公主,他还未动手,只这么吓吓,她就怕了。
等他今夜拿了十万兵符,尽早派人把她扔出宸国。
朱曦使劲儿忽闪着睫毛,简单扫视了婚房的四周,之后,她的目光落在床边摆放的这盒“嫁妆”。
记忆中这雕花木盒,打开里面应该是一根根干干净净、被整整齐齐摆放好的,空心卫生棉条!
估计那位恶毒的后妈,到死都想不到,兵符藏在哪儿!
负责照顾朱曦的南邪妈妈,想到她身上一个特别绝妙的地方。
放那根不粗不细、不长不短的兵符,正好合适。
只因朱曦活泼好动,南邪总担心兵符会滑出来,便设计出这类空芯的软棉条,用来存放兵符。
舒服、不漏!
【藏于体内,最为保险!】
闭眼记忆狂涌,接着,朱曦只听耳畔两边,砰砰两只大手砸下,等她再睁眼一看,萧夜笙整个人压在了她上方!
她的身体几乎瞬间紧绷。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她清晰感觉有两只冰凉的大手肆无忌惮伸进她的裙底,在她身上一寸一寸迅速滑过,从下到上,然后再从上往下。
朱曦:“……!!!”
头皮一阵儿酥麻,两只手都被镣铐箍在头顶挣脱不得,只听金色镣铐在头顶不停发出窸窣叮铃脆响,这声音渗入到她的每一寸毛孔,令她浑身发颤。
萧夜笙眸光阴鸷地盯着被揉得如掐坏花苞般的女人,掌心贴着细软的皮肤寸寸下行,隐隐发烫,他狠狠又多摁了几下。
然而这种放纵很快被他察觉,喉结微微轻滚,瞬间他将手从女人身上抽离。
他阖了阖眼眸,眸中刚刚燃起的一抹情欲,淡然褪去。
她身上,确实没有兵符!
萧夜笙的瞳色不由黯了几许,右手扣住女人箍在头顶的小手,再用戴着黑色羊皮手套的指腹操纵金色小钥匙,一旋。
“咔哒”清脆一声。
朱曦如蒙大赦,慌乱地将手腕从手铐中抽出,抱紧床边的木盒。
今夜之前,她从小都是爸爸妈妈捧在手心长大的,恋爱都没谈过,现在却被人拴在婚床上,强行乱摸一通,说不定,很快就要被这个疯子羞辱折磨而死!
她低头注意到手腕上那道被勒得通红的印子,一碰,便是火辣辣的疼。
两行不争气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地滚了下来,她抱着木盒哭得又伤心又零碎。
萧夜笙:……
眸光一晃,他瞥见她怀里抱着的金丝木盒!
他思量片刻忽然起身,抡直长腿从她身上跨过,以一种极其优雅的姿势下床,那极薄的里料依稀露出他胸膛紧实的线条。
“曦曦啊,别哭了,朕刚是吓唬你玩儿的,有话跟朕好好说,朕帮你!”
耳边萧夜笙的声音,忽然温柔,朱曦在婚床上缩成一小团坐着,抱紧木盒,如受惊的小兽。
露出泪汪汪的小鹿眼。
见他坐在她身边,偏着头,他那黑白分明的眸子,如两颗灼人的星,明明是说着温柔的话,却笑得危险可怕!
这么一会儿功夫,朱曦有些看明白了。
能开口跟她左一个朕,右一个朕这般说话的,在这本书里就只有一位。
他就是疯皇萧夜笙!
她惊得头皮又是一阵儿麻,新婚之夜,这疯批暴君为何出现在摄政王府?
难道就只为了绑她,摸她?
萧夜笙无心欣赏她脸上委屈的小表情,那戴着黑羊皮手套的手将弯刃匕首倏然旋开,再用刀把敲了敲她怀里的木盒。
“曦曦,不如你将这盒子里的东西借给朕,朕救你出去。”
“……啊!?”
朱曦瞬间呆若木鸡,抱着怀里的木盒,不敢相信地顺着萧夜笙的目光,看向怀里的盒子。
这疯批,从何得知她这木盒里有点东西的?!
碍于小女生的基本面子,她着实无法接受自己跟一个大男人新婚之夜聊卫生棉条。
万一再问为啥是空心儿的,那就更尴尬了!
她小脸表情好奇,又带着女生此时都会有的那种娇羞。
“你怎么知道这盒子里有……东西?”
萧夜笙眉峰翩然轻挑,散漫悠闲地摆弄着手里的山楂树匕首,如今宸国内乱,关于为何借用这盒子里兵符,他一言两句解释不清。
碍于皇帝得有的面子,他要如何跟一个女人说他得指着这十万的兵符,灭了楚升那帮狗贼,还朝执政!
还是得跟她说得直白简单些。
毕竟太复杂,她理解不了。
萧夜笙甩手将山楂树匕首丢在榻上,两手撑在她两侧,朝她俯下身,红烛拉长他的影子,笼罩着女人那娇小的身段。
“不妨跟你直说,朕就是为它而来的,你若是同意借给朕来用用,朕便放你回去。”
朱曦的眼瞳瞪得不能再大了:他刚说的是,“用用”?
那没错了!
新婚当夜,圆月红烛,这疯批皇上特意跑过来,又绑她又摸她。
就为跟她借卫生棉条?
这人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哦~~~!!!
朱曦瞬间想明白了什么,她将目光挪向萧夜笙的下半身……
原书有讲,疯皇萧夜笙在生命垂危之际,靠噬血蛊活了下来,这噬血蛊毒每十二小时就会发作一次,每逢十五月圆夜便会更加厉害,发作时便会无法克制地噬血,至今无药可解。
呃…
完蛋了啊!
今夜正是月圆夜!
难道这噬血蛊,还会影响下半身,所以疯批连夜过来抢棉条?
朱曦小心将视线从萧夜笙的脸上滑到他的下半身,啧啧两声,替大女主冷月娥觉得可怜。
之后,等她再抬眸,反被萧夜笙狠狠地瞪了一眼,她顿时尴尬地将视线收回。
可是她怀里的这盒棉条,是大老远从朱紫国带来的东西,而且她以后还真用得着。
有了它,朱曦以后来姨妈还能跟着省事不少,再也不用换洗古代落后的垫布!
这种爽,用过的女人都懂!
更重要的是,如果把这盒棉条给了这疯批,那她拿啥放兵符?!
硬塞啊?那不得疼死!
不过,像书里疯皇这种boss级的人物,实力自然不容小觑,她今夜不妨给他来个废物利用。
哪怕疯批他变成公公,也丝毫不影响她抱大腿!
今夜能否逃出去,全靠他了!
于是她抹抹小嘴,狠狠心,伸出两根水葱般的手指头,面朝萧夜笙认真地摆出一个大大的耶~。
“若你今夜能救我出去,我便同意借给你两个,给你用用!”
两根小手指,得意夹了夹。
在她这里,疯批可值钱呢!
好贵,两根棉条要二十块呢!
再看弓腰坐着萧夜笙,始终一动未动也并未说话,朱曦莫名就觉得后背好像有些瘆瘆发凉。
收回小手,突然浑身一惊。
原来她这‘耶’的手势,正好挡住了萧夜笙那张魔魅森罗的脸!
他那双极度黑白分明的眸子,正燃着想要吃人的怒火!
朱曦:“……”
疯批她惹不起,但躲得起!
她腾地从床上起身,抱着木盒撒腿儿就往外跑,却被萧夜笙一把拦腰给捞了回来,忽然腰间一紧,冷不防被他扑倒在床上。
萧夜笙手肘撑于两侧,眸底戾气骤然狂涌,歇斯底里地凶她。
“朱曦,你给朕一个两个的管什么用?朕现在需要十万个!”
朱曦的小鹿眼瞪得不能再圆了:十万个……卫生棉条?!
现在她躺在床上,上面有疯批压着,满脑子却都在想十万个棉条堆满整个屋子的豪华景象。
有钱人的快乐啊!
难道,这是她穿书的新事业?
但是这棉条做起来相当琐碎,在这儿得从种棉花开始,想做十万个,估计得花她半辈子的功夫!
朱曦不甘心地抿了抿嘴,使劲儿摇着脑袋:“这恐怕……不行!”
萧夜笙忍耐力彻底被这女人耗光,眼睫威胁般挑动了一下,胸膛牢牢抵住她的肩膀,目光顺着她的唇,倏地落到她白皙的颈窝。
不知为何,这女人身上有种扑鼻而来的异香,令他只要一靠近,浑身血脉就会加速倒行逆转。
眼底戾气一沉。
他心头萌生一抹恶劣的想法。
既然跟她好好商量不行,那她人和嫁妆,一个都别想跑!
掌心箍住她的脖颈,五指收拢捏紧,他将唇用力给摁了上去。
那隔着黑羊皮手套的手温,很冰,落在颈窝的唇温,很凉。
指腹发力,唇齿轻启。
她顿时窒息感加重,呼吸变得越发困难。
今夜恰是月圆之夜,这噬血疯批不会打算在这里,直接咬断她的脖颈,择人而噬?
朱曦身子开始发软,像只被狼咬住脖子的兔子,两只小手慌乱撕扯他的黑袍,去推他,去凿他!
可明明使出了全力,这男人的胸膛硬得像块死沉沉的铁板。
凿也凿不动,推更推不开!
耳尖一声,嗖——
朱曦转眼见有支箭,霎时捅破门上窗棂纸,朝她径直飞过来。
她那双越瞪越大的水眸里,那支箭的倒影,越来越清晰。
萧夜笙眼帘悍然挑开,忽地松开她的脖颈,眸光一狠,左掌带着猛烈掌风,在她脸前挥了出来。
掌风强劲倏地迎面扑来,吹散她额前几缕碎发,露出明媚额角。
修长五指,骤然收拢。
尖锐箭头,在离她额头仅仅一寸的地方,被他五指平稳收住!
原本红扑扑的小脸瞬间吓得煞白,萧夜笙不觉谐谑地低笑一声。
朱曦:“……”
紧接着,门外传来女人尖锐的声音,“夜笙,别再执迷不悟了,束手就擒吧!”
是圣母大女主冷月娥。
她来救命了!
“呵!”萧夜笙不屑轻嗤一声,含混地放开了她,结实的手臂用力撑在朱曦两侧,抡直长腿,从床上优雅翻身而起。
大手轰地一甩,那支箭被他的掌力催成两半,顺手扔了。
“冷月娥,朕依然是宸国的皇帝,你应该唤朕陛下!”
门外的女人并不计较,此刻她身后,俨然站着一排冷家弓箭手。
“陛下,别再执迷不悟了,今夜还是束手就擒吧!”
右手一抬,身后的弓箭手们,齐刷刷地将手里的弓箭拉满。
“冷月娥,朕劝你别乱来,这屋里可不只有朕!”
可圣母大女主好似早有准备,右手毫不犹豫地落下,“还等什么,给我射箭!”
嗖嗖嗖嗖嗖嗖——
弓箭手们射出来的箭,捅破门上的窗棂纸,一股脑地往屋里钻。
朱曦,一个现代人,啥奇妙武功不会,哪儿见过这般要命阵仗!
她往左边逃,眼前唰——
再往右边躲,耳边唰唰——
看圣母大女主这架势,是要把她活活扎成筛子啊!
极端恐惧之下,她急中生智,将目光聚焦到萧夜笙的身上,上下扫视,反正这疯皇下半身的后半生,都得指着她的卫生棉条。
咬咬牙,豁出去了!
朱曦站在萧夜笙的身后,悄悄撩开他这身宽大的黑金袍子,一小只钻到他的双腿当中,双手抱紧疯皇的裤子,又扯着他这身黑金袍子把屁股给掖了…
脑袋和屁股,同样重要!
萧夜笙阴鸷的眸子透着骇人的光,瞬然调转内力,反手抡起黑金阔袖,原本垂在两侧的阔袖借力打横,在空中陡然翻飞。
射进屋里的箭,悉数被萧夜笙挥出的黑金阔袖抡了下来。
箭头碰到他阔袖的一瞬就被折断,落了满满一地。
萧夜笙这时才想起,他身后还有个朱紫国有名的痴傻小公主呢,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被扎成筛子…
转头去瞧。
床上,空荡荡!!!
他正纳闷儿呢,突然就感觉两腿中间,有只小手正在乱抓。
萧夜笙:???
他低头一看,朱曦不知何时躲在他黑金袍子里,钻在两腿当中,愣是一点儿缝隙都没露出来,把自己保护得十分细致。
别说屁股了,半根儿头发丝都没露出来!
“给朕出来!”
外面,是萧夜笙冷戾的声音。
“我不,出去得被扎成筛子!”
朱曦双手抱着疯皇的裤子,连着大腿一起又使劲紧了紧。
萧夜笙:……
朱曦小心探着脑袋,瞥了眼地上刚被打落的箭,歪歪扭扭地落了满地,但是所有的箭头都折了,绝无例外。
此时门外又传来一阵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男人厉声呵斥道,
“统统给本王住手,萧皇快把本王刚迎进门的公主交出来!”
按原书里的人物设定,朱曦倒也能猜出来,此人应该是龙傲天男主,宸国摄政王楚升。
萧夜笙周身瞬间散出强劲罡气,面前两扇早就被扎成筛子的木门,陡然炸开。
“砰”的一下,四分五裂!
底下朱曦身体实在娇小,钻在黑金袍子里只隆起一个小包,不留神根本看不出里头躲着一个人。
萧夜笙莫名觉得有趣,突然不那么急着对付楚升这帮狗贼了。
他眸光下沉,脖子危险地晃了晃,笑得比震怒还可怕,低头弓着脊背看向两腿中间,画风诡异。
“不出来是吧?”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朱曦哪还有脸探出头,有道是一事不烦二主,只得抱紧疯皇的裤子,薅着里面的亵裤,点头如捣蒜。
”裤衩在,我在!”
“裤衩亡,我…亡也不放!”
萧夜笙微弓着紧实脊背,无语地睨她,眼底浮出一抹恶劣的笑。
“朕希望你能一直抱得紧!”
朱曦:“……”
疯批有这么奇怪的需求?
萧夜笙傲然挺起胸膛。
狠眸瞬息杀念大动,翘舌轻卷,迎空抛出一声夜莺呼哨。
只刹那,地面轰隆隆隆——
众人:……
脚下地面规律震动,每人都握紧手中的兵器,莫名躁动不安。
间不容瞬,夜色深处数不清的僵士手握大刀,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冲破摄政王府的大门。
呈包围态势,汹涌而来!
楚升和冷月娥以及身后的卫兵,被这群突然奔涌上来的僵士包围,与僵士缠斗扭打成团,短兵相接火力十分刚猛,不得脱身。
朱曦从疯皇的两腿中间露出个脑袋,不可思议道:“酱酱酱……”
“走!”
萧夜笙双腿发力夹着朱曦,调转轻功纵身飞了出去,他凌空负手,随她在两条腿中间折腾。
“啊啊啊啊——”
天旋又地转。
朱曦脸色惨白,死死地抱着这疯皇的裤衩子,怀里还得搂着那盒“嫁妆”。
手心冒汗。
滑不溜!
萧夜笙人已经飞跃到了半空,低头这才发现——他的裤子已经被这身下的女人拽掉了半截儿,眼看就要掉了。
萧夜笙:……!!!
冷风一刮,下身一凉。
低头就看见身子底下的朱曦连着裤子,一块往下坠。
朕的裤子???
“啊~~~~~~!”
朱曦惨绝人寰的尖叫还萦绕在耳旁,只是人和裤子都不见了踪影。
咚——!!!
萧夜笙低头的时候就已经晚了,他身子下方的湖随着巨大的落水声,溅起一丈高的白水花。
这个傻子!
朕的裤子!
萧夜笙想都没来得及想,俯身紧随朱曦入水,深深地扎入水中。
救裤子要紧!
朱曦从小就有恐水症,她幼时落过一次水,脑海中水里一直有双手紧紧掐住她的脖子,无论怎样挣扎都难以摆脱,后来她只要碰到水,便会感到窒息。
冰冷的湖水涌进她的鼻腔,那股熟悉的窒息感裹挟着恐惧再次席卷,她双瞳震颤,四肢僵硬,下意识将怀里的木盒和裤子抱得更紧,如救命稻草……
萧夜笙游了几下,睁眼去看昏暗的水里,朱曦正死命抱紧怀里的木盒和裤子,像一片凋零飘落的花瓣儿,向湖底缓沉下去。
傻女人,让你抱紧裤子,真特么就一直抱紧啊。
连挣扎都不挣扎的吗!
他加速游了过去,伸出手指的指尖触碰到她的脖颈,顺势想将她拉入怀里,不料刚才还一动不动的女人,现在反倒开始拼力挣扎。
萧夜笙:“……??!!”
这个傻女人,难抓得要命,朕决定不要了。
他松开女人柔弱却不停挣扎的小臂,探手去扯她怀里抱紧的裤子,水里两个人,你拉我扯。
一人抢了一条裤腿。
终于还是裤子做出了妥协。
它从两条裤腿正中间裂开,裤腿没破倒也还能穿,只是变成了开裆裤!
萧夜笙:“……”
这外裤再扯就特么不能穿了,既然你这么稀罕,朕难得大发善心,赏你了。
他翻手去抢夺她怀里的木盒,修长的手指在她怀里几经试探,这木盒反被她抱得越来越紧,估计淹死都不带松手的。
萧夜笙:“……”
救人!!!
他沉着性子,闭气滑潜到她身后,仰面托住她软软的后背,趁着最后一口气,将她先撑出水面,再牵着婚袍将人给救了上去。
“这女人比泥鳅还要难抓!”
萧夜笙从水里出来,就只穿着外裤里面的一条单薄的亵裤。
这女人好危险,辛亏他裤子穿得多,不然就得被她扒光腚!
他将手上的黑羊皮手套摘下,再用骨节分明的指尖,探了探她似有似无的微弱鼻息。
按计划,这女人现在没用了。
可他刚动了抛弃她的心,就感觉体内的噬血蛊开始疯狂作祟,而且这外裤和木盒,还被这女人不知死活地掖在怀里!
抱得死紧!
来不及多做犹豫,他扯开亵裤那浸湿的裤腿,单膝跪地,用指尖轻柔捏开她的双唇,唇对唇,往她身体里输真气。
陷入昏厥的朱曦,一些脑海深处的记忆被唤醒,那是一张小女孩狰狞的脸,在水里正伸手死死地掐着她的脖子。
她睁开圆乎乎的眼睛,眨了眨,透着朦胧的月色,映入眼帘的竟是萧夜笙,还有他那冰冷的唇!
朱曦:“……”
恐惧激发出她无尽的潜能跟胆量,她将男人的唇瓣含住,舌尖从他的唇瓣掠过,齿间稍一用力,狠狠给咬了下去。
咝——!!!
疼痛从萧夜笙的唇瓣上传来,见她已经缓醒,萧夜笙一双黑白的眸子,满腔仇恨地瞪着她,咬牙切齿!
“朱曦,你敢咬朕!”
今夜恰是月圆之夜,萧夜笙体内的噬血蛊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他将视线移到朱曦怀里的木盒,不如物尽其用,现在朕就剥了你的皮,喝了你的血,夺了你的兵符!
朱曦轻咳几声,人还未彻底苏醒,小手摁着唇,抬眸就对上萧夜笙那双猩红可怕的墨瞳。
完球!
大狼被咬急了!
朱曦撑在背后的小手,正在往后扒拉挪身逃命,脑瓜子狂转,不忘有理有据地朝他解释道:
“陛陛陛下,我特别感激你救我,刚刚之所以会咬你……,是想主动替你分担体内的蛊毒!”
冷不防,她又被萧夜笙猛地扑倒压在地上,接着,两只用来逃命的小手,被萧夜笙单手箍紧在头顶,他整个人朝她笼罩下来。
“咬朕,是因为感激朕?”
朱曦狂点头:正是!
“想替朕分担蛊毒?”
朱曦狂点头:特别想!
“好!朕就亲口教你!”
朱曦:“……!!!”
萧夜笙毫无感情地把唇压过去,狠狠咬住她的唇瓣,摩挲用力,身子底下的人感到疼痛全身跟着一颤,他含住咬破的下唇,用力吮吸。
十分不凑巧的是,朱曦那位擅长巫蛊的后妈成日打着治傻病的幌子,从小就喂朱曦各种药材,她若不吃,后妈便不给她饭,各种药汤子她是连吃带泡,她身上的血早就被各种药材浸透了,百毒难侵,异香扑鼻。
而这股销魂蚀骨的暗香,撩动在萧夜笙的鼻尖,萧夜笙被这种香气激得血脉逆行贲张。
血珠不情愿地缓缓流淌出来,从她的嘴唇到他的齿间,丝绒般融入到他的体内,渗入到他的经脉,滴滴舒展。
萧夜笙闭眼就感觉体内方才还汹涌的噬血蛊,就这样被朱曦的唇血给压制下来,内力更随着噬血蛊的压制,释放出不少!
在此之前,他体内的噬血蛊一旦发作,便需要用鲜血来吊着,仅凭一个女人的血根本不够,聊胜于无而已。
然而,就在今夜!
朱曦,她却可以仅凭几滴血,将他身上的噬血蛊给压制住!
萧夜笙的眸子,唰地睁开,暗夜里如同两颗锃亮的星。
被他压在身下的朱曦,慌乱间这才想起,书里有许多显赫人家的女子都想嫁给疯皇,尤其是在他中了蛊毒后,就有好些个达官贵人家的小姐送上门,但所有的女人都在新婚之夜没了踪影,消失得干净。
传言里,那些新娘都是活着进去,抬着出来,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疯批,现在该不会是蛊毒犯了,要吃了她吧?
或者…把她变成噬血僵尸?
朱曦彻底醒悟,开始奋力挣扎,头顶的双手却被他箍得越来越紧,手是指望不上了,她便将膝盖对准这疯批的下半身。
对准,就要踹出小腿儿!
萧夜笙耳朵一动,反应极快,松开朱曦的唇,左手本能护住朱曦的小脑袋,右手揽过朱曦的后腰,手掌旋即发力。
“啊啊啊~”
朱曦顺着萧夜笙的掌力,两人顺势往右翻滚一周。
只听,嗡——!!!
一声刀鸣,刺破夜空。
暗夜远处飞来一把匕首,从萧夜笙的头顶擦过,正落在两人刚才躺的位置,立着扎进旁边的地里!
两人,四只眼睛,看过去。
正是这疯批暴君那把S形弯刃山楂树匕首!
而身后的夜色深处,不知何时站着大男主楚升,挥着手里的凌空长剑,轻叱道:
“萧皇,放开本王的女人!”
萧夜笙眼眸燃起来的火瞬然暗淡下来,松开女人的小手,鼻尖轻抵,口吻里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
“给朕老实待着,不许跑!”
朱曦双手抵住他胸膛劲而有力的肌肉,他吐在脸上的温热气息,让她不自觉耳根发烫。
她低头抱起地上的木盒,站起身,刚想躲远点儿。
“站住!”
萧夜笙同时站起身,拉住她。
完了!!!
朱曦像只被大狼吃准的兔子,害怕地抿了抿隐隐作痛的唇。
不等朱曦抬头。
萧夜笙人已经站到她面前。
他修长指尖,挑起她精致的下颌,在她的唇瓣上来回摩挲,细心替她将唇擦拭干净。
指腹轻触她湿软红润的唇瓣,散出的暗香,恐怕是他永远都无法拒绝的邀请。
萧夜笙双手捧着她的脑袋,俯身闭了眼,又是长长一吸。
唇瓣相触的瞬间,他被她唇齿间暗香撩动,不自觉多含了一会。
忽的,两瓣僵硬的薄唇,被朱曦给轻轻地衔了一下,萧夜笙的身躯,蓦地僵了一瞬。
接着,一只放在胸口的小手,将他给轻轻推开。
朱曦忽闪着长长的睫毛,似羞非羞,喏喏地说:“皇帝陛下,我相信你,你一定能赢!”
她的言外之意是:疯批,你一定得好好打,这样我才有功夫跑!
萧夜笙唇角一抹冷笑。
不愧是朱紫国最小的公主,娇嗔柔弱,好戏刚开始,她就怕了?
不过怕了也好,不会乱跑。
他嗤笑里居然还带着一丝轻松,微躬了脊背,拿起地上的山楂树匕首,纵身腾起,“楚升,你来的正好!”
萧夜笙迎着月色负手而立,挥着强悍的臂膀,挺直劲实的腰背,身后的黑金袍子飒飒浮动,泛着簇簇血色。
朱曦抱着木盒,猫着腰躲到一旁高高的草丛里,远远看着萧夜笙的身影,他的身形确实太好看,就像暗夜里的王,不需要多余修饰,但却贵气天成。
眼见对面楚升的身后,闪过一道白影。
大女主冷月娥来了!
冷月娥拿着轻似柳叶的细剑,翩然站在楚升的身旁,而她手里这把笙月剑,是萧夜笙亲自为她设计打造,堪称女刀里的佼佼者。
与萧夜笙的辉月刀是一对儿。
朱曦轻啧两下,又可怜了疯皇下半身两秒。
冷月娥:“夜笙,束手就擒吧,念及昔日情分,我会替你求楚哥网开一面的!”
“哈!”萧夜笙仿佛自嘲般的一笑,身后的黑金袍子轰然绽放,似黑云般揉成一团,又倏地散开。
“冷月娥,朕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今夜你若杀了这楚升,朕便算你个救驾有功,从前种种既往不咎。但如果你等朕亲自动手,从此朕与你再无瓜葛,你莫要在朕面前再提什么救命之恩!”
他的最后两句,一字一句说得很慢,重重地砸进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
接着,就是死一样的沉寂!
冷月娥握紧手里的笙月剑,默默良久,人却始终安然不动。
她,显然已经做出了选择!
只因这女人幼时救过他的命,他恨不得掏心掏肺,如今想来,萧夜笙只觉得可笑,对这女人仅存的那份怜惜,现在也如死灰一般。
萧夜笙身形一晃,踏着夜色散成一团黑云,闪现到冷月娥的身前,一瞬举起她的手,虎口用力一捏,女人一声尖叫,他将她手里的柳叶细剑抢了过来。
“其实,笙月剑真正的用法,朕从未教过你!”
他的话,字字飘在冷月娥的耳边,人却早已站到楚升对面。
朱曦:打打打!
谁赢了,冷月娥就归谁!
等等!!!
忽然间,朱曦想明白了什么,她好像把重点搞错了。
呃……,二对一。
现在她若再不跑,这两人,等会儿打完萧夜笙,可就该打她了!
朱曦“咯噔”撒腿就往前跑,往前溜了没几步路,又赶了回来,抱起落在地上的木盒。
小命重要,木盒重要。
疯批……不重要!
趁着夜色,她滑着步子往前碎步跑,顺头一瞥,就看见右前侧草垛子旁边,还有个人影儿!
朱曦整个人一惊,抱紧怀里的木盒,差点就给喊了出来。
草垛子旁边的这人也害怕极了,爬过来死拽着她的裙角,厉色小声道:
“嘘!朱曦你别怕,是我啊!”
大半夜的,深山老林,一男人躲在这草垛子边,嘴里还喊着她的名字,朱曦整个人都给整懵了。
“你……谁啊?”
“朱曦,你个死丫头,是我啊,机灵子。”
机灵子???朱曦在脑海里把这本书又给过了一遍。
朱紫国的确有个叫机灵子的小角色,这人常年混迹江湖,招摇撞骗,跟谁都熟,他嘴里十句话,十三句都是假的。
“哦~~~~!”朱曦恍然大悟,话音拐了十八个弯儿。
她揣着木盒,一本正经得俯视着机灵子,教训道:
“这大半夜的,你没事儿躲着干嘛?!”
机灵子深表不服,轻啧了一声,“曦曦,你还有脸说我,你不也躲这儿!”
朱曦透着月色打量着眼前的这机灵子,按这书里的描述,此人不大鬼机灵,凭着一副天真不老童颜,先后诓骗了很多人,至今无一人知晓他的确切年龄。
此时,对面的机灵子也正在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朱曦,扯着她的裙角,丹凤小眼上下仔细地把身前的女人给看了一通。
“曦曦,你能正常开口讲话了?你那恶毒的后妈,还真把你给治好了啊?”
这机灵子,大半夜的躲在这儿极不寻常,而且他人可油滑得很。
朱曦还是不想与他多费口舌,跟他说什么大实话。
“我……我不跟你多说了,我得赶紧走。”
眼见朱曦要开溜,这机灵子索性趴在地上,抱着朱曦的小腿儿。
“曦曦,你可不能走,我今晚能不能建功立业,就靠你了!”
头顶上,三人正打得火热。
三人身下,这两人拉拉扯扯。
朱曦:“……”
她使劲要将小腿儿从男人怀里拔出来,可身子底下这机灵子死不撒手,恨铁不成钢地瞅着这个死皮赖脸的男人。没想到,这人比头顶的疯批,更难缠。
再扯,她的裤子也要掉了!
要变成,疯批同款开裆裤!
“你再不松手,我……我可不客气了啊!”
机灵子抱着朱曦的腿,开始无赖地打滚,嘴里还死皮赖脸地小声嚷嚷,带着含混无赖的哭腔。
“我偏不松手,曦曦你可是我的大宝贝,你不能走啊!”
朱曦:“……!!!”
谁是你的大宝贝,谁稀罕做你的大宝贝,你离我远点儿!
朱曦圆溜溜的小眼半垂,使劲儿咬牙,狠了狠心,跺了跺脚。
这可都是你自找的,其实我也是会武功的!
她将重心放到被机灵子抱着的左腿上,探出没被抱着的右脚,瞄准机灵子的屁股。
毫不留情,开始狂踹!
“哎呦,你踹人!你过分!”
倒也没踹几下,这机灵子便撒开了手,龇牙咧嘴得揉着自己的屁股,哭丧着脸,看起来疼得不行。
看着地上机灵子的怂样儿,朱曦不禁轻嗤了几声。
就他这抱腿的力气,还没她抱得紧呢!
【下次我教你抱疯皇的裤子,他的裤子,又软又滑又好摸!】
溜之大吉!
-
凌空白光一闪。
萧夜笙轰然运足内力,强悍的臂膀挥着笙月剑,逼近便朝楚升砍去,劲瘦的身形随着手里的笙月剑而调转。
这笙月剑虽是女剑,剑身细长又小巧,威力更是有限,但在萧夜笙的手里仿佛活了一般,剑刃步步直奔楚升的要害。
楚升被逼得有些紧了,紧握手里的凌空长剑,腰背虚晃一下,往后退了几步,随即一缕额前的发丝唰地一下,被萧夜笙手里的笙月剑削了半截儿。
萧夜笙正打得全身血液沸腾,一双狠厉的双眸已经胜券在握,无意间就用余光瞥了眼,朱曦躲的那团草丛。
夜风吹来,草丛摇摇欲晃。
空荡荡!!!
萧夜笙:“……!?!”
好巧不巧,冷月娥见势不妙,抽身跑到两人中间,摊平双手站在萧夜笙的身前。
她之所以这么做,单纯想试探萧夜笙,她绝不信他会如此绝情,想看看他对她究竟还有没有迷恋。
萧夜笙要是没看见朱曦跑了,今夜定然不会轻易饶了这两人,这次决战与之前不同,他体内的噬血蛊已经被朱曦的血给压制,而且内力还跟着涨了不少。
但是……!!!
他发现了!
朱曦跑了!
再不追,他今晚就得白忙一场,落得个人财两空!
萧夜笙猩红的双眸瞬息冷了下来,漠然看了眼站在身前的冷月娥,凌厉剑锋被陡然收住。
他已无心再战。
笙月剑的剑刃,干净利落正停在冷月娥的脸前,一寸之间。
冷月娥:我就知道,他刚刚说的话果然都是违心的,他还是对我有情!
萧夜笙紧嘬牙花子,嘴里恨恨咬出两个字:“朱!曦!”
冷月娥:“……???”
我刚刚没听错吧,他当着我的面喊的谁?
猪……
猪什么???!!!
黑云骤散。
还没等身前楚升和冷月娥反应过来,萧夜笙的人影就已经没了!
一对一的单打独斗,如果双方是真枪实弹地殊死一搏,就算输了也不丢人。
可萧夜笙手握胜券前这种不屑的离开,才是对敌人最大的侮辱。
楚升:“……!!!”
“萧夜笙,有种你别跑,本王没和你打完呢,把曦曦交出来!”
冷月娥在身后断然拉住楚升的衣袖,淡定将人拦住道:“楚哥,人跑不了,快回去喊人封山。”
随即,两人如有默契般抽身离开,并肩消失在夜色里。
-
萧夜笙俯身低头在草丛里找了一圈儿,这草地上就只剩他那条湿漉漉、还被拽得七零八破的开裆外裤。
木盒也没了,朱曦真跑了!
这草垛子边上的机灵子,其实是刚才随楚升和冷月娥一同过来的,他没啥武功,眼看这三人打得热火朝天,哪儿还敢探出头。
他在草垛子边上趴到半夜,只为等这位疯皇萧夜笙打完,好与他说上两句话。
建功立业,走向人生巅峰!
现在好容易等到这位疯皇陛下萧夜笙打完了,此刻人还就在他右边上,俯身低头也不知在找些什么,机灵子有些按捺不住,激动地搓了搓手心。
今晚就是他人生重要转折点!
再往右打眼一瞧,这位让他等了一晚上的皇帝陛下,好像有些着急要跑,他悄默声赶快摸爬过去,一把死命拉住萧夜笙的裤子。
“陛下,皇帝陛下,臣有要事启奏!”
萧夜笙可正急着去追人呢,低头就看见下半身的裤子又被人给硬扯住了,幸亏刚才还没来得及施展轻功,不然这裤子又特么得扯破了。
这人谁呀,大半夜的,搁这儿扯朕的裤子,作死!
他不敢相信地眸中一晃:难道朱曦在宸国还有同胞兄弟?!
“皇帝陛下,是我啊,您的机灵子大臣。”他嘴里叭叭地不停喊着‘机灵子大臣’,听起来至少得是头品的官衔。
只可惜,并不是萧夜笙封的,是他在江湖里打把势卖艺,自己给自己封的。
萧夜笙:……???!!!
天底下,是个人都知道,这机灵子的话,不能信。
萧夜笙哪还有闲工夫搭理他,再不追那朱曦不知又要死哪儿了,兵符就得摔得稀巴烂了。
他忍不住嫌弃地从这不知死活的男人怀里,愤然抽出长腿,嘴角隐隐抽动,极力忍耐着性子,飞身便要施展轻功。
“皇帝大宝贝,您可不能走啊,我能不能建功立业,就靠您了!”说完,机灵子又迅速闪身,挪近几步。
将腾空而起的皇帝陛下,一把给薅了下来。
然后,这机灵子趴在地上,把疯皇的裤子抱得更紧,死不撒手。
萧夜笙:“……”
朕就这一条亵裤了,还来?!
地上的草,随着一股强劲罡气,齐刷刷地簌簌摇晃。
萧夜笙脸色狰狞得可怕,强悍的臂膀调转一半内力,之后,将内力运足左脚,瞄准机灵子的屁股。
毫不留情,开始狂踹!
“哎呦,你踹人!你过分!”
萧夜笙唇角一抹冷笑,长腿抡直,翻转回来不解恨地再蹬一脚,迈开腿就要走。
“事关体内噬血蛊,皇帝陛下您一定要听啊!”
萧夜笙咬着腮帮子,停下脚步,知道这机灵子嘴里没半句实话,他才懒得听,只是能不能别再拽朕的裤子了!
只今夜这么一会功夫,他这裤子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拉扯,要是由他继续这么扯,这条迟早也得变成朱曦抱得同款!
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那噬血蛊有法子可解……”
萧夜笙又运足另一半内力,对准机灵子的屁股,又是一脚。
机灵子被他的内力一荡,整个人往后跌了三丈远,他身后偏不巧,是个悬崖。
“噬血蛊的解药是……”
刹不住车,人滑过身后的悬崖,直接跌了下去!
萧夜笙亢奋朝悬崖底下挥着黑金阔袖,翩然挑着眉峰,饶有兴致地冲往下坠的机灵子摆了摆手。
这便是你拽朕裤子的下场!
今晚就是你人生重要骨折点!
萧夜笙戏谑轻嗤两声,双手悠然地抱于胸前。
真该让朱曦也看看!
悬崖底下,机灵子的声音又飘了上来。
“朱朱猪#……啊啊啊啊~~~我还会再回来的!!!”
萧夜笙:……猪?
你!敢!骂!朕!
唰——
手中白光一闪。
萧夜笙将手里的笙月剑收拢到劲瘦后背的黑金袍子后头。
追猪!
-
“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不能有姓名~~~~”
朱曦嘴里哼着小曲儿,步调轻快极了,往山下一路小跑。
记忆里,南邪妈妈曾经百般叮嘱过,有难的话便去宸国京都的抚春苑,找花姐儿。
虽然朱曦完全不知道,这宸国京都究竟应该怎么走!
可是只要她连夜下了这山,等天一亮找个人,一问便知。
子时的山里,沉静得有些异常,不知何时林子里的虫鸣鸟叫都暗淡下来。
周遭是一片死寂。
朱曦小跑紧张地打了个哆嗦,咬紧嘴唇,感觉下唇有些湿哒哒、黏糊糊。
用舌尖一舔,血腥味!
她顿然停下脚步,伸出右手食指,碰了一下嘴唇,指尖轻轻在唇面上蘸了几下。
借着月光一瞧,手指尖上,挂着一滴血珠儿。
疯批…我那时就该咬死你!
星移漏转,等朱曦再抬头才注意到,这林子里也不知何时,起了一层浓浓瘴气。
夜路本身就很难走,现在还起了瘴气,朱曦对这山完全陌生,而且山中的岔路也有不少,她一时间也有些迷了方向。
但想着是往山下走,那走下坡的岔路,应该就没错!
在林中一路小跑的朱曦,借着微薄的月色,视线穿透瘴气,隐约看见路的正前方,有一个抽动的小背影!
看这身量,是个孩童!
耳边传来他低惨的抽泣声。
正值午夜又是山中,从哪儿冒出来个孩子,还偏挡住她的去路,哭声凄凉,朱曦吓得两腿一软。
可若她现在掉头,那刚才这一段山路,等于白跑了。
“没……没事儿!”
她拍拍自己。
这书我熟,没有比疯批更可怕的!
她壮着胆子走到这孩子的身后,左手抱着木盒,伸出右手,轻拍了一下小孩的肩膀。
这小孩几乎是瞬间朝她转过身来的,一副稚嫩的小脸儿,眼珠啪嗒一转,勾起嘴角,扯出了一个大大的、瘆人的微笑!
四妹幺~~~
朱曦:“……!!!”
这小孩的脸色极瘆白,他勾出小手,再用冰凉的手指头,攥着朱曦沾着血珠儿的那根食指。
往张开的小嘴里.塞!
朱曦浑身僵了一瞬,很快她就想明白了,这哪儿是个小孩儿,分明是书里的噬血行尸!
她吓得立刻炸毛,用力从小孩手里抽了手指,撒腿就往回跑!
咣!!!
一头撞进胸肌铁板一样的怀中。
呜……
疼死了!
“鬼……打墙?”
朱曦右手揉着撞疼的脑袋,抬头就看见萧夜笙正黑着脸,偏着脖子狠狠瞪她!
她后背汗毛倒竖,如被鬼抓了,整个人都僵住了。
萧夜笙面容沉冷,咬牙崩字:“敢动朕的人!”
朱曦:“……”
这下完了!
我碰僵尸了!
动他的人了!
她吓得踉跄了两步,亲眼看见,萧夜笙手里,白光一晃!
那把弯刃匕首,朝她飞来!
她两腿一蹬,两眼一闭。
只听耳旁,嗖——
疾风耳侧刮过,朱曦再睁眼,亲眼瞧着这把飞旋过来的弯刃匕首,精准擦过她的肩膀,朝身后扑过来要啃她的行尸,径直飞去!
咚——!
顺着匕首飞旋的力量,与朱曦比肩而立的行尸重重倒下去,化为一团瘴气,在脚下弥散开来。
朱曦懵懵:到底谁是朕的人?
萧夜笙黑着眼眶,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朱曦,大步走到她身前,将她的那根被小孩儿攥住的食指抓住,高高地举了起来。
仔仔细细给检查了一圈儿。
腰间一紧。
朱曦抬起眼眸,见萧夜笙正盯着她那被咬破的唇!
阴影笼罩了下来……!!!
“唔……”
唇上伤口,又是一阵儿酥麻。
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她的唇又被萧夜笙薄唇严丝合缝含住。
两人唇瓣轻蹭的绵密,让萧夜笙有种隐忍的难捱,不想再尝试。
他垂着睫毛,用修长指腹摩挲着她的下唇。
像只好心的大狼,大发善心地替猎物擦拭伤口!
直到确认她的唇上再无血珠淌出来,他箍住她的手腕,连拖带拽,飞快重新朝山上走去。
萧夜笙身上半湿,他那极薄里衣贴着胸膛的肌肉,将她细软的手腕用力捏在掌心,不解恨地骂:
“你是不是傻?明知他噬血,你还敢凑过去把手递给他?”
若不是他现在急需那十万兵符,他才没有闲工夫,大半夜的跑这么远来抓她!
朱曦感觉手腕要断了,明明已经被他捏得生疼,却再不敢挣扎。
“萧夜笙,你放手,你拽疼我了!”
她一路被拖着往前走,迈着小碎步跌跌撞撞,几次因为太黑,看不清脚下的路,险些扭了脚,就这样还得被嫌弃。
“你以为朕稀罕救你?走这么慢,朕都嫌你累赘!”
朱曦疼得哼哼唧唧,暗夜里她的眼睛却亮得跟水葡萄一样,眸里包着一汪泪水。
萧夜笙脚步猛地停住,看着她水汪汪的眸子,稍稍顿了一瞬。
他回手将人拉到身前,弓着强劲的脊背,拦腰将她抱进怀里。
接着,一个凌空踱步,随着黑金袍子的簌簌飘动,树影儿,飞速从两人的身子底下闪过。
“啊——!”
朱曦虽然人被他抱着,魂儿早就落了十万八千里,毫无防备就飞得又高又快,比坐过山车还要可怕,是连安全带都没有的那种!
“我能跟你商量点事吗?”
“说!”
“那个…你能不能扯个袍子角,给我抱着?”
朱曦已经吓废了,两只小手紧紧扳住萧夜笙紧实的后腰,想着既然没有安全带,给个袍子角抱着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萧夜笙:“……”
裤子被她抱没了,现在又来惦记朕的袍子?
你非给朕扒光了才满意?!
“不给!”他毫不迟疑。
等萧夜笙再低头,就看见朱曦已经自觉地把脑袋钻进袍子里,死死维护着她那张娇滴滴的小脸。
见她把自己保护得这般细致,于是萧夜笙非但没有减速,反倒加快了脚下的行进速度。
袍子下面,一簇簇的火把正在四处游移。
是楚升的卫兵队!
他刹住凌空的脚步,身形一晃,怀里的小人儿猛地扑向他的胸膛,他身体紧的一缩。
一片树叶蹭到他的靴尖。
萧夜笙视线接着高处,找了个凹陷的草丛,飞身过去,身后的黑金袍子落了下来。
他将怀里的小人儿放下,用手轻轻按住朱曦探出来的小脑袋。
朱曦躲在草丛里,眼睛瞪圆,如果她被这群卫兵发现抓回去的话,估计不是给楚升当小妾,就是被大女主冷月娥扎成筛子!
她求救地看了一眼萧夜笙:怎么办?
萧夜笙摁着她小脑袋,嘴角划过一丝冷酷笑意,用修长的指腹,打出一个漂亮的响指!
接着,他从草丛里一跃而起,朗声放出话去,“不留活口!”
立时间,远处黑暗中发出僵士盔甲重重踩向地面的声音,刀光晃动,僵士的脚步声伴随着不知多少卫兵的哀嚎声,响彻整个山中的夜空。
僵士大军虽强,可卫兵很多。
朱曦趴在草丛边,露出半个脑袋盯着,现在她的左边是楚升的卫兵,右边是萧夜笙的僵士大军。
往左逃,也不是。
往右逃,也不行。
正犹豫间,她的正前方,一把大刀呼啸穿破草丛,打着旋儿从她的头顶掠过,再看那大刀后面,还跟着一名僵士!
他挥舞着两只大手,眼看就要朝她扑过来!
朱曦想都没想,一个麻利闪身躲到草丛的侧边。
这名僵士瞬时扑空,“啪叽”一下,重重摔倒在地。
这可都是你自找的,其实我也是会武功的!
她怂怂的小手抱着木盒,从后面对准这位僵士的屁股,咬咬牙,跺了跺脚。
毫不留情,开始狂踹!
让你扑人!
让你咬人!
让你啃人!
僵士:“……”
【大半夜的,谁在这踹老子的屁股!!!】
猛然回头,僵士就注意到身后踹他的这位闻起来香喷喷的妙人儿,他拿起地上的大刀。
爬起来,抓朱曦!
“啊~酱大爷,我不敢了!”
朱曦人在前面跑,僵尸挥着大刀正在后面追。
眼看僵士的大刀已经朝朱曦的小身子挥来,刀刃擦过她的头顶,萧夜笙快如闪电般,空手接下。
随即,萧夜笙卷舌迎空抛出口哨,僵士随即调转身子,挥着手里的大刀,掉头朝身后的卫兵奔去。
萧夜笙的这批僵士数量有限,之前他在王府已经用了大半,现在赶过来的这些僵士根本不够对付楚升的这群卫兵。
赶过来的卫兵,越聚越多!
萧夜笙突然回头瞥了眼身后的朱曦,眼尾微挑,那双极度黑白的眸子,蓄满恶意坏笑。
“曦曦,朕教你用笙月剑?”
他说着,拿着笙月剑的手向她伸过来,若不是看见他脸上的表情,这姿态,加上这话,便是妥妥、宠宠的古风情人!
可朱曦什么都看见了:……
他笑得又美,又可怕!
分明是最恐怖的邀请!
朱曦赶紧掉头就跑,却被萧夜笙无情拉出,他将身后的笙月剑,放到她右手的手心里握紧,再用指尖挑起她柔若无骨的小手臂。
萧夜笙从身后侧抱紧朱曦,右手翻转她的小臂,调转笙月剑的剑刃,稍稍运功。
这笙月剑随着朱曦右手指尖散出的内力,威力瞬然大涨!
一道凌厉白光在笙月剑的剑尖凝聚,从最前面一排卫兵的脖颈,一一掠过。
挥刀的卫兵们,身子还停在半空,瞳孔瞪得老大,他们的脖颈,随风飘出一缕细细的血丝~
“朕的这只猪也不赖嘛!”
萧夜笙从后面抱着朱曦的腰,毫无感情地点评。
“笙月剑的真正用法,朕教你,看好了!”
还没等朱曦反应过来,萧夜笙从她的手里夺下笙月剑,力求速战速决,他那黑云般的身形在夜空里虚晃,出剑的速度极快,手法精准干净利落。
朱曦乖乖地抱着盒子,这个时候,她才有功夫细看。他的墨发微湿凌乱,半湿衣身,紧贴着身上劲实的肌肉线条,随着挥剑而有型地收放自如,一条单薄的亵裤,松垮地贴在腰间,随性挂在胯上。
原来疯皇虽然疯起来吓人,可是,身形实在是太好看啊。
包围上来的卫兵,随着笙月剑的剑刃一排排倒下,倒在地上卫兵的数量越来越多。
哀嚎、呻吟声不断。
僵士也并未闲着,主动替萧夜笙打扫着战场,将倒在地上还有气息的卫兵,生生啃了。
直到暗夜重新归于平静,萧夜笙将笙月剑再次收拢到黑金袍后,一双猩红眸子阴鸷骇人,脚蹬浸着血水的皮靴,傲然而立。
在此之前,他被冷月娥与楚升联合算计,奄奄一息,却仍能凭着一份余威,将楚升的卫军打得节节败退。
如今靠噬血蛊活下来的他,就用这种狠厉的方式,向他的对手宣告:他萧夜笙哪怕只有一口气,也依旧是他们打不败的帝王!
再一转头,朱曦正对上身后僵士的枯瘦面孔,呲着大牙,瘆瘆地朝她笑着。
“啊——!!!”
朱曦快被吓废了,撒腿就跑,又被萧夜笙无情抡出的长手,给揪了回来。
疯批,你放过我吧!
棉条我一根也不要了!
朱曦乖乖被钳了手腕。
一路小碎步,跌跌撞撞,离山下,是越来越远。
二人的身后还跟着大批僵尸士兵,自觉保持三丈远距离,他们身穿的盔甲,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咣当作响。
身前萧夜笙的脚步顿然停住,朱曦也跟着他抬头,这才注意到,前方不远处有个山洞!
洞口两侧点着明亮的火把,借着火把的光,朱曦依稀看见洞里,正站着乌泱泱一群人。
虽然离得远,朱曦却也看得清楚,那群人并不是僵尸的打扮,一个个都是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汉,模样打扮倒有几分像是威震四海的将军。
她心里暗爽。
疯批,又有人来抓你了!
这么些人,要是一对一的话,估计疯批得打到天亮!
只要疯批打不倒,她就能跑!
萧夜笙歪头,仿佛是看清了她这点小心思,回手将人拉近,如擒着一只乖乖的小鸡,毫不顾忌,大摇大摆往山洞里直奔。
洞外两人的影子,洞里乌泱泱的群臣就只瞥了一眼,轰然下跪。
他们不仅向着洞口的方向下跪,还得比谁跪的更快!
跪的更低!
跪的更好看!
“属下来迟,还请少主治罪!”
萧夜笙无心欣赏他们好看的跪姿,黑着眼眶,任由他们跪着,阔步走到正中的石椅边,一甩身后的黑金袍子,蹬着皮靴,坐了下来。
他身边还站着一位身穿翩翩白衣,手里拄着玉杖,头戴美玉羽帽,留着长长胡子的军师。
之后,萧夜笙把洞里每个人,都狠狠瞪了一遍,尤其瞪愣在洞口的朱曦,最狠!
朱曦秒懂他的意思,勉强呵呵尴尬一笑,小心从地上跪着的人群当中,钻着空子,找个了最不起眼的地方站稳。
玄庸站在萧夜笙旁边,他拄着玉杖神色有些异样,转头再看这位与少主一同进洞的红衣少女。
捏着胡子,只觉妙不可言。
这可是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能站在少主身边,活到月圆之夜的女人!
萧夜笙慵懒放松地靠着石椅,石椅的靠背披着一块墨色毛皮,在火把的映衬下,毛皮泛出油亮亮的黑光,阴森又恐怖!
“璇玑,给朕看看这女人!”
说罢,他将身后的笙月剑抽了出来,闲适地摆弄,朝躲在黑暗角落的朱曦,浅浅勾了一下眉毛。
朱曦吓得后退两步,看见跪在地上的这群人当中,一位身穿青色素衣,年纪稍长的女人拾起药箱,缓步走到她跟前。
璇玑放低身子蹲在她的身前,从药箱里取出一根细细的银针,再拿出银色水滴形状的器皿。
“朱姑娘,把你的右手食指伸出来,施针时会有些疼,还请姑娘忍耐一下!”
这位姐姐的语气温柔,面貌更是善良可亲,与跪在地上的那些彪壮大汉并不一样,朱曦乖乖将右手食指递给了她。
璇玑左手接过朱曦的食指,右手将银针精准扎进她的食指尖,随即双手攥紧她的食指,用力挤出了几滴血珠。
“嘶——!!!”
随着璇玑手头动作稍稍使劲,朱曦觉察到指尖的疼痛,不自觉地咬着牙,哼唧了一声。
虽然萧夜笙人坐得老远,一双敏锐的耳朵还是捕捉到了这一声,眸光下沉,将长腿愤懑地从石椅上给抡了下来。
他那身黑金袍子,紧的一颤!
整个山洞里的火光,没来由地,晃了一下!
所有人:……!!!
洞里跪着的众人,只得将身子伏得更低,头快被摁进地里。
陛下,震怒了!
不高兴了!
也可能,是要吃人了!
玄庸识相,麻利一挥手,山洞里乌泱泱跪着的将臣 ,呼啦一下,撤了个干净。
璇玑也加快了手头上的动作,将朱曦手指尖的几滴血珠麻利地收集到器皿里,放好,俯身匆匆往洞外撤。
“把金疮药给朕递过来,再走也不迟!”
山洞里,就只剩火把刺刺拉拉,燃烧的声音。
朱曦眼看着这位大姐姐,从药箱里敏捷地找出金疮药,低着身子,给萧夜笙递了过去。
看眼下这形势,大家都跟逃命似的,急着往外退!
仿佛多呆一秒,性命堪忧!
朱曦也觉得有点害怕,低头跟在这璇玑姐姐的身后,拔腿向外就走。
“你给朕留下!”
身后,是萧夜笙阴瘆瘆的声音,不容任何人违逆。
朱曦和璇玑都跟着一愣。
璇玑捏了把老汗,转身扯了扯朱曦的袖子,又给朱曦递了个眼色,将她硬生生给推了回去。
朱曦:……!!!
她怔怔地站在洞口,犹豫许久,面前是疯批皇帝,身后是他的那些彪悍怒目的将臣。
夹在中间,她纹丝不动。
萧夜笙微微俯身,弓着劲实的脊背,双手拄着膝盖,把玩着手里的金疮药。
“是你自己过来,还是等朕过去抓你?”
朱曦双手抱着木盒,咬了咬嘴唇,只得硬着头皮走到萧夜笙的石椅前面,像只乖乖送到大狼嘴边的小羊羔。
怂怂的一小只,蹲在萧夜笙的跟前。
萧夜笙黑着脸抓住她那只刚扎破的小手,他那修长的指腹蘸着止血的金疮药,打着圈儿,仔细地涂抹到她食指的伤口处。
“曦曦啊,朕问你,关于这个木盒的事,你说话可还算数?”
朱曦闻声抬头,就见他将视线缓缓下移,手头动作接着一顿,明明是冲她说话,目光却灼人地投到她怀中的木盒上面。
这疯批到现在还惦记棉条?!
无意间,朱曦又瞥向这位疯皇的下半身,就只穿着一条单薄半湿的亵裤,眼神怜悯,轻啧几声。
后半辈子,得用十万个卫生棉条,比她用的还多!
这种痛,女人想想也知道!
然而就在此时,璇玑不知为何从洞外又走了进来,她走到萧夜笙的身边,俯身弯腰,在他耳边小声叨叨着什么。
朱曦离得很近,看得一清二楚,只见萧夜笙那一双原本黑暗的眸子,瞬然就放出了异样的光!
像极了大野狼在捕猎时,才会有的模样!
她吓得头皮酥麻,浑身绷直不敢动弹,下意识却将怀里的木盒抱得更紧。
璇玑在走之前,转身将手里的水囊递给朱曦,关心道:“朱姑娘想是口渴了,喝点水吧。”
“谢谢!”朱曦万分感恩地看着这位大姐姐,将水囊接了过来。
待璇玑彻底从洞里消失,萧夜笙眸子深处的光芒蓦然淡去,接着,就是意味深长的一笑。
按照璇玑刚才的说法,虽然噬血蛊毒如何解不得而知,但或许朱曦真的能帮他,压制住体内的噬血蛊毒!
在此之前,他可以拿了兵符,大发善心地放了朱曦,毕竟宸国内乱与朱紫国无关,更不想牵扯到朱紫国唯一嫡亲血脉的小公主。
可如今的情况,有些复杂!
他现在不仅需要她的嫁妆,也需要她这个人,但此事如果挑明了与她直说,只怕会吓跑她!
萧夜笙身子一滞,深邃的眼眸里泛起暗色,阴鸷地盯着身前像花瓣一样柔弱的女人,眼中眸光褪去,就只剩下老谋深算。
他想到,一个不会吓跑她的好办法!
朱曦两手得空便打开手里的水囊,再看萧夜笙这大疯批,有模有样地坐在身前,虽然瞪着她,好像在凝神思虑着什么。
等会儿她还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小命儿喝水呢,她匆忙往嘴里,倒了一大口!
“曦曦啊,你觉得由朕来娶你,好不好?”
萧夜笙的这句话,字字响在耳边,就如同一道晴天霹雳,从朱曦的头顶,直直地劈了下来。
“噗——!”
朱曦嘴里还未咽下的一大口水,因为这一声突如其来又实打实的震惊,喷了萧夜笙一脸。
萧夜笙:“……!!!”
他身为宸国高高在上的皇帝,从未像今夜这般,主动跟一个女人说要娶她。
可是,结果呢?
这朱紫国的傻女人第一反应,不是高兴、不是喜悦、不是兴奋、更不是欣喜若狂。
而是喷了他一脸水!
凭她这张这么小的嘴,居然能喝下这么多水,还当着身后这么些大臣的面,朝他一口喷出来。
无论萧夜笙怎么想,都觉得她是故意的!
而此刻,蹲在地上的朱曦,也想明白了,按这疯批之前的习惯,她这算是彻底玩完了。
在这本书里,求婚,是疯批吃饭的仪式感!
你不信,就想想书里的那些传言,大婚之夜,新娘走着进去、抬着出来、又一位新娘走着进去、抬着出来……
现在朱曦的满脑子,就只有一个字:跑!
三个字就是——赶!紧!跑!
萧夜笙额前的墨发,都被打湿了,刀削斧凿般的下颌,正往下啪嗒啪嗒地滴着水珠……
“哔哔哔陛下,不好意思啊,我真不是故意的!”
朱曦壮着胆子,举起右手,用婚袍的袖子,自觉地替萧夜笙将脸上的水珠擦拭干净。
再抬眸,正对上萧夜笙阴鸷可怕的眸子,而这双眸子的深处,暗涌杀机!
之后,她举在空中的手就被萧夜笙给抓住,他的手掌猛然蓄力,掐死这女人对他而言,就跟掐死只幼兔一样简单!
朱曦疼得浑身一颤,哼唧了两声,只感觉右手腕儿都快被他掰断了,生疼。
“朱曦,你活腻了是吧?朕好心好意娶你,你敢这么对朕!”
萧夜笙嘴角狂抽,一字一句地朝身子底下的女人大声吼着,朱曦的耳膜都快被震破了。
他将朱曦的两只小手箍到一起,用力一拽,把她的身子又朝他拉近了一寸。
两人额头抵额头,四目相对。
“朱曦,朕这话只说一遍,朕是宸国的皇上,朕想娶谁就娶谁,朕说娶你,那你就只能嫁给朕!”
好好说怎么着都行,但朱曦受不了他这没来由的霸道,难道就只因他是皇上,就可以随心所欲?
就可以逼迫旁人?
就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想到这里,朱曦一愣!
呃……皇帝还真可以是这样!
她恨恨地在心里骂了一句:宸国疯批狗皇帝。
可朱曦穿书之前,不是宸国的人,穿书以后,也不是宸国的人。
于是,她鼓足勇气,嗫嚅反驳道,“我不是宸国的人,我是朱紫国的人!”
“哈!”萧夜笙忽的嗤笑一声,这女人,现在还敢搬出朱紫国来吓他,简直不知死活。
难道她还想按着朱紫国的安排,嫁给楚升?!
“好一个朱紫国的人,你那朱紫国的后妈把你嫁给楚升,要不等朕把生米煮成熟饭,再将你送给那楚升,看看他还要不要你?”
朱曦脸上的表情,瞬然呆滞。
生生生米煮成熟饭?
难道,是用卫生棉条煮!
看着她小脸吃惊的表情,萧夜笙眸子,突然暗光一闪,手捞着她的小脑袋,瞬间用唇封住她的唇,狠狠一摁。
不容她拒绝!
不容她反抗!
他将那两只慌乱扑腾的小手,抓住别到她的身后,掰过她的腰肢抵在胸口,软嫩的唇瓣无力挣扎,他只恨不得含在嘴里立刻吃掉!
唇齿的含混摩挲,夹杂着暗香激发出的燥热,席卷了萧夜笙的全身,愈发难以抽离的感觉,很快开始令他感到隐隐不安。
他眼瞳骤然紧缩了一瞬。
松开她那拼命挣脱的小手。
朱曦就像一只彻底受惊的小兽,拼尽全力,将手挣脱了出来,随即——
啪!
小手挥出一记响亮的小耳光,对准萧夜笙的脸抽了过去。
她,终于做了一件自己想做,又不敢做的事!
可刚打完,朱曦就后悔了。
当着这么些人的面,打疯皇?
不要命了?
活腻了?!
现在她的身后,可是站着满满当当的彪悍大将,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想要活命,倒也不难!
拼演技的时候,到了!
朱曦小脸一翻,马上来个一秒认怂,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委屈巴巴还带着哭腔。
“皇帝陛下,我可都是为了你好,你真的不能娶我,其实我有病,我有大傻病!”
萧夜笙不屑地扯了扯嘴角,就在刚刚,他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万种可以让这女人痛不欲生的死法。
他想全部玩一遍。
听到这话,他倒也不着急,萧夜笙慵懒地蹬直长腿,双手交叉抱于胸前,微湿的衣料,隐约露出手臂结实的肌肉线条。
闭眼先配合她演,视而不见。
朱曦眼见他脸上毫无波澜的反应,就知道这是在等下文呢!
还得继续编。
“我这傻病一犯,有时连穿衣裳都不会,更管不了这手,刚才确实是手抽了一下,不小心就碰了您的龙脸。”
这话她可算不上欺君。
因为朱曦之前看过,光她这身婚袍的衣片就有十多片,她是真的不会穿!
萧夜笙接着阴沉一笑,饶有兴致地朝她俯下身来,微弓脊背。
“曦曦,朕又不瞎,不过傻女人,朕用着放心。”
他的声音很低,却透着让人难以拒绝的张力,还有一点撩人。
朱曦心尖一颤,她都直接明说了自己有痴傻的毛病,这疯批竟然都不嫌弃。
到底还能图啥?
难道,说的还不够狠?
她求生心切抿了抿唇,半趴着身子,眼巴巴地看着他。
“皇帝陛下,我吃喝拉撒睡,每样都不能自理,你要是娶了我,以后会很麻烦的!”
她的眼睛,是眼尾微垂的小鹿眼,瞪得又大又圆,包着一汪水,稍稍凝眉,更加动人。
萧夜笙今夜可是被这双眼,骗了不下三次,现在他不仅想配合她演,还特别想给她添把火!
何况他就只需要人跟嫁妆。
至于她会不会吃喝拉撒睡,跟他半毛钱关系?
他嘴角扯出老父亲般慈祥的微笑,大手抚着她的小脑袋。
“曦曦啊,那朕更得娶你了,朕得好好照顾你,像你这般痴傻,离了朕活不了!”
朱曦:玩球!
这疯批不仅听了毫不意外,反而更得娶了,再看这疯批的表情,笑比不笑更吓人,还是直接想办法跑吧。
“那……我现在有点内急!”
朱曦抱着木盒,从地上爬了起来,起身拔腿便大步往洞口走。
低头没走两步,啪叽又一头撞进胸肌硬得跟铁板一样的怀中。
抬眸,正对上萧夜笙那张气定神闲的脸。
“内急是吧?朕带你去!”
萧夜笙翻然转身,拉着朱曦便往洞外去,大步走到树林深处。
他反手将朱曦拖拽到身前。
朱曦随着他的腕力踉跄了两三步,低头站稳。
“朕先跟你说好了,你若是敢跑,朕一定会亲自把你抓回来,天天变着法儿折磨你!”
天色即将破晓,萧夜笙的五官比夜晚时要更加立体,三分黑七分白的眸子,眸底是一片清明。
若是没听清他说的话,这容貌加上这姿态,便是活脱脱的古装梦中情人!
可是男人的话在耳边回荡,字字都是恐怖瘆人的威胁!
朱曦含混答应下来,刚转身要走,就又被身后的男人厉声喝止。
“你放心去办你的事,木盒朕替你拿!”
此话说得,倒让朱曦不好明面拒绝,如果她拒绝了,岂非证明此行不是上厕所?
她站住犹豫了一会儿,只得将怀里的木盒给他递了过去。
算了,棉条她还能再做。
小命此生可只有一条。
“那个……你不用朕帮你吧?”萧夜笙突然弯着嘴角顽劣一笑。
这吃喝拉撒睡不能自理,可是她方才自己说的。
“不不不用!!!”
朱曦的小脸,唰地羞得通红,两只小手慌张地推开,他逐渐逼近的身子。
万一连上厕所他都得跟着,那她往后的日子……
简直没法儿活了!
她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十几步,等回头看不清萧夜笙的身影之后,她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脚下生风,直奔山下。
疯批,棉条我一个也不要了!
我要去找花姐儿!
-
萧夜笙抱着木盒等了一会,下意识用敏锐的鼻息,探寻女人身上的那股扑鼻异香,什么也没闻到。
并非是他鼻子闻不到!
而是…她又溜了!!!
此时,曙光穿透了稀薄的夜色,如银针般刺在萧夜笙的身上。
这噬血蛊早已让他全身的血脉冰冷凝滞,而这太阳,正是噬血蛊最大的克星!
萧夜笙仰面撩起黑金袍子,挡住身前这缕曙光,脸色森罗。
他刚想调转轻功,低头再看怀里的盒奁,脚步一顿。
她的嫁妆,终于全部归朕了!
萧夜笙亮出老谋深算般的阴笑,用骨节突出的手,万般慎重地打开怀里的这盒“嫁妆”。
打开一瞧,他浑身血更僵了!
这方方正正的木盒里面,是一根根干干净净、被整整齐齐摆放好的白色棉花条。
萧夜笙:“……???”
他的眸光,无法相信地晃了晃,伸手将木盒里面的白色棉条,一根根拿出来,每一根都仔仔细细给检查了一遍。
然后,扔了满满一地。
直到,木盒里的东西都没了。
他再往地上打眼一瞧。
呵,铺得可真齐整啊。
白茫茫一片!
这盒奁里面,根本就没有特么的兵符!
“朱曦,你竟敢骗朕!!!”
亏得这一宿,他为了这盒奁,被这女人是折腾过来再折腾回去,就这么被一个傻女人耍得团团转。
萧夜笙后槽牙恨得直痒痒,瞪大一双布满猩红血丝的眼眸,筋疲力尽地仰天长啸——
“朱!曦!”
这个傻女人,朕一定不会轻饶了你!!!
阿嚏——!!!
朱曦一袭红衣在林中小路疾驰,哆嗦着就打了个喷嚏。
八成是昨晚掉到了大湖里,衣裳也没顾得上拧干,还忙着四处逃命,有些着凉感冒。
我的南邪妈妈,穿书可真考验体力啊,就跟逃难似的,两条腿整整折腾了一宿,现在她不仅得逃婚,更得逃命!!!
再一抬头,这天已经大亮了。
瘴气退散,林子里的路也好走许多,顺着下山的路,一路下坡,倒也并不费力气。
好在朱曦这身板还算不错。
整宿都没休息,这会子她居然还能省出力气逃命。
又往前走了好一会儿,朱曦一路休息一路小跑,跌跌撞撞就看见,前方有三位身穿苍色外袍,手提环首刀的男人。
有说有笑,向山的这边搜索。
卫家环首刀,是楚升卫兵。
朱曦脚底抹油,掉头便往回跑,不料,她还是被其中一人给注意到了,此人将她大声喝止住。
“是谁在那儿?”
她的婚袍,在树林里太显眼。
三人目光,齐刷刷看向朱曦。
眼前这女子穿着一身红色锦绣婚袍,妆容有些花了,眉眼却生得美艳,活脱脱一个娇嫩小娘子,说不尽的好看。
“你是干什么的?”
“逃……逃婚的。”
朱曦刹住脚步,按记忆里,装着朱曦以前痴傻的模样,硬着头皮开始掰扯着,朝这三人解释。
“那个……家里没钱,把我嫁给了山贼,我偷摸逃了出来。”
三人提着刀,朝朱曦走近。
深山老林里,眼前摆着这么一个娇滴滴、柔弱的红衣女子,足够让男人产生想将她直接抢回家,做小妾的欲望。
朱曦向后连退了两步,她指着与来时相反的西边,“那山寨里的山贼都……都被僵尸吃了,我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想下山去投奔亲戚……”
她将昨晚遇着僵尸的经历,添油加醋,胡编了一通。
莫名担心会暴露萧夜笙的行踪,故意指着与来时相反的方向。
“哦?”最前面的男人,双手交叉,怀里抱着环首刀,把她上下给打量了一遍。
这附近的村落,确实偶尔会有百姓变成行尸的情况,但他们三人这次是奉命来找疯皇下落的,找了一宿,累得不行,哪儿还有闲心管那些无聊的行尸。
“小姑娘,遇着我们了,还投靠什么亲戚,跟我们回家吧?”
这三个卫兵,个个凶神恶煞,满脸奸笑,他们手里的环首刀,更不知沾过多少人的血。
他们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笑容嚣张猖獗,朝朱曦步步紧逼。
朱曦表面安然不动,实则慌得一批,他们人高马壮而且都还会武功,眼看现在掉头跑是不行了,打也够呛能打得过。
不想这楚升手底下的人,竟然这般奸诈耍滑!
她攥着小手,在心里打气:不怕,这书里没有比疯批更可怕的!
疯批?!
脑袋里,灵光一闪。
朱曦猛地抬起头,瞪圆眼睛,用夸张到不行的表情,指着他们身后,大声喊出那三个字:
“萧夜笙!”
听到这三个字后,他们脸上的表情,跟见了鬼,没什么两样。
他们脸上嚣张的笑容陡然僵住,后背直冒虚汗,瞪大眼珠,不敢向后看,但是又得看。
一齐向后转头:“……”
身后,疯皇人呢?
身前,小娘子人呢?
等他们想明白,朱曦早跑了!
-
山洞,一群人跪着鸦雀无声。
萧夜笙背对而立,手里的笙月剑周身振荡,剑气不稳。
他已经换上崭新的锦缎黑袍,又披了件漆黑华贵的披风,暗黑笠帽将他的脸隐去了大半,只能看见那斧凿般的下颌,整个人散着浓墨重彩的魔魅气。
重要的是,他加了条裤子。
这把笙月剑一直都是冷月娥在用,冷月娥用起来称手,但威力却始终不见有多大。
萧夜笙原本以为,是他没教她剑法的缘故。
可昨夜就让朱曦给挥了两下,笙月剑的威力便散了出来。
而此刻,笙月剑的剑气振荡不稳,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萧夜笙脸色惨白,黑着眼眶。
他这一会儿功夫,已经被体内的噬血蛊给折磨得如同行尸走肉,咬着腮帮子,强忍着身上的疼痛和愤怒,命悬一线,死死地盯着洞口。
玄庸和璇玑,分两侧站着。
此时璇玑也忧心忡忡,好容易找到了能够破解噬血蛊的办法,不能眼睁睁看着朱曦小公主,被咱们皇上给玩死啊!
“陛下,朱姑娘毕竟是朱紫国的小公主,您昨晚的话可能把她给吓着了,这才跑的。”
璇玑说完又用眼神,拐了拐站着的玄庸,让他也赶紧帮她劝。
玄庸不急不慢地将手里的黑皮手套,给萧夜笙递了过去,“少主,璇玑说得也不无道理,朱姑娘并不是不愿嫁的缘故,就是害怕。”
他这只老狐狸,要么不轻易开口,可一旦开口就直戳要害。
朱曦跑了,萧夜笙倒也并不生气,这只傻猪又不会武功,她使劲儿跑又能跑哪儿去。
闻着味儿再抓回来就是!
真正让萧夜笙气得是,这女人竟敢公然拒绝他、欺骗他,更不肯嫁给他,实在是不可救药的蠢女人!
“谁都不许跟着!”
萧夜笙恨恨地咬牙崩字,接过黑皮手套戴好,身后的漆黑披风陡然一甩。
黑云般的身影,轰然消失。
-
深绿树林,一小簇红色小影。
朱曦靠着棵大树吓得不行,她不会轻功,体力又有些不支,躲在草丛深处,探出脑袋,盯着树后头那三个卫兵。
这三个男人正拿着长刀,嘴里还不停地喊着:“小姑娘,你躲哪去了,赶紧出来吧!”
尽管他们不是什么武林高手,却也精通武艺,耳聪目明。
三人里就有一个眼尖的,不经意一瞥,远远就瞧见大树后头,有个红色小影。
你拉我,我碰你,三人驻足。
“敢戏弄我们是吧?”男人粗野的声音,突然从头顶冒出来。
她浑身一惊,腾地从树后站起身来,往后一连退了三步。
朱曦眼珠儿滴溜溜转,既然知道他们也害怕疯批,她抹抹小嘴,打算继续吹疯皇的牛逼。
“我可警告你们,不要乱来!萧夜笙可是我……名不正言不顺的夫君,你们要是敢碰我一下,他一定会扒你们的皮,抽你们的筋,然后把你们挂在宸国的城墙上,风干成腊肉!”
书里说,萧夜笙十四岁登基那年,当场就把反对他的佞臣给全部扒皮抽筋,挂在宸国的城墙上,足足晒了三个多月,直到风干成腊肉,其中就有楚升的父母。
再后来,宸国上至朝廷官员下至普通百姓,无一不害怕这位疯批暴君,谈之色变。
听完她的话,这三个男人满脸不相信,刚被这女人吓过一次,警惕性也高了,绝对不会再轻易上这女人的当。
更何况,这疯皇萧夜笙,他们兄弟三人也都没见过呢!
凭她是谁,这宸国嘴里喊着嫁给萧夜笙的疯女人多了去了!
最前面的男人挥着长刀,甩开步子,朝朱曦紧逼过来,之后,一把扯住朱曦的衣袖,伸手摸了一下,朱曦的小脸儿。
“萧夜笙是你夫君?那他就是我孙子!”
朱曦无比嫌弃白了他一眼,将男人放在脸上的手,给狠狠扇开。
再抬眸,她整个人就傻了。
这三个男人的身后,也不知从何时开始,站着一个黑衣男人!
男人身上穿着锦缎修身黑袍,身后的漆黑披风,飒飒地荡着,暗黑笠帽隐去了他大半张脸,伸出皮套的手一挑帽檐,朝她露出一双惊世骇人的眸子。
邪魅一笑,男人朝她散发的,这是什么人间疯魔欲望!!!
“萧……萧夜笙!”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夸张,指着三人的身后,又喊出了那三个字。
“切!”这三个男人嘴角一同扯了扯,你这招儿刚才就试过了。
我们可不新鲜啊!
“小姑娘,萧夜笙要是敢来,他就是我孙子!”
“对,萧夜笙还是我儿子!”
他话刚出口,又觉得自己的辈分,好像矮了半截儿。
“甭争了,萧夜笙是我小弟!”
这三个卫兵,你一句,我一句,谁也不让谁,嘴越说就越瓢,牛逼吹得倍儿响。
就看头顶,有团黑云般的黑影,说话间,就朝这儿压了过来……
朱曦和那三个男人:“???!!!”
三人,六只眼睛。
齐刷刷往头顶上方,去瞅。
不敢看,又得看。
“大哥,身后还真有个人!”
他们谁也没见过萧夜笙,但就凭这男人疯魔的黑衣扮相,自成的魔魅气质,跟画里的一模一样。
便知错不了,就是他!
“萧……萧爷爷,您真来啦!”
“萧爸爸,饶命啊!”
“萧大哥,我是你亲弟弟!”
其实萧夜笙,顺着手里笙月剑的这股劲儿,人早就来了,本来就憋着一肚子火,正愁没地方发泄!
就这么站着听了一会,他还真听了不少东西。
不知不觉,就多了个媳妇儿!
遇着危险,当着卫兵的面,她却也只字未提楚升的名字。
算她识相!
他的凶狠眸光,从这三个不知死活的卫兵身上掠过,盯着朱曦。
“媳妇儿啊,你方才说想要怎么处置这三位来着?”
听到这话,三人纷纷往后退让,自觉给萧夜笙让出了一条路。
然而此时,朱曦小脸上的震惊表情,比那三位也强不到哪儿去。
她吓得身子更软了,上下牙因为紧张,抖得已经快要打结。
大狼真给她喊来了!
她刚说的,他全听见了!
萧夜笙负手走到朱曦的身前,戴着皮套的手,挑起她的下颌,擦了擦她刚被人摸到的小脸。
单手托住她的后脑勺,垂着睫毛死盯着她的唇,咬着后槽牙。
“媳妇儿啊,一会儿没见你,朕可想念的很!”
说完,闭眼将唇狠狠贴上去。
垂死的他毫不怜香惜玉,唇齿纠缠猛地用力,疼得身子底下的女人又哆嗦一下,萧夜笙把对这女人的气悉数都撒在了她的唇上,力气也越来越蛮横霸道。
直到听见她忍不住哼唧了两声,这才将唇齿动作稍放轻柔了些。
朱曦挣扎的两只小手,被萧夜笙抓在怀里,力气要能再轻点的话,倒也比直接生啃好受一点。
有了朱曦,萧夜笙体内的噬血蛊终于没那么猖狂,他长长松了口气,摩挲着她花瓣一样的唇,暗香在他鼻尖缭绕,不自觉替她就多含了一会。
“下次再敢跑,可不是这么简单的惩罚了。”他用最温柔的语气,恐吓着身子底下的女人。
身后那三人,迈开腿刚想跑。
听到这话,停了!!!
听见了么,爷爷他可说了,再跑的话,就得啃咱们……
朱曦疼得眼眶转着泪珠,委屈巴巴也不敢动,等他彻底放过她的唇,她的呼吸才渐渐平静下来。
这会儿的萧夜笙,算是重新活了过来,挑开眼睫,指腹揉了揉她受伤的唇,勉强算是安抚。
他眸中紧了紧,开始有闲心处置身后这三个不知死活的卫兵。
身后这三人,如有默契地跪在地上,朝萧夜笙不停地磕头,完全没有半分刚才吹牛逼的气焰。
“萧爷爷,请恕小的无知,不知这女人的身份,再也不敢了!”
萧夜笙瞥了眼地上跪的三人,轻嗤一声,“楚升那个畜生就是这么教你们的,有胆子胡作非为,却如此贪生怕死?”
三个卫兵的脑袋,快埋进地里了,其中两人默不作声。
有一个倒挺会说话,开口解释道:“小的也只是听上头的吩咐,军令不敢不从,今日一时糊涂,还请皇帝陛下饶命!”
他还是很识趣,自知疯皇萧夜笙只要活着,他就是宸国的皇帝!
再敢提半个楚字,岂非作死!
萧夜笙将笙月剑在身后收了起来,反倒掏出怀里的山楂树匕首,挑眉肆意在手里摆弄着。
从三人的头顶,一一划过。
“就算朕是个寻常百姓,恐怕也无法任由他人,欺负自己的女人。我媳妇儿刚才可发话了,要将你们扒皮抽筋,挂在宸国的城墙上,风干成腊肉。”
这三人身子一晃,脸色吓得惨白,又转了转身子,话锋一转,朝一直未开口的朱曦磕头求饶。
“奶奶,您快劝爷爷饶了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朱曦:“……??!!!”
她吓得又往后退了两步,谁是你奶奶,谁稀罕当你奶奶!
谁稀罕给萧夜笙当媳妇儿!
你们都离我远点!
萧夜笙周身气息沉了沉,阔袖一抡,杀念大动,似要准备动手。
“等等!那个……你看看能不能换个死法?”朱曦牵住他的阔袖。
虽然这三人不是什么善类,倒也不至于非得死得那般惨烈。
跪在地上的三人都傻了。
“换个……死法?萧奶奶,亲奶奶啊,你快饶了我们吧!”
其实朱曦很想求萧夜笙放了他们。可他们是楚升的卫兵,放回去难免会暴露她和萧夜笙的行踪。
萧夜笙两眼一弯,将阔袖垂了下来,用一双新奇的眸子问道:
“听我媳妇儿的,你说换个什么死法?”
这地上跪着的三人,也都眼巴巴地盯着朱曦!
朱曦缩成一小只,躲到萧夜笙的身后,小声嗫嚅道:
“我……我也不知道,皇帝陛下,你看看他们还能活着么?”
萧夜笙挑开眼帘,瞬间四目对视,他来之前的满身火气,就这么被她这双清亮干净的眸光给化了。
他脸上没有表情时,显得尤其冷戾,危险地晃了晃手里的匕首。
“既然朕媳妇儿都发话了,今日朕便饶了你们的狗命。”
跪在地上的三人听到他这话,全身松懈下来,准备要走。
不料,却又被萧夜笙接下来的话,给硬生生拦住。
“人可以走,但是方才摸了朕媳妇儿的手,得留下。”
话音刚落。
三人撇头就看萧夜笙将手里的弯刃山楂树匕首一甩,空中的山楂树匕首打着旋儿,瞬然飞了过来。
嚓——!
随着山楂树匕首倏地落地,接着就是男人痛苦的哀嚎声。
那人脸色瞬间煞白,另一只手颤抖地摁着那只淌血的胳膊,表情痛苦,样子狼狈不堪。
“记住,若敢再为非作歹,朕定不会轻饶。”
眼见这三人屁滚尿流地跑了,萧夜笙捡起地上的山楂树匕首。
这把匕首的弯刃极为锋利,刀面就沾了几根血丝儿。
萧夜笙拉了拉笠帽,起身便大摇大摆地往前走。
看目前这情况,朱曦再逃跑也是不可能了,只得在他身后,低头小碎步跟着,糯糯地问了一句。
“你就这么把他们给放了?”
“不是你让朕放的么?”
“我是让你饶了他们,但也不要放回去,他们这一回去,你不怕他们给那楚升报信,到时不就暴露了你的行踪?”
毕竟这楚升可是男主,自然不好对付,手里也有兵权,若是让他知道了疯批暴君的行踪,肯定不是一件好事。
“你担心我?”萧夜笙猛然刹住了脚步,跟在他身后的朱曦,一个趔趄就撞了上去。
她哼了一声,用手揉着撞到他肩头的脑袋,他这漆黑披风的料子,可真密不透风,又硬又实,撞一下,脑袋生疼。
“朱曦啊,朕在这山里,可不是因为怕楚升。刚才那三个人,朕故意放他们回去报信,朕是宸国的皇帝,只要楚升知道朕还活着,他就会害怕,就不敢轻举妄动。”
这话听起来似有些道理,只是早知这样,还犯得着她开口,替那三个人又求情又饶命的?!
朱曦心里莫名沮丧,低头用小手扯着身上的婚袍,恍然觉得少了什么……
“对了,我的嫁妆呢?”
萧夜笙来时的震怒刚化解,听到身后女人冷不丁的这句话,周身气息陡然凝聚,身后的漆黑披风,危险地荡了两下。
这女人,居然还有脸问他!?
朱曦盯着他阴瘆瘆的脸色,十分不解,怎么,是因为里面的数量不够十万个么?
所以他才这般生气?
萧夜笙忽然将她像抓小鸡一样拽到身边,直截了当地质问,
“朱曦,朕倒想问你,为什么骗朕?!”
“我什么时候骗你了?我承认偷偷逃跑是我不对,可是我把木盒都留给你了,虽然没有十万个那么多,可那是……”
她说着话,再一撇头,就看这萧夜笙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了,阴沉得森罗可怕。
你这女人跟朕装蒜是吧?
故意拿一盒破棉花搪塞朕?
朱曦这回也是真纳闷了,再一琢磨十万个……
难道这疯批要的,不是她那盒子里的卫生棉条……???
“萧夜笙!我的嫁妆呢?”
朱曦彻底慌了,像只被大狼惹急了的兔子,一蹦三尺高。
“朕不知道,给扔了!”
萧夜笙也顶着一股子恼火,这个傻女人,哪儿就轮到她在这撒气了?!
朱曦急得眼泪在眼眶里开始打转,呜咽着,不停地跺着脚。
那木盒可是她唯一从朱紫国带来的东西,而且她以后还得用呢。
“你个疯批……你把我的嫁妆扔哪儿了?你怎么不问我就扔我的东西!”
萧夜笙:……???!!!
满满一盒子的破棉花条,也没有兵符啊。
他可是一根根的扒拉完了。
怎么还能把她气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