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剑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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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盛世已经来到了最高点,后面就是万丈深渊。 危机隐藏在繁华最深处,而所有人都不自知。 动乱前夕,废帝之子李璟跨海而来,于刀光剑影间,搅动天下局势。 李璟:都是太宗皇帝后裔,这帝位我也想坐一坐。

《盛唐剑歌》精彩片段

东海。

碧空万里,海风阵阵呼啸不止,起伏不定的海面上,一艘海船正在颠簸中向西行驶。

高低起伏的船头站着一名身材高大却略显单薄的年轻男子,海风从他身后吹过,刮得袍袖翻飞猎猎作响。

眼前的视野中有一道黑黑的线,线条正慢慢的变得厚实,那是海岸线。

“大唐,我又回来了。”

年轻男子面部平静,只在眼底有丝丝火焰翻涌。

男子名叫李璟,中土大唐皇室后裔,父亲是二十多年前宫廷政变被逼退位的废帝李重茂。

当年李重茂刚即位不久,太平公主和临淄王就率领天策府发动政变杀入了宫中。

关键时刻幸得纯阳宫掌教大弟子谢云流挺身而出,单人只剑以一己之力杀穿重围,这才逃离出生天。

但之后二人却被临淄王麾下的凌雪阁追杀,最终在江湖黑白两道的联手逼迫下远走海外。

这一晃已有二十多年。

如今临淄王李隆基已登基称帝,手下鸡犬升天,而他们父子则蜷缩海外东躲西藏,师友亲朋凋零殆尽。

而他不想一辈子都像个丧家之犬般苟且偷生,他想争一把,哪怕是死。

即便是死,他也要死在中土大唐。

“嘭”

这时一声炸响从左侧海面响起,打断了李璟的思绪。

一大波海水在响声中喷洒向商船,海水中一条精赤的大汉哈哈大笑的跃上船来。

乱洒的海水扑头盖脸的打向船上,船上的人骂骂咧咧的纷纷躲避,李璟巍然不动,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一位女子,素手轻挥一道真气挡住了海水。

女子转头怒视大汉。

“嗵”的一声,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鱼被拍在了甲板上,这大鱼有百十来斤,刚刚离水正翻涌扭曲着,硕大的鱼尾击打在船面上啪啪作响,似是能把船板打出个窟窿来。

“哈哈,少主,俺捉了条大鱼。”大汉欢畅道。

这大汉浑身肌肉丰隆,满脸的络腮胡子,声音粗豪表面看着约莫有三四十岁。

“哇,好大的鱼!”

船上有人惊呼。

大汉闻言更为自得,自矜的扬起头。

他见那大鱼还在扑腾,抬起大脚,咚一下就踢晕了它。

“上杉,还有半日就到中土了,你那么喜欢捉鱼明日就带着鱼返回九州岛吧。”

李璟回身淡淡说道,声音不大但在海风中却能清晰的传到大汉的耳朵里。

那虬髯大汉身形瞬间一僵。

“那个,董二,这条大鱼俺送你了,快叫人抬走。”

董二是船上的一名护卫。

他说完偷瞥了一眼李璟,看他面无表情,连忙打个哈哈溜回客舱。

李璟心道:上杉生于九州小岛,虽是忠心勇武但到底少闻教化,天性跳脱,不加约束回了中土怕是要吃大亏。

这艘海船约莫三十来丈,是扬州商人往返东瀛的商船。

此时临近靠岸,不少商旅都出了客舱到甲板上望风,还有不少人在收拾东西,船上热闹非常。

逆着人流,李璟和清冷女子一起回到了房间中。

房间里,上杉见到李璟进屋,小意奉承地倒了杯茶水,嘴里没话找话的问道:

“少主,是快要到岸了吗?”

李璟心中一乐,不动声色的喝茶道:“嗯,再有半日就能靠岸了。”

上杉面露期待之色感叹道:“俺上杉终于能见到天朝上国了。”

他姓上杉名勇,是土生土长的九州岛人,向来仰慕大唐风华,平生愿望就是定居中土做个大唐人。

为此他苦练汉话,学的一口流利的山东腔。

看他这样,边上的清冷女子却开口道:

“少主,上杉勇太过跳脱,此次跟随你回中土怕会误了大事。”

闻言,已经胡乱裹了件长衫的虬髯大汉怒瞪女子,却是敢怒不敢言。

因为打不过。

清冷女子叫桑原森九岚,今年刚满二十,容貌清丽、皮肤白皙,一身月白长袍难掩妙曼身姿。

莫看她岁数不大,却是实打实的一流高手,年纪轻轻便打通了任督二脉,功力深厚,上杉勇虽然比她大了不少,真动起手来却是要被吊打。

她与上杉勇二人本都是李璟的护卫,这次跟他一同回中原。

“以后当着外人的面别叫我少主,引人耳目。”李璟对二人说道。

说着他放下茶盏转过头盯着上杉勇刀端详。

上杉勇心中一慌忙道:“少主,你别听她胡说,俺回中土一定老老实实的绝不坏少主大事……”

李璟却一言不发,直到他越来越窘迫的时候才开口道:“我们此去中原凶险万分,需低调行事、不能鲁莽,不要再让我发现有下一次,再有的话你知道怎么做。”

上杉勇狂点头,如蒙大赦立刻保证:“少主,你放心,俺一定老实听话,再有下次我自己找九娘领罚。”

桑原森九岚轻哼一声。

李璟微微颔首,心中却在低叹:可用之人太少了,父亲的势力这些年被凌雪阁剿杀的所剩无几,人才凋零,自打自己接手以来想做事却无人可用。

他这次回中土,主要契机是接到了朝中人士来信,信中言可以去除凌雪阁对他们废帝一脉的追杀,条件要求却只字未提,只要求与他在中原神都见面详谈。

他不是不知道这有可能是凌雪阁布下的陷阱,等着他自投罗网。

但他思虑再三却选择了前往。

因为从父亲开始,自己这一脉已经流落海外二十多年了,身边亲朋故旧,家将旧臣已纷纷凋零,再不回去自己这一脉面临的将是渐渐的被土著同化,家国将成旧梦,这是自己不能忍受的。

而且凌雪阁一直没有放弃对他们父子的追杀,它就像一柄利剑悬在头顶,时刻威胁生命。

他以后要想有所为,这柄利剑就必须要拿掉。

“就算是天罗地网,我也要闯上一闯。”李璟不由自主的轻声道。

正思考间,忽听船头惊呼乍起。

紧接着巨大的轰隆声响彻,一阵剧烈的震动感传来,船身猛地摇晃,客舱各房间一片惊叫。

“哈哈哈,十二连环坞办事,投降不杀。”

船首传来一个嚣张的呼喊。

闻言,桑原森九岚脸色一变闪身出了船舱。

上杉勇则是迅速靠近李璟身边。

桑原出客舱后只见船头裂开了一条狭长的豁口,一个精悍的大汉正提刀站在边上。

海船前方有四五艘快船正围着海船。

船上陆续有人在鬼叫声中跳上了船见人就杀。

“看样子是劫掠的海寇。”

桑原回舱后把看到情况描述了一遍接着问:“要不要帮帮商船的护卫?”

她刚说完,一旁刚被批评过的上杉勇顿时眼睛一亮。

有架打!他带着期待的眼神看着李璟。

海寇?

李璟却是心生疑惑。

这条水路是扬州商人往返九州岛的主航线,附近要是有海寇早就被各家联手给剿灭了。

而且这里离扬州只有小半日的航程,离岸这么近哪会有什么海寇打劫。

忽地,他悚然一惊。

特么的,不会是冲我来的吧?

李璟心中一惊迅速提起精神。

他眼神锐利的看着桑原森九岚问:“九娘,船头那个首领是什么修为?”

桑原森九岚眼睛眨了一下回道:“看修为应该和上杉差不多。”

和上杉勇差不多?

李璟眼睛一眯想道:别看上杉性格跳脱但实力可不弱,虽然称不上一流高手,但是在二流中却也是最顶尖的。

就算放到中原江湖上当个一般的小门派首领那也是绰绰有余的。

他预感不妙沉声道:“他们有可能是冲我们来的。”

桑原和上杉二人闻言一惊。

冲我们来的?

这时外面喊杀声越来越大,有一股木材燃烧的烟味传来。

这些人竟然纵起了火。

“这船舱不能待了!”

李璟迅速道:“先出去,视情况伺机行动,如果真是冲我们来的就趁机夺了对方的船离开。”

说完他带头走了出去,上杉和桑原人连忙跟上。

船舱外。

此时海船上纷乱异常,海寇源源不断的跳上船,疯狂的截杀船员。

血与火交融,乱战中不时有人惨叫倒地。

血腥味混着海水的咸腥熏人口鼻。

船首甲板靠近船舱的位置站着几个人,有长有少,其中一中年人正在居中指挥,不少商船护卫正层层的护着他们。

这时,又有几个贼人跳上了甲板,其中一人刀上蒙着薄薄青光,照面间就瞬杀了三个商船护卫。

这竟然又是一名真气外放的高手。

谈及武道,当今之世分为三大境界: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

武道始于百日筑基,筑基成功化生体内第一口真气,之后打熬身体凝练真气打通周身经脉,这个过程称为炼精化气,江湖俗称后天境。

炼精化气又分为十二正脉和奇经八脉两个小阶段。

打通十二正脉强身健体真气壮大,一招一式有真气相伴,此时就已经入流了,江湖称之三流。

之后继续炼精化气,打通奇经八脉,奇经八脉通了之后内力增长,达到真气外放就可称为二流高手。

以上的步骤在任督二脉前,都可以用水磨的功夫按部就班达成。

但任督二脉乃是练气关口的一道大关卡,过了则标志着炼精化气圆满。

只是任督二脉关卡前挡住了炼精化气境界九成的人。

炼精化气圆满全身经脉贯通,真气便可运行大周天,内力修为暴增数倍不止。

此时气机稍动真气便如大江大河般浩浩荡荡,近能护体远能伤敌,断金裂石已是寻常,江湖称为一流高手。

桑原就是一流高手,而上杉因为任督没通则属于二流。

随便来一个海寇首领都是可以真气外放的高手,这让船上的形势越来越危急。

这条航道多年太平,是以海船上护卫本就不多,拢共才二十来号人修为还都在二三流之间。

之前就已经损失了五六个人,再被这贼人杀了三个,剩下的人顿时难以招架,惊恐之下纷纷逃散。

船舱前的护卫首领和船主站不住了。

船主是个精神矍铄的老头,看样子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他毫不慌张的沉声喊话道:

“诸位首领请住手,老夫查金斗忝为江南商会副会长,诸位图财而已何必杀害人命,想要财物老夫作主可尽数奉上。”

“只是商船每次返航都有护卫前来接应,此地离岸不过半日航程,正在接应范围之内,各位快快住手切莫自误。”

查金斗说到这里停下来观察对面两个首领模样的脸色。

他言下之意是,我们有靠山的并且接应的人就要来了,你们不要再伤害人命拿了钱财赶快走,再晚就没机会了。

正满船劫掠的贼寇动作不由为之一顿,不少人都露出了惊疑神色,纷纷看向船头的首领。

这南洋商会背靠四大世家之一的长歌门杨家,那可是武林大派,不少门人还是当朝大官,一般水匪山贼那可惹不起。

但也有不少亡命之徒继续我行我素毫不关心。

“哼!”

江南商会,长歌门?

那又怎么样,老子也有靠山。

当先上船的首领面露不屑,他摸着黝黑粗壮的脖子,动作带开了衣襟,露出一道张牙舞爪的青龙纹身。

见到纹身一个护卫脱口而出:“你是无盐寨的钱宗龙,你们不是十二连环坞。”

被道破身份的钱宗龙也不伪装,径直拽开衣襟,海风吹散他的衣袍,露出胸膛上的一条青色大龙。

青龙盘旋大半身,龙首抬于胸前,狰狞将欲噬人。

他寒声道:“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听到大寨主下令,停顿下来的无盐寨贼寇再无忌惮,扑杀起满船的商旅。

船的后半截。

上杉勇从一个贼人身上抽回唐刀,看向前方正在劫掠的另一伙贼人战意盎然、跃跃欲试。

谁知那伙贼人看了看他们脚下躺着的几具同伙尸体,竟忽地转身跑开了。

“呸,原来是些个没种的。”上杉不爽骂道。

耳中陆续传来无辜商旅被杀的谩骂惨叫,李璟压下心中救人的欲望,面无表情的观察四周。

他看了看海面上,无盐寨的那几艘快船在周边游弋,像有预谋一样拉开海船有数十丈距离。

这个距离,他们这几人中就只有桑原森九岚的修为可轻松跃过,其余的人可都是够不着的。

但她带了人以后飞掠在空中势必行动受限,如果船上再有高手埋伏,击他们于半空那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他忽然看向船头。

钱宗龙带个三两个手下依旧嚣张的站在那里。

“看来还是要做过一场。”

不管你是不是冲老子来的,老子也先断你一指。

心中想定,他立马召集桑原上杉二人低声说起了计划。

前方,查金斗带领着护卫还在顽强抵抗。

他身边的护卫首领奇经八脉通了四条,招式也颇为精妙,有他在普通的贼人根本不是对手,反而被他杀了不少。

钱宗龙状若随意,实则戒备的站着,他阴鸷的眼神先瞟了下后方的船舱,然后才出声道:

“豹子,去杀了他。”

边上一个使刀的精悍的汉子应声而出,他与钱宗龙有几分相似,正是刚才跃上船瞬间杀了三个护卫的真气外放高手。

“老小子,不要抵抗了,豹爷会让你们死的很爽快的。”

说着,嚣张的笑声中,钱宗豹提气纵身一个“力劈华山”斩向护卫首领。

人在空中,他的刀上寒光莹莹竟是凭空长出数尺刀芒。

后方,李璟一声轻喝。

“动手!”

边上正弓步待命的上杉勇,闻令,唐刀立刻出鞘。

只听“琤”的一声轻鸣。

寒光一闪,蓄了半天的真气激荡而出。

“拔刀斩!”

刀气森然,路径上木质舱壁仿若纸糊一般,无法阻挡其分毫,下一刻,刀气如匹练般已横斩在了钱宗豹身上。

钱宗豹血洒半空惨叫中倒飞了回去,手中兵器都断为两截。

与此同时,一道更为凌厉的剑气也斩到了钱宗龙的身前。

状似随意实则早有戒备的钱宗龙汗毛忽地竖起,拼命向一旁闪躲。

只听一声痛呼,鲜血飞洒,一只耳朵凌空飞起。

剑气贴着其面庞嗖然而过,将船舷割出一大片豁口后飞向后方的海天之上。

“啊——”

惨叫声中,钱宗龙刚才的嚣张气焰早已不知道丢哪里去了,

他狼狈不堪的扑倒在地,发髻散乱侧脸鲜血长流,一只耳朵已不翼而飞。

他还没爬起,一道白影已闪现身前,长剑直刺其胸口,他只得再度打滚闪避。

然而来人攻势凌厉,两招已将其迫于死角,下一式就要取其性命。

“姑奶奶救命!”

钱宗龙狂呼道。

钱宗龙呼声未起,船上众人就听见一个女子的轻笑声响起。

与此同时“叮”的一声,一道暗器荡开钱宗龙身前的夺命长剑。

一袭红衣鬼魅般闪现在船首甲板上。

“你们终于出现了。”

小命得救的钱宗龙慌忙爬起身,浑身是血的躲在红衣身后。

虽然他早知道会有人接应,但刚才的情形还是吓的他心肝俱颤。

“殿下回中土,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声,让奴家等的好生焦急。”红衣女子幽声说道,目光直射人群后的李璟。

她约莫二十几许眉目如画、身段玲珑,说话间不经意流露出的点点妩媚撩人心魄。

殿下?

海船护卫和无盐岛众匪徒俱是有些哗然:哪来的殿下?

船舱后的李璟见状,知道别人已经发现自己,心怀遗憾的走了出来。

桑原森九岚收剑回防在其身侧,面露愧色。

她任督二脉已通乃是正儿八经的一流高手,偷袭一个区区二流竟然没有一击得手实在是有愧重托。

“他们是早有防备而已,不怪你。”李璟轻声安抚她。

他看向款款而立的红衣女子面色如常道:“哪来什么殿下,不过是家破人亡、飘零海外的游子罢了。”

“既是如此,殿下就跟随奴家回家吧,奴家保证一定好好对待殿下。”红衣女子娇声笑道。

李璟闻言轻声一笑,说出的话却让红衣女子勃然变色。

“好啊,你让李隆基退位,我保证随你回去。”

“大胆,这个废帝之子也敢痴心妄想,陛下名讳也是你叫的吗。”无盐寨大寨主钱宗龙捂着耳朵,站在红衣女子之后壮着胆子喝道。

在场的还活下来的商会众人心中大震,觉得自己好像搅进了一场巨大的漩涡之中。

红衣女子脸上再无一丝笑容,素手一挥弹出一支响箭直破苍穹。

箭发尖啸,周围海面上游曳的船只见到信号,立马靠拢过来。

一艘艘船上,站满了跃跃欲试的劫匪,其中不乏二流顶尖高手。

“跟你那废物爹一样不识时务,今天姑奶奶就好好教训教训你。”

红衣女子一声冷喝,就准备动手。

见状,钱宗龙立马讨好的阻止红衣女子道:

“画卷姑奶奶小心,这小子身边的两个护卫身手可了不得,我那弟弟就是折在他们手上的。”

见自己帮主四十来岁了还卑躬屈膝的喊人家姑奶奶,其手下不少水匪目瞪口呆,在场的其他人也都在暗骂,真他娘的不要脸。

画卷?

听到对话李璟心中微凛,原来是凌雪阁的“烟柳画桥”。

烟柳画桥是凌雪阁一等一的杀手小组,四个成员俱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高手。

据了解画卷和铁桥道人是一流高手,烟老人和柳书生虽然不及前者,但也是二流中的顶尖。

看其刚才拦截九娘的手法,传闻应该不虚。

既然画卷在这,那其他的烟,柳,桥呢?

想到这李璟不动神色的打量了不远处海面上缓缓围拢过来的快船。

眼看自己即将陷入重围,他轻咳了一声,边上的桑原森九岚和上杉勇精神一提。

“凌雪阁作为皇家密谍什么时候与江湖贼寇勾搭在一起,还混成了一家?”

“也对,凌雪阁向来如此,当年也是这样黑白勾结助李隆基谋逆篡位的。”

叫画卷的红衣女子冷笑道:“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去找阎王爷哭丧吧。”

她话音未落,一柄秋水般的利剑便从她红色袍袖中陡然翻出,直刺李璟,这一剑快若雷霆。

“铛。”

长剑将要临身之际被一柄唐刀猛地荡开。

上杉勇刀手握唐刀,如山般挡在了李璟前方。

他神情戒备的盯着对面,一改之前的跳脱之色沉声道:“九娘,这里交给我,你保护好少主。”

“呵,不自量力。”

画卷的出手好似一声令下,整个船上的贼人纷纷舍弃了商会的人,一窝蜂的向李璟三人围攻上来。

海面上游曳的快船纷纷靠近,船上一个个匪徒手执利刃跃跃欲试。

李璟站着没动,围上来的众匪还没靠近就被桑原森九岚的剑气收割了数条人命。

余下的众匪吓的纷纷止步,拿着刀剑远远的围着李璟等人干比划。

钱宗龙没敢参与战斗,捂着耳朵站在圈外远程调度,他刚才被九娘的一剑吓破了胆子。

他气道:“他娘的,快上啊,给老子上,拿下那小子重重有赏。”

众匪徒一阵骚动,只是远远的“围观”作张牙舞爪状。

商队护卫那边,查金斗看无盐寨众匪徒只顾着围攻李璟等人,低声道。

“快撤。”

他深知裹进这种争斗没有好果子吃,留下来只会被凌雪阁灭口,趁对方不注意放下小舟逃走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只要逃过这一劫回了门派,凌雪阁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只是他这边刚走就被钱宗龙发现了,立刻有一部分的人围堵了上来。

钱宗龙高呼道:“跟我来,去拦住商会的人,别让他们跑了。”

就在这时桑原动了。

她真气忽地爆发,剑光翻飞瞬间清空了周围的匪徒,接着她抓住李璟胳膊飞身而起,方向直奔向斜后方。

她打算夺船离开。

红衣女子画卷见桑原带着李璟准备逃走,脸色一变娇叱道:“哪里走!”

她右手长剑抵挡上杉勇刀的攻势,却从左手袍袖中甩出一道红绸,那红绸在空中蜿蜒展开,似蟒蛇般快速缠向李璟。

红绸眼看及身。

却听上杉勇刀一声大喝,不顾身后的兵刃,唐刀裹挟着真气劈向红索。

“噗”的一声,唐刀砍中红绸。

红绸虽软不受力,但还是被击的去势陡变,与李璟擦身而过。

但与此同时,数把兵刃也打在他的后背,顿时血肉横飞。

在这顷刻间,桑原森九岚已经带着李璟下了船只,直扑最近的一条快船。

“嘿,走的了吗?”

一个年老的声音响起。

海面上,一名灰衣老者从一艘快船上跃起,双袖一振如大鸟般向着二人快速飞掠而来。

海空中。

只听一声清叱响起,海天间竟然瞬间出现一道清辉圆月,虽是下午阳光正盛,但圆月的光芒还是照的周围人眼前白芒一片。

灰袍老人嘶声惊叫道:“先天剑式!”

声音充满惊诧与恐慌。

圆月乍起旋灭,紧接着就听闷哼一声,刚才还潇洒飞掠的灰衣老者瞬间鲜血横飞跌落海面。

“月海斩流剑!”

船上的画卷惊呼道。

月海斩流剑,是桑原森九岚于海边月夜观潮后创立,蕴含先天剑意,乃是先天武道剑式。

见到先天剑式,画卷越发着急,眼看着那女子已经带着目标落在了快船上,她数次想要追击,皆被上杉勇奋不顾身的拦下。

她看着眼前一直盯防着他的上杉勇,面露着急。

“让开!”

回答她的,又是上杉勇一往无前的一刀。

见状,知道自己一时半会脱不开身,画卷终于冷眼重视起眼前这个断后的侍卫。

“既然你一心求死,那就遂了你的愿!”

海面上,桑原森九岚人在半空连续斩杀了数个飞跃而起的杀手,终于带着李璟落在了快船上。

快船上,机灵的无盐寨水匪早已跳船走了,剩下的都被她杀散。

“上杉呢,这个浑人怎么还不跟来。”桑原森九岚焦急道。

李璟事先计划是,上杉勇先行抵挡攻势,吸引四周的快船围拢过来,等其靠近,由桑原森九岚带着他趁机突破然后夺船。

他是凌雪阁的目标,等他走了,商船上剩下的高手势必会追上,那时候上杉勇突破重围不难。

只是,他和桑原森九岚已经突破重围顺利夺船了,怎么上杉勇还不跟上。

桑原森九岚撕下衣角正在包扎自己的手臂,刚才在半空中虽然击杀了众多杀手,但为了照顾李璟,她还是被一道剑气伤左臂。

粗略包扎,见上杉勇还未跟上,周围已经有高手踏浪而来,她就欲行船。

却见李璟皱眉盯着船上,面色如常道:“再等等。”

此时,日已西斜,海风狂啸,一个浪头涌来,快船随浪摇晃。

商船上的浓烟被海风刮散,火势却越来越大。

周围的快船已纷纷调转船头,正快速向他们包围了过来。

桑原森九岚看向四周,焦急道:“少主没时间了。”

说罢,向着海面一击掌,海面炸开道道水柱,快船在反推下快速动了。

商船上。

“噗。”

上杉勇后背又添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他一个踉跄回身舞刀逼开围攻之人。

虽然浑身遍体鳞伤,但他就像一堵厚重的城墙,用自己的身躯死死的拦住了敌人。

刀来剑往,又拖了些许时刻后,他强撑着破败的身体依着船舷,拄刀而立。

在他身后,李璟所乘的快船正破浪而行。

“哈哈哈。”

他咧嘴狂笑,此时他浑身鲜血淋漓,像是个浴血而生的魔神一般。

围攻的人一时为其所震,竟不敢上前。

上杉勇看着面前数不清的水匪和杀手,最后死死的盯着画卷肆意笑道:

“想追上我家殿下,先过了我老上这一关。”

他姓上杉,却自称老上,以前他没少没被人嘲笑,这时却无人能笑。

他勉强站直了身子,身后是已经隐隐在望的中土大陆。

那里有他神往已久的扬州。

早听说烟花三月的扬州可没美了,有琼花,有杨柳,有佳人……

可惜现在是九月。

更可惜的是,我这辈子是看不到了。

不过那又怎样!

我,上杉勇,不负主上赐名教导,更不负少主的赏识重托。

士为知己者死!

人生在世,不过忠义二字。

扬州城,我上杉勇下辈子要好好逛逛。

“一刀流,上杉勇,请赐教!”

说着,他手握唐刀,大笑着义无反顾的大步向前。

海面上,一艘快船在桑原森九岚真气助推下乘风破浪飞速远行,其他的快船根本追不,上相距越来越远。

不久,商船已经化为一片火海,一道红衣一跃而下。

金乌西坠。

一处荒郊野外,凌雪阁的一行人已经登岸。

有善于追踪的手下回来汇报,听完后画卷露出不出所料的表情。

“西南方向,他们果然是去了扬州城。”

“管他去哪,逮到他们,老夫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边上一个狼狈老头恶声的叫道,他发髻凌乱潮湿,胸前裹着厚厚的麻布,麻布上殷红一片。

一袭红衣的画卷瞥了他一眼,鲜红的嘴角泛起不屑冷笑。

“烟老头跟柳书生一样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她没有多说什么,从袖中摸出一根短笛放在唇边无声的吹奏着。

不多时,一只玄鹰破空而至,盘旋两圈后落于旁边的树梢上。

她从袖中摸出一张纸条,在上面写写画画,只见白纸上字迹婉约,色呈青黛,用的却是只眉笔。

送走了传信飞鸟,画卷望着西南方向,葱白指间的眉笔一翘一翘的。

“烟柳画桥,画桥烟柳,既然烟与画都在,那么怎么能少了柳和桥呢。”

时间流转,不经意间已是半夜。

一座半塌荒屋中。

李璟脸色苍白发丝凝霜,浑身颤抖的坐在草堆里摆出个五心朝天的姿势。

桑原坐在其身侧,双掌分别扣在其身前后的任督二脉大穴上。

屋外夜色朦胧,夜空中不时有猛禽飞过。

李璟本在躲避追捕,谁知半途中身上的寒毒忽然发作,他只能就近找地方运功抵抗。

又过了许久,李璟浑身不再颤栗,慢慢的睁开了眼。

“呼——”

他张口缓缓吐出一口气,气如寒冰,所过之处竟都凝结了一层白霜,屋内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分。

他面色苍白萎靡,嘴唇干枯。

桑原看着李璟面容,心中满是担忧:寒毒发作时间越来越难以捉摸,发作强度也越来越大了。

“少主……”

欲言又止,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李璟倚靠在草堆上轻轻摆手,声音干哑却洒然笑道:“区区寒毒而已,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这次可比之前发作威力小多了。”

顿了顿,他挪动身子,疼的他龇牙咧嘴:

“他妈的,老子迟早要让玄阴子那老家伙也尝尝这寒毒的滋味。”

原来李璟母亲出生西湖梅氏,家族世代往来中土与海外经商。

她在一次跟随家族商队行商九州岛时,邂逅了流落海外的李重茂,两人一见钟情,等她回到中土后才发现已怀有身孕。

后来在她即将临盆之时,怀有废帝血脉的消息却被人泄露,整个西湖梅氏遭遇了灭顶之灾。

她身中了江湖名宿玄阴子的独门秘技“玄冰指”,强撑着产下李璟后便撒手人寰。

所以李璟一出生体内便带着寒毒。

当年,其舅梅剑雄请了无数江南名医皆束手无策,幸亏谢云流及时赶到,以先天真气护其生机,又为其梳理全身经脉,这才让他侥幸活了下来。

但是这玄冰寒毒盘踞在内腑,谢云流也只能护其生机而无法为其清除,就导致他自幼时起便常常遭遇寒毒侵蚀之苦,每次寒毒来袭都犹如在鬼门关走一遭般,痛苦难挡。

他这次回中土一方面是为了与朝中神秘人接头,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寻找破解体内寒毒的方法。

稍微缓过一口气,李璟立刻问道:

“现在是什么时辰?”

“刚过子时。”桑原看了看夜色道。

子时,耽搁太多时间了,李璟心中喟叹。

他忽然道:“九娘,等到脱离危险,你要回九州岛一趟。”

桑原闻言一愣:

“九州岛?”

李璟点头接着道:“这次凌雪阁能准确获知我的行踪,证明我们身边定然有人潜通凌雪阁,你回去除掉他。”

“可是少主你身边……”

李璟摆手道:“这个人必须立刻除掉,否则我将寝食难安。人选我已大体能确定,你只需要回去拿下他审问即可。”

“可……”

“此事隐秘又急切,须最亲近的人才能胜任,你修为高又是我最信任的人,只能靠你了。”

这时他心底冒出一个虬髯大汉的跳脱的身形,不禁暗自悲伤。上杉勇本来有机会走的,可是他却为了自己能更加安全,选择了留下来以死断后。

桑原听到李璟称自己是最信任的人心中欢喜,但还是争辩道:“可是你的寒毒……”

李璟回过神来道:

“寒毒不用担心,我来之前向伊势神宫要了秘药,可以暂时抵御寒毒侵蚀,足够用到你回来。”

桑原见李璟心意已决,心中虽有不舍但也不再争辩:“那,那你多注意安全。”

李璟点点头,然后挣扎着站起身道:“我们得抓紧时间走了,之前的布置瞒不了他们太久。”

李璟出了破屋,只见夜色深沉,万籁寂静,荒野中半轮冷月朦胧隐现。

“走吧。”李璟看了看周围道。

两人将欲行。

就在这时忽听夜空中鸣起一声鹰啼。

他霍然抬头。

接着夜空中有人高声道:“寻觅半宿,殿下何必匆忙离去。”

话音未落,两道人影一前一后相继划破夜色落于破屋外。

两人一个是书生模样,一个作道人打扮,两人成犄角之势半围住了破屋。

不多时,又一伙人持刀夹棒也从夜色中走了出来,正是白天就参与截杀他们的无盐寨匪徒。

李璟脸色平静,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心中却是一沉。

“在下是烟柳画桥中的柳叶书生,殿下,幸会幸会。”那书生见李璟面色苍白,心中一喜道。

边上的道人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抽出身上的兵刃,是一柄剑身漆黑的铁剑。

他们怎么找到我们的?

李璟心中暗暗思索,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凌雪阁真是李隆基的一条好狗,鼻子够灵的,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那道人脸色一黑就要出手,边的柳书生却笑着阻止了他。

“要说这嗅觉灵敏还是得殿下你呀,我和铁兄在扬州城外苦等半天,谁知道你们竟然嗅到危险半途折返向北。”

说着他冷笑嘲讽道:“不过,我们在扬州周围布下了天罗地网,想逃可没那么容易,更何况你这病痨鬼还半路发病了。”

“琤——”

边上的桑原长剑出鞘,眼中怒火顿生。

“呦,扶桑小美人还生气了,等下我会好好疼你的。”柳书生言语猥琐道。

桑原气的就欲动手,却被李璟拉住了手臂。

“他在激将,也是在拖延时间,别上当,找机会撤走。”

见自己算计被识,柳书生也不再装了,他向左右喝道:

“上,围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闻令,其身后的无盐寨匪徒发出一阵骚动,然后才慢慢悠悠的围上来。

桑原俏脸寒霜,只听“呛”地一声,剑气在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横线。

“过线者死!”

众匪顿时止步,逡巡着左右战略性平移。

不少无盐寨的水匪都暗自心想:这女人可是一流高手,大当家那么离开还被割了耳朵,自己去那不是命都得没了,尤其是寨主还不在。

无盐寨匪徒的模样顿时让柳书生有点气急。

他武道修为只是二流,任督二脉还没打通,不是敌人的对手。

于是他用眼神示意铁桥。

铁桥也没说什么,大步上前沉声道:“小姑娘口气不小,老道来领教一下,看看一刀流最杰出弟子到底是不是浪得虚名。”

柳书生折扇一展,故作潇洒道:“铁兄你对付这小娘子,那病劳鬼就交给我了。”

桑原冷笑一声,扶着李璟缓身后退。

见状,柳书生高喝一声。

“动手。”

铁桥道人的墨铁剑破空无声直刺桑原,剑尖处青光绽出数寸剑芒。

柳书生手中折扇一挥指向李璟。

面对二人的攻击,桑原却一动不动。

她双目微阖、执剑而立,脑海中观想起北海的月夜狂潮。

夜风吹拂下,她神意相融如一,发丝飘扬。

忽地,她双目睁开,一道明亮的月华绽放。

手中长剑一振后发先至,直接击在铁桥道人的墨铁剑上。

只听“叮”的一声响。

竟直接震散了墨剑上的青芒,铁桥道人如遭雷击持剑踉跄后退。

随后她又转手一挥,一道剑气猛地斩出,直斩柳书生。

柳书生身在半空忽觉身侧波动,慌忙的向侧扑倒。

下一秒,剑气带着狂啸从其面前瞬闪而过,刮的他面皮生疼如遭刀割。

柳书生跌坐在地,心下骇然地转动脖子。

只见身前地上被切出了一道数米长的剑痕,不远处“喀拉拉”的声响中,一棵怀抱粗的大树已一分为二缓缓倒下。

桑原弹指间击退二敌却并未自得,原本白皙的脸上涨红一片,显然应对的并不轻松。

“少主,你先走。”

李璟知道自己留下只会拖累她,临走前嘱咐道:“不要勉强挡住他们一刻钟之后就走,后面按计划行事。”

见李璟没入夜色中,柳书生和铁桥道人大急。

到手的功劳哪能就此错失,于是两人再度联手围住桑原,同时喝令无盐寨的水匪去追李璟。

桑原剑不留情,一边抵挡铁桥二人的攻势,一边远远的划出剑气杀戮敢去追逐的人。

连杀了几人之后,无盐寨水匪再无人敢轻举妄动。

就这样三人刀光剑影,剑气横飞的激斗了好一会儿,铁桥道人和柳书生被压着打,以二对一都只是勉强自保。

就在桑原准备逼退二人,去寻李璟的时候,一抹寒光从黑暗中急速探出,似毒蛇般无声刺向其后心。

“去死吧!”偷袭之人心中狂吼。

可是,桑原背后犹如长了眼睛般忽然回身,两只修长的葱指如拈花一般夹住了偷袭的剑尖。

只见其双指微微用力,那长剑瞬间弯成了半圆,随后,她屈指一弹。

“嗡”地一声,剑尖以更快的速度弹了回去。

“噗——”

偷袭的人口喷鲜血,被打得倒飞出去。

“鼠辈!”

桑原不屑地看向地上挣扎欲起的烟老头。

“不愧是剑魔谢云流的弟子,月海斩流剑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一袭红衣的画卷娇声中飘然而至。

柳书生和铁桥道人见画卷到来心中一喜。

“烟柳画桥”小组四人齐至,还怕拿不下一个扶桑小姑娘?

桑原却丝毫不惧,眼中战意昂然的看着四人。

夜色朦胧,云月相遮。

运河边,有个依着渡口形成的小镇,夜色中灯火寥寥。

李璟正悄然的走向小镇。

与桑原森九岚分别后他没有向北走,而是转向西南这个不知名小镇。

为了重回中土,废帝李重茂曾在各地布置了许多暗探据点,一是为了收集各地消息,二来就是防止遭遇意外有个落脚地点。

很可惜曾经的据点因为各种原因被凌雪阁拔除了大半,布置的探子更是十不存一。

李璟紧绷着心弦,按着密档中记录的位置找过去。

可是刚摸到镇边,他忽然想到:“如果这个据点被凌雪阁发现了,现在过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想到这他心中一惊。

不能去,不仅这个据点,其他的据点也不能去。

他定了定神,就在思索重新选择路线时,他忽地转头,看向身侧不远处。

“小兔崽子,还挺机警。”一个苍老的嘲讽声响起。

话音未落,一个老头便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他身上带着血迹,发髻散乱,显得非常狼狈,但脸上却带着欣喜,正是凌雪阁的杀手烟老头。

李璟见到他心中一沉,又见其身后没有其他高手跟着,心中略松。

看来老天爷是不想让我顺利的回来,要拼命了。

烟老头见李璟表情一片平静站着,却是一愣:“你竟然不慌?”

李璟站定当场面色平静问:“我为什么要慌?”

他呵呵一笑道:“你下午的伤口还疼吗?九娘的一剑不好受吧。”

闻言,如他所料,烟老头腾的一下火气就冒了出来。

见状,李璟继续嘲讽:

“你们小组其他人呢,单凭你一个半截入土的废物,可拿不下我。”

烟老头气的肝火上冒,嘴角直哆嗦。

“小杂种,老子先撕了你的嘴!”

说着伸出一双黝黑鸡爪般的枯手,径直抓向李璟的面庞。

见他被激怒李璟心中一笑,晃身错开他的攻击。

烟老头眼中带火,一招接着一招的抓向李璟,李璟则不停的格挡、闪避,只躲不攻。

他一边闪躲还一边言语嘲讽。

“老头,你真是凌雪阁杀手吗,修为还不入流吧。”

“……”

十来招过后,烟老头已被气的三尸神暴跳。

“哇呀呀……”

烟老头狂呼着,双手爪影再快三分,疾风骤雨般的笼罩李璟。

本来李璟打算仗着纯阳宫的秘传身法,嘲讽对手,想引对手露出破绽,到时再反击,争取一击必杀。

但渐渐的,他却发现不对劲。

这烟老头虽然刚开始被气得露出小破绽,但打着打着,竟然渐渐稳住了。

破绽没了。

他等了半天竟然丝毫找不出破绽。

反而是自己,本就虚弱,还因为要镇压寒毒,体内的真气只能调动一点点,所以应付起来特别吃力。

现在对手攻势越来越强,他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这样可不行。”李璟心道。

烟老头一边打一边骂道:“小杂种,你以为爷爷是江湖上那些不长脑子的蠢货吗?”

李璟闪躲间心思急转,犹豫要不要用压箱底的手段。

“你不是很能躲吗,继续躲啊?”烟老头继续怒骂。

“想学你那废物爹一样,只知道躲吗?”

“什么皇位江山,姐妹妻儿统统都不要,像个王八就知道躲,最后还是客死他乡!”

李璟皱眉寻找机会,丝毫不为其言语所动。

烟老头却越打越顺,嘴上畅快骂道:

“你个废物之前还敢嘲笑我,要不是谢云流数十年如一日的用先天真气保你,你早死八百回了。”

“数十年的先天真气灌体,换个平常人早就是一流高手了,你看看你,还是个废物!”

说话间,李璟一个躲闪不及,差点被烟老头戳到眼睛,最后虽然躲开了,但脸上还是被真气划开了一道血口。

他心中怒骂一声,知道不能再犹豫了。

烟老头见状心头狂喜,双爪一错,狂吼着继续撕向李璟。

“你是废物,你父亲李重茂也是个废物,当年苟延残喘逃出中原,不好好在东瀛待着,竟然还敢回中原,你和你那废帝老子一样,不识时务!”

就在这时,李璟一下站住了身形,不再闪躲。

在他眼中,烟老头黑红色的血爪迅速放大。

烟老头大喜,看老夫捏死你。

忽地,一缕清风吹起。

紧接着,一道玄奥剑意忽然出现。

那剑意仿佛华山之巅亘古未化的雪、仿佛东海之极澎湃不歇的浪。

就听一声虚幻的剑鸣声起,一道乍起而灭的光华一瞬间照亮了夜空。

“铮!”

一声剑鸣响起,接着引发一连串剑击声。

以李璟为核心,身周数丈方圆内,无数的剑意纵横交错,仿佛虚空中生出了无数道裂痕,肆意切割着一切事物。

岩石,草木,纷纷化作碎屑。

在光亮中,烟老头的欣喜瞬间凝固,狰狞的笑容刹那定格。

之后一阵风吹过,空气爆出浓厚的腥味。

接着,鲜血忽然爆开,烟老头散落满地。

到死,他也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

如此血腥的一幕,李璟也有些受不了,他没想到大伯给自己的保命剑气威力竟然会这么大。

他环顾身周,发现数丈之内,草木石块尽数被切割成碎块。

他微怔了片刻,心中忽发悸动。

一股寒气似毒蛇般悄然而起,一下刺入他的肺中。

“咳咳……”

李璟不自主的咳嗽起来。

寒气翻涌,从肺而起漫延到心,继而到五脏六腑,四肢百脉。

寒气如冰刺,让他的肺由痒至痛。

“咳咳咳……”

他咳得撕心裂肺。

“糟了,剑气引动了封印,寒毒封印不住了。”

李璟虽然预料到了这种可能,但是没想到这么低的概率竟然真的发生了。

他剧烈咳嗽中,观察了下四周。

“得赶快离开这儿。”

他强忍着五脏六腑的剧痛,一边走一边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拔出塞子倒出一颗红色丹药,然后快速服下。

刚服下,一股热流就在他胸中散开,稍微驱散了下心头的悸动,苍白的脸上也肉眼可见的染上一片红色。

这是他从扶桑出发前,从扶桑的伊势神宫要来的丹药,能够暂时压制住寒毒。

李璟借着这股药力踉跄快行,片刻后已来到了运河边。

只是,他脸上的红晕已经渐渐散去,一片青气逐渐的弥漫开。

“看来伊势神宫的药也抵挡不住寒毒,只能勉强护住心脉,得快点找个安全的地方,不然寒毒复发再被凌雪阁找到就死定了。”

李璟一咬牙,打算先过运河再找个地方躲藏。

此时正值后半夜,运河上片只船也无,渡口那边寥落亮着两盏孤灯,想来也是无人摆渡的,但就算有他也不敢去坐。

这运河乃前朝皇帝所开,南通大江,北至神都耗费民夫百万,钱财巨亿,河宽平均数十丈,扬州段地处江南,河道更宽。

他折了一根树枝,估算下距离,随后便施展起纯阳秘传的轻功“梯云纵”。

只见他纵身掠起,一跃数丈,人在空中即将落下之时,又一提气,再度向前蹿出数丈。

等到真气运转不畅时扔下树枝浮于水面,准备借树枝再度掠起,如此就能到对面了。

如果是平时,自是不需要这么麻烦,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此时他体内药效根本压不住寒毒,他又强行提气运功,一个起跃后寒毒就又倒卷了回来。

只听“噗通”一声,河面溅起好大的一朵水花。

河水悠悠,缓缓南流。

……

过了不久。

烟老头伏尸之地。

画卷、铁桥道人、柳书生相继到场。

一袭红衣的画卷还好,铁桥道人和柳书生却是身上带伤,衣裳带血。

铁桥道人皱着眉头略微检查了一下后道:

“烟老是被先天剑气所杀,好狠辣的手法。”

“先天高手?”柳书生惊呼道,“这怎么可能!”

“难道是剑魔谢云流来了?”

他的话吓得画卷和铁桥道人两人连忙看向四周。

“你胡说什么!”画卷冷喝道。

铁桥道人也是怒视柳书生。

要是谢云流来了,他们哪还能平安站在这,估计人还没见到就已经身首异处了,那可是先天宗师。

柳书生反应过来,讪笑了一下。

铁桥道人却又疑惑道:“那是谁出的手,还有谁会救他。”

“难道是一刀流又出现新的先天高手了?”

他和柳书生猜了了半天。

画卷秀眉轻皱忽道:“别猜了,报告给阁中吴钩台吧,就算是一刀流新出了先天高手,那也让姬别情烦去。”

凌雪阁分内外阁,外阁的吴钩台负责各地的杀手小组,现今执掌吴钩台的正是“焚海剑”姬别情。

说完,她吹笛再度招来了玄鹰。

写完信让玄鹰送走后她接着道:“回去吧,任务中止。”

“不找了?”柳书生诧异。

画卷淡淡道:“对面有先天宗师,要找你自己去吧。”

“……”

第二日。

天高气爽,风清和畅。

扬州城西南有座小镇名唤再来镇,此镇依山傍水风景秀丽,再加上离城不过十来里,所以就成了扬州里的达官贵人、富商豪绅郊游度假的好去处,有不少大户人家在此修园建院。

再来镇北有一条河唤作清溪,河道蜿蜒向东与运河相连。

清溪边上修了一座占地颇大的别院,其后门还专门铺了条鹅卵石小径直通清溪。

日上枝头,“吱呀”声中,别院后门打开。

一个包子脸的娇俏少女探出头来,随后才推开门。

少女回头道:“小姐,今天天气真好,快点出来吧。”

“知道啦,元宝你别催了,数完我就去。”

院内不远处一个娇憨的声音回道。

小姐真是掉进钱眼里了,叫元宝的包子脸少女心中暗道。

她推开后面沿着小径向河边走去,边走回道:

“小姐,过几日就要到重阳了,听说七秀坊那天会表演剑舞,还有很多宫廷传出的美食呢。”

美食?

院内的小姐顿时钱也不数了。

“什么美食,有咱们白鹤楼的蟹黄酥好吃吗?”

元宝抿嘴笑了一下:“那我可不知道,小姐要想知道我们去秀坊找个姐姐打听一下呗。”

“小姐,老爷就快回来了,你算的……哎呀!”

忽然河边的元宝发出一声惊叫。

“怎么了元宝?”听到侍女的惊呼,院内的小姐关心问。

“小……”元宝的声音戛然而止。

“元宝你怎么了?”

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慌张的跑出后院。

只见她皮肤白皙,大眼睛高鼻梁,一张宜嗔宜喜的鹅蛋脸上略带着点婴儿肥。

少女刚出后院就吓了一跳:“啊,你是谁?”

只见一个浑身湿透的人,披头散发,正用手扼着元宝的脖颈,元宝被吓得瑟瑟发抖,活像只可怜巴巴的小鹌鹑。

“别惊叫,我歇息片刻就走。”这人声音嘶哑道,“给我拿点吃的。”

“哦,好好,那你别伤害元宝啊。”少女慌乱道。

她叫元宝?谁起的,这名字够吉利的。

来人看了看神情的包子脸少女,心中暗暗吐槽。

“爹,你怎么来了?”慌乱的少女忽然一愣,朝边上喊道。

嗯?

来人一惊,刚转半个头,就见一个粉拳迎面而来。

“啪”的一下,拳头直接打在他鼻子上,他鼻子一酸,加上重伤之下浑身无力直接被打翻在地。

李璟昏迷前,隐约看见那少女双手掐腰气哼哼道:“哼,敢在本姑娘这里骗吃骗喝,瞎了你的狗眼……”

没错,这人正是跌落运河顺河而下的李璟。

刚逃离“魔抓”的元宝,惊恐未歇,看向劫持自己的恶徒。

只见他倒在地上,乱发覆面、浑身泥水脏兮兮的,活像个落魄乞丐。

看他一动不动的,她问道:“小姐,他是死了吗?”

那叫小姐的少女愣了一下,朝自己的小拳头看了一眼,迟疑道:“我有这么厉害吗?”

看李璟倒在地上不像是有什么危险的样子,她准备去查看一下。

“小姐,你别去啊,危险。”元宝在边上拉着她的衣袖害怕道。

那少女却丝毫不怕,她径直蹲下身,伸出葱段般的手指撩开了李璟的乱发。

只见一张剑眉入鬓、鼻若悬胆的脸庞霍然映入眼帘。

边上一只脑袋探过来惊讶道:“哇,小姐,是一位俊俏郎君哎。”

那小姐白皙精致的俏脸一红,缩手站起身来。

“去前院把刘管家请过来,让他再带两个护院。”

……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璟迷迷糊糊的醒过来。

他刚想动一下,发现自己竟然是被捆着的,口中还泛着一股苦涩的药味。

在发现自己太过虚弱无法挣脱手脚后,他换了个舒服姿势躺在干草堆上。

片刻后,他终于记起了昏迷前发生的事情。

“我这是被那俩小姑娘抓起来了?”

他又运气检查了下自己身体,惊讶的发现身上的寒毒竟然又重新被封印住了。

但是封印的强度下降了一个大截,估计是撑不住他再来一次爆发了。

就在他思索怎么脱身的时候,柴房外由远及近传来一对少女的说话声。

“小姐,刚才有帮中的兄弟从城中来了别院,见了刘管家一面就走了,刘管家没多久也匆忙离开了。”

“咦,难道是爹要回来了?”一个娇俏女声欢喜道,“一定是,赶快审了这病秧子我们也回城中去。”

“老爷这次从蜀中回来,一定给小姐带了很多好吃和好玩的,说不定还有小姐你心心念念的小竹熊呢。”

“小竹熊,哇,元宝,我太开心了,快走,快走。”

两个少女走到柴房前,那小姐对守在门外的家丁问道:“阿福,他醒了没有?”

“小姐,我不清楚,你没让我进去我就没进去。”家丁阿福憨厚的回道。

“嗯,表现不错,一会儿去账房领半贯赏钱,现在把门打开。”

“谢谢小姐。”阿福高兴道。

随后的吱呀声中,柴房门被阿福推开。

接着两个少女当前走了进来。

李璟抬起头观察,只见当头的少女约莫十五六岁,一身水绿色衣裳,肤若凝脂、五官精致竟是个绝色佳人。

虽然她此时身段尚未长开,但已有了倾国倾城的兆头。

少女身后是一个包子脸的可爱侍女,正是之前被自己劫持的元宝。

两个少女身后站着个挺胸叠肚,刚得了赏钱还没从惊喜中走的家丁阿福。

四个人八只眼睛互相打量了一番,李璟咳嗽一声当先开口道:

“这位姑娘,能不能先给杨某来点吃的再审。”

那小姐有点婴儿肥的俏脸呆了一下,然后才吩咐道:“那个,阿福,先去厨房给他拿点吃的来,本姑娘不审饿死鬼。”

很快,阿福端了一笼肉包子和一碗水过来。

李璟抬了抬手示意被绑,接着笑道:“麻烦再给杨某解下手,不然还得劳烦几位喂我。”

那美貌少女应是没见过李璟这样得寸进尺的阶下囚,迟疑了下,许是觉得李璟重伤在身,应该无力反抗,便向阿福点点了头。

解开了手上绳子,李璟风卷残云般把一笼包子扫进了肚子,再一口气喝完水后,才长出了一口气。

他站起身拱手道:“杨某失态了,多谢姑娘的招待。”

他的动作吓得边上两个少女已经远远躲开。

见状李璟一愣,他放下手笑问:“不知在下昏睡了多久?”

见李璟不是准备动手,被吓得躲开的绝色少女脸上有些挂不住,她轻咳一声道:“你已经昏迷一天了。”

我昏迷了这么久了?

李璟一愣。

“说吧,你是哪里来的蟊贼,姓甚名谁,竟敢胆大包天的劫持本姑娘的元宝。”那绝色少女勉强摆出一副当官的架势。

李璟心中转了一下,然后笑道:“姑娘误会了,在下杨璟,乃是杭州人氏,世居西湖,并不是什么蟊贼。”

“昨日,劫持元宝姑娘也是出于无奈,我本是准备北上进神都寻亲的,谁知路过贵地却染了风寒,身上盘缠用尽,又饿的没办法才出此下策。”

见美貌少女依旧狐疑的看着他,他继续道:

“谁成想,姑娘您竟然是武艺高强,一拳就把在下放倒,着实令杨某佩服。”他说着又拱起手。

李璟本就长的丰神俊朗,气质超凡,而且他演技又佳,此刻作出痛心疾首状,竟博得了绝色少女身后的那个包子脸少女的信任。

“小姐,他应该是饿的没办法才这样的,要不就不要处罚他了吧。”

那绝色少女没说话,虽然她总觉的哪里不对,但是一时半会也找不出问题,再加上她还有其他的要紧事也就没有再继续深究下去。

算了,反正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随他去吧,还是去看小竹熊要紧。

她咳嗽一下道:“那个,你既然不是蟊贼,就先休息吧,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下次就不要学人打劫了。”

李璟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自己才说了一两句托词,她们竟然就这么信了。

见少女就要往外走连忙道:“多谢二位姑娘相救,还没请教二位姑娘芳名。”

见着绝色少女迟疑,他连忙道,“请一定告知小生,待小生归家后一定亲备厚礼登门,以示赔罪。”

少女娇哼道:

“赔礼就不用了,之前请了大夫过来,说你身上寒气淤积在心,你好好休息一下吧。”说完就带头走了出去。

李璟心中正略微失望,却听少女声音远远传来。

“你可记好了,本小姐叫钱多多。”

“钱多多?”

李璟莞尔一笑,心道这名字够特别的。

此时边上的家丁阿福还没走。

他骄傲说道:“我们家小姐可是帮主的掌上明珠,是我们铜钱会的大小姐,我们铜钱会你晓得吧。”

铜钱会?

李璟心道:“何止是晓得,简直是如雷贯耳。”

他在扶桑的时候,经常通过情报密探了解大唐内外的江湖信息,所以对铜钱会很了解。

说起铜钱会,那可谓是大大有名,不过这却不是啥好名声。

铜钱会早在本朝太宗年间就已成立,因帮中上下爱使铜钱暗器,而帮主又姓钱而得名。

起初以护镖,看家护院为生,后来逐渐走歪,逐步发展到坑蒙拐骗、打家劫舍,甚至是只要为了钱,什么事都干。

充分诠释了什么叫:铜钱会,一切向钱看。

早些年,铜钱会与地鼠门、蝙蝠帮被江湖人称为三大流氓势力,那江湖人谈起来吐口痰都算是轻的。

所以,知道钱多多就是铜钱会大小姐,他心中还是非常惊讶的。

实在是反差太大。

虽然他表情瞬间就收了回去,但还是被阿福注意到了。

“喂,你这是什么眼神,我告诉你,我们铜钱会现在可不是什么邪门外道,我们已经是名门正派了。”

“名门正派?”李璟表情差点没绷住。

那阿福骄傲道:“是啊,虽说……虽说现在还有些许败类,但是那也只是一小部分了,帮主这次回来就会把他们全部都驱除出帮的。”

李璟心中不以为然,但却没有反驳那家丁。

对铜钱会他还是了解的。

铜钱会现任帮主是钱南篆,十几年前从他父亲手中接过帮会后,就决心摆脱邪门歪道。

在他的苦思之下,寻到了一个方法,那就是经商。

当时大部分帮众都反对,但是他一意孤行。

结果令人没想到的是:钱南篆竟然是个商业天才。

他利用帮会关系往来贩货行商,黑白通吃,只用了不过短短十来年就创下了庞大的铜钱商会。

商会分会开遍了巴蜀,关中,西域,荆州,幽州等大唐各地,势力直追传承悠久、财富通天的四大商会,甚至隐隐有超过的迹象。

只是,他这边商会发展起来了。

但铜钱会以前的老业务也并没有丢弃,在铜钱会一些守旧的长老带领下,什么坑蒙拐骗,杀人劫掠依旧还在做。

所以,虽然钱南篆一力在打压,但成效却不大,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两派的隔阂也越来越大。

也许是怕李璟不信,阿福补充道:

“我跟你说,七秀坊的小七姑娘跟我们小姐都是好朋友。”

“去年小七姑娘斩杀平卢节度使安禄山麾下大将的时候,我们家小姐就在现场。”

“后来小七姑娘离开秀坊闯荡江湖的时候,我们家小姐还专门去送行了。”

李璟真惊讶了:“小七姑娘为何要杀安禄山的部将。”

阿福愤然道:“那是他该杀,竟然在七秀坊公然调戏侮辱七秀坊弟子,小七姑娘为师门出头就杀了他。”

李璟点点头,据他这些年收集中原武林事迹得知,七秀坊的小七称得上嫉恶如仇,能与她为友,看来铜钱会这些年转变真的很大。

于是他端正态度道:“原来铜钱会已经是名门正派了,是杨某无知。”

“哼。”阿福挺着肚子骄傲不已。

……

李璟在清溪别院休息了一天,寒毒肆虐带来的伤势好了很多。

第二天天不亮他就悄悄起身。

他乔装打扮一番,便找到了前几日桑原森九岚替他阻敌的附近。

虽然他知道以桑原的修为想走,凌雪阁的人拦不住,但就怕她为了替自己多争取时间死战不退。

要不亲眼看一下,他心里始终不放心。

到了地方,他先在外围绕了一圈,确认没危险之后才进去查看。

看得出来,那夜的战斗非常激烈,地面还残留了不少血迹,周围的高大树木折断倒下一片,现场是一片狼藉。

后来,他在战场不远处,发现了他们用来传信的印记。

印记传递的信息是安全。

李璟这才放下心来。

等他重新返回再来镇,已是傍晚。

他本想直奔神都的,但他怕路上再遭到凌雪阁杀手截杀,决定先在扬州休整一段时间,等养好伤了再作打算。

不过令他奇怪的是,扬州城周围他竟然没有凌雪阁的人,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临近傍晚,李璟回到再来镇,见前面不远便是清溪,正打算沿着清溪走到铜钱会的别院。

哪知他刚到河边的竹林中,就听到有喊杀声从河对岸传来。

李璟精神一紧。

暗道:难道是凌雪阁找到了清溪别院?

他悄悄摸近清溪别院,只听偌大的院中惨叫声不断。

忽然后门打开,在一阵呼喊中钱多多和元宝慌忙地跑了出来。

有两个侍卫打扮的人跟在她们身后,刚逃出门不久便被人追上先后砍倒在地。

接着后门陆续追出来七八个人,在为首两人的带领下,把钱多多和元宝团团围在了河边。

那为首的两人,一个是三十多岁的精壮汉子,另一个是年龄相仿只是身材瘦小。

那瘦小的男子,一双眼睛盯着钱多多主仆俩上下打量,眼神中充满肆意。

那精壮汉子阴沉着脸说道:

“大小姐,交出各地商会的秘册,我可以替你向陶帮主求情,否则别怪武某不念旧情。”

“呸,谁要念你的旧情,武良德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钱多多怒骂道,“以前你不过是个流落街头快被仇家打死的小乞儿,是我爹好心救了你,收你入帮提拔重用,你如今竟然趁我爹不在帮着陶赤熊犯上作乱,你算个什么东西!”

其他人纷纷看向武良德。

武良德脸上有些难堪,他眼神一翻厉色喝道:“住口,钱南篆倒施逆行,帮中上下怨声载道,如今陶帮主拨乱反正,我,我这是弃暗投明。”

原来是铜钱会发生了内讧。

李璟心道。

“我爹倒施逆行?”钱多多气得娇躯颤抖。

“自从我爹执掌帮会以来,帮会一步一步摆脱下三滥的名声,会中的生意做到了天下各州,如今就连名门正派中的七秀坊都对我们刮目相看。”

“反倒是陶赤熊那帮老家伙,一直在拖帮会后腿,为了钱恶事做尽,要不是我爹一直护着,早不知道被名门正派砍了多少回了。”

“说我爹倒施逆行,你们也配!”

钱多多的话义正词严,不过用处却不大。

那瘦小的男子用戏谑的眼神看着武良德。

武良德瞥了他一眼,自知已上了贼船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他硬着头皮道:“大小姐,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陶长老已经当了新帮主,你只要交出秘册我保证你不会受到伤害。”

钱多多不理会武良德的话,反而继续向周围围着她的帮众继续道:

“各位兄弟,陶赤熊趁我爹不在犯上作乱,等我爹回来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你们只是受其一时蒙蔽,现在只要替我拿下武良德和刘七,我保证等我爹回来后不仅不会怪罪你们,还会对你们大加重用和赏赐。”

“我钱多多说话算话,从不食言,如违此言天打雷劈。”

周围的帮众有些迟疑,个别人低着头互递眼色,他们也是被上头裹挟,并不是陶赤熊等长老的铁杆。

那瘦小男子见状,心中后悔没有从城中多带点心腹过来。

他忽然站了出来冷笑道:

“哼,等你爹回来?”

“实话告诉你吧,你爹回不来了,他已经死了!”

钱多多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刘七,你说什么?”

刘七看着钱多多恶狠狠地说道:

“老子说,你爹钱南篆已经死了,识相的赶紧交出秘册……”

闻言钱多多一愣,见状,瘦弱男子心中大喜。他身形一矮立刻窜了上去,打算一举拿下二女。

就在刘七动手时,一道人影从后闪出。

在武良德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刘七已被李璟踩在脚下直哼哼。

“是你?”

钱多多惊讶的看着李璟。

“你是什么人,敢管铜钱会的闲事!”

武良德以及剩下的人大怒,举刀便要向李璟砍来。

李璟没有看钱多多,而是捡起刘七跌落的长刀,“唰”的一下搁在他的脖子上。

“站住!”

武良德等人瞬间就像被捏住自己脖子一般,慌忙止步。

李璟虽然伤势有所好转,但是他现在不敢轻易调运真气,只能选择以巧制敌了。

“让他们放下武器。”李璟长刀在刘七脖子上比划道。

“快快,快放下武器。”刘七挣扎着扭着脑袋向武良德几人喊道。

武良德几人你看我,我看你,片刻后不知道谁带头,陆陆续续都的把手中兵器仍在地上。

没办法,谁叫刘七是陶赤熊的亲信呢,现在陶赤熊当帮主了,他们更是投鼠忌器。

“这位大侠,千万不要伤害刘坛主,你想怎么着我们都答应。”

武良德扔下兵器后谄媚道。

“好啊。”李璟愉快答应,“只要你们互相用腰带把对方手脚捆上,我就不杀他。”

“啊……”

武良德等人犹豫的互相看着。

“快点!”

李璟用刀在刘七的脖子上划开了一道血痕。

刘七一惊,吓得他立马嚎道:“你们快点,没听到这位大侠说什么吗?

武良德!你想害死我吗?”

武良德闻言,再不敢犹豫,他立马带头解开腰带,伸手就把边上的一个同伙推倒在地。

“诶……诶……”

那人还想反抗,被武良德恨恨的甩了一巴掌后老老实实的被捆成一团。

其他几人一看,也连忙动手,一顿鸡飞狗跳之后,这七八个人就纷纷被捆倒在地。

只剩下一个武良德还空着手讪讪的站在原地。

因为,他是最后一个人,没人捆他了。

地上七八双眼睛眼巴巴的看着李璟。

李璟笑了一下,屈指一弹,点了武良德的穴位。

他体内大部分真气都被封印吸收对抗心脉寒毒,能调动的真气少之又少,按现在江湖上修为划分,能调动的真气连个二流都算不上。

而武良德等人也差不多都有个二三流水准,甚至领头的武良德和刘七二人,都可算的上二流高手。

若非出奇制胜,李璟还真拿他们没办法。

“钱姑娘,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李璟问一旁的钱多多。

钱多多吸了吸鼻子,强忍着心中恐慌问刘七道:

“你刚才说的话可是真的?”

刘七见状眼珠转了一下,刚准备扯个谎先保住小命,却被李璟抬手就是一刀。

这一刀砍在了他屁股上,那地方肉多神经也多,一刀下去他张口欲嚎,却被李璟用鞋底死死堵住了嘴。

“老老实实回答,不然我砍你个七八百下,让你见识下什么叫凌迟,别嚎了!”

刘七涕泪俱下,瞪圆了眼,拼命点头。

李璟拿开脚,就听刘七忍着剧痛哆哆嗦嗦道:“我,小人也不确定,只是听陶帮,陶赤熊这么说的,这不关小人的事啊,小人也是听命行事。”

钱多多听到他这么说,心底抓住了一丝希望。

“我爹一定还没事的,一定是陶赤熊他们为了篡夺帮主位置才这么说的。”

她用手抹了抹脸,擦去不知道何时流下的眼泪,打起精神继续问道:

“现在帮里是什么情况,朱长老呢?”

“朱,朱长老被,被伍长老和白长老杀了,今天早上陶赤熊召开帮中大会,说,说钱帮主被十二连环坞杀了,然后他就自立了帮主。

朱长老和钱帮主亲信敢质疑的都被他和伍长老、白长老联手杀了。”

“他还说,明日就给钱帮主开灵堂,还说要把小姐你许配给一直没说话的邱长老的孙子。”

铜钱会除了帮主之外,下辖五大长老,除了那个朱长老是钱南篆的亲信外,其他的三个长老都被陶赤熊给拉拢了。

“他在做梦!”钱多多怒斥道。

“是,是,在做梦。”刘七哭丧着脸附和道。

就在这时,院中有抢砸声传来。

李璟眼神一凝,提着刀毫不犹豫的把倒地的人全都杀了,然后提着刀来到了刘七和武良德两人身前。

武良德和刘七被吓坏了。

他没想到这人竟然如此狠辣,把所有人都杀了。

他俩哆嗦着连声求饶道:“好汉饶命、爷爷饶命,我……我是被逼的啊。”

李璟面无表情伸手点了二人哑穴,随后一手一个将两人提起,然后对钱多多二女道:

“快走,说不定一会儿还有人要来。”

“喔。”

钱多多此刻也被吓坏了,他也被李璟毫不犹豫杀人的行事作风吓着了,连忙拉着侍女元宝跟在李璟身后。

元宝胆子小,之前被吓慌了神,此刻才好点,被钱多多拉着磕磕绊绊的跟在身后更不敢说话。

李璟自己的行踪不能暴露,为了安全起见,所以才选择杀人,他不想因为一时仁慈被凌雪阁的人抓住尾巴。

越过清溪不远,就是一片低矮的丘陵。

李璟提着两个俘虏,带着钱多多进了山林。

一番寻觅之后,寻了处隐蔽地方停下。

之后他亲自动手对两人进行了一番严刑拷打,才终于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钱南篆的改革早就令铜钱会陷入了分裂,双方矛盾由来已久。

此次,身为五大长老之一的陶赤熊得了神秘人的帮助,在钱南篆从巴蜀回来的路上设伏,一举将其击杀,不过尸体却跌落了瞿塘峡的大江中。

一番寻觅未果后,他才回了扬州总舵后。

为防夜长梦多,他回来后立刻召开了全帮大会公布钱南篆的死讯,并突然发难杀了钱南篆的一众亲信党羽自立帮主。

而武良德本是钱南篆亲信,他为了活命,告知陶赤熊说钱南篆在各地设置了秘库,秘库里积攒了许多金银财宝,这些年商会赚取的钱财皆在其中。

记录各地秘库位置和账目的秘册掌握在他的女儿钱多多手中。

所以陶赤熊这才派了亲信刘七,带人来清溪别院准备捉拿钱多多搜寻秘册。

钱多多再三确认了消息后,跌坐在当场。

李璟看她的样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

夕阳已经落山,小山中刮起了夜风。

此时已是初秋,夜风萧瑟,风中卷起片片枯叶,也带着丝丝寒意。

钱多多坐山林边上的石头上,眼神呆呆的望着山下再来镇。

到现在她还没有完全消化突如其来的巨变。

她不敢相信自己视若英雄,仿佛顶天立地无所不能的父亲已经遇害了。

她忽觉有些冷,下意识的抱住自己,紧紧的裹起身上的衣裳。

“我爹一定会没事的,对吧。”

李璟处理好武良德和刘七两人,从幽暗的林中走出。

看到呆坐在大石上,望着山下的钱多多,心中忽然想到了五年前的自己。

那时他也是这般模样,抱膝坐在扶桑九州岛海边的礁石上,呆呆的望着西面的大海。

彼时父亲刚遇刺身亡,临去世之前拉着自己说一定要回中土,哪怕是隐姓埋名,也不要像他一样,为人算计客死他乡。

李璟心中有些同情,捏了捏鼻根,走过去。

他一边走一边解下自己的外袍,走到钱多多身边把脱下的衣袍披在了她的身上。

正感觉寒冷的钱多多,忽然身上一暖,她下意识的抬头。

李璟只见她一张清丽绝伦的俏脸上满是泪痕,眼眶中莹莹点点,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见是李璟,她又慌忙转过去,像是不想让人看见她在哭。

李璟没说什么,只是他左右看了一圈没发现那个包子脸的侍女元宝。

“钱姑娘,你的那个侍女元宝呢?”

钱多多擦了擦眼睛说道:“元宝下山了。”

“下山?”李璟一愣,“太危险了,她怎么又回去了?”

“没什么。”

钱多多吸了吸鼻子道:“元宝去的地方是我家的另外一处宅子,帮会中除了我爹跟我,没有其他人知道。”

李璟明白了,这是有私密的事情去处理,应该是关于那什么秘册的。

他为了避嫌,不好再问,于是说道:“刘七和武良德两人我已经处理好了。”

“谢谢。”

钱多多又转过身怔怔地看着山下,再次沉默。

李璟见状也不再说话,陪她着坐她旁边的石头上。

不过他的大脑却在飞速思考。

铜钱会帮主钱南篆创立的商会遍布天下各州,规模、财富不下于传承悠久的四大商会,正常发展也许要不了多久就是天下第五大商会了。

这么大的一个商会势力,如果能被自己所用,那么对接下来自己要做的事会是个非常大的帮助。

而且现在铜钱会发生了内乱,帮主钱南篆本人下落不明,他唯一的女儿却被自己救下来了。

不正是自己插手扶持的最好机会吗?

想到这,他心中一片火热。

他轻咳一声打破安静道:“钱姑娘,虽然刘七说的言之凿凿,但那只是他们的一面之词,你不要太担心。”

钱多多闻言,立刻转过头,眼睛灼灼的看着李璟道:

“你也觉得我爹还活着对吗?”

李璟看着她期盼的眼神,虽然心中不认可,但还是点头道:“是的。”

他接着道:“你爹作为一代英雄,我不信他会不明不白的死于小人之手。”

“就算是刘七说的是真的,你爹被陶赤熊打落了悬崖,但那也不能证明他遇害了,反而可以说明陶赤熊根本没有找到他的下落。”

“一切还有希望。”

钱多多觉得李璟说的话很有道理,她深吸一口气,坚定道:“你说的对,我爹肯定会没事的!”

她接着又像是给自己打气般道:

“我爹他那么厉害,身边还有那么多高手护卫,怎么可能被陶赤熊那个小人杀掉,他一定会没事的。”

见钱多多稍微振作,李璟接着问道:

“钱姑娘,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打算……”

钱多多闻言一呆,遇事至今她脑袋中一片混乱,哪有什么打算。

见她这幅表情,李璟就知道她心里还没有什么计划。

于是又问道:“那你有没有什么靠得住的亲戚,可以找他们来帮你对付陶赤熊。”

钱多多迟疑了下,失落道:

“我……没有什么亲戚。”

她家三代单传,母亲身世特殊去世的又早,与外婆家早已不再来往,一些走的近亲戚平日就靠着她家生活,哪里有亲戚能帮她对抗陶赤熊。

这样啊。

李璟闻言知道了钱多多现在是彻底的无依无靠。

这下更好忽悠了。

他咳嗽一声道:“钱姑娘,你爹现在生死未卜,按理说应该先找到他。

不过,他遇袭的地点远在瞿塘峡,距离扬州有千里之遥,你现在一时半会很难到达。”

而且俗话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陶赤熊只要一日没有见到你爹的遗体,那他就一日不会安心,所以,他肯定会遍洒手下在瞿塘峡周围搜寻。

你这个时候去,只怕刚好自投罗网。”

钱多多没说话,只是钱多多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说到底她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虽然是铜钱会大小姐,但成长轨迹和普通的富家千金也没什么区别。

尽管平时也帮着父亲打理一些商会事务,但根本没有经历过什么挫折,更别说遇到现在这样对于她来说犹如天崩一样的事情了。

李璟沉声道:“不过你别着急,在下昨日遭遇仇家身受重伤,要不是你搭救,我可能早已小命不保,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的事我一定会帮到底的。”

李璟的话音深沉,像是从胸腔中发出的,显得非常诚恳。

钱多多心想,怪不得昨天那么狼狈,原来是遇到仇家了。

只听李璟接着道:“陶赤熊为了坐稳帮主位置,一定会到处抓你,今天只是第一波,后面派的人肯定越来越多。

扬州,你是不能再待了。”

“……”

钱多多现在也对自己的处境有了清晰的认识。

只是。

不能在扬州,又能去哪?

她只觉自己像一枚蒲公英,被风吹散,飘飘荡荡的,不知道该去往何方。

“钱姑娘,你相信我吗?”李璟忽然严肃问道。

钱多多看着面前站着的这个人。

只见他随意的坐在边上,昏暗的光线下,更显出仿佛岩石般的坚毅。

她拽了拽披在身上衣袍,又想到昨天先是自己救了他,然后今天他又救了自己,心中升起一片暖意。

于是她轻轻的点头。

“那你对你们铜钱会的商会了解深吗?”李璟却问。

嗯?

钱多多奇怪李璟的问题怎么如此跳跃,不过她愣了一下后,还是回答了。

“我从十三岁就帮着我爹打理商会,从十五岁开始就管着商会的账目,现如今商会所有总账都要经过我审核。”

言语中带着些骄傲,我怎么会不了解?

李璟略微惊讶:她竟然这么小就参与管理商会了,还审核这么大商会的总账,看来也不是普通的富家千金。

“那你们商会在各地分会中,哪些人分会势力比较大,哪些分会的掌柜是你爹心腹,这些你了解吗,心腹一定要对你父女忠贞不二的?”

“忠贞不二的心腹?”钱多多迟疑了一下道:

“我家的商会遍布天下,发展最好的要数长安、洛阳、太原、幽州、成都、襄阳这六个分会。这六个分会的掌柜都是我爹一手提拔的,都是我爹的心腹,应该都是非常忠心的吧。”

“应该?”李璟疑惑的看着她。

钱多多有点心虚的躲开眼神道:

“我,我只知道他们都是我爹一手提拔的,平常对我爹和我都非常的尊敬,而且他们和陶赤熊也不对付。

至于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李璟没有再追问她。

也对,毕竟她之前还小,而且只是个无忧无虑的大小姐,平常哪会注意到这些。

“你问这些干什么?”钱多多却好奇问。

李璟随意道:“帮你分析一下谁是朋友,谁是对手。”

谁是对手,谁是朋友?

钱多多莫名的看着李璟,一头雾水。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对手是陶赤熊,至于朋友么,我有很多啊,我有很多闺蜜的。

李璟却道:“对手,不只是今天你直接面对的陶赤熊这帮人,朋友也不知是你现在认识这些朋友。”

见钱多多不解,他解释道:

“对手,核心当然是陶赤熊,但又不只是陶赤熊,还包括支持陶赤熊叛乱的势力,就是他背后的那些人,甚至是以前你爹的那些亲信。”

“朋友,则是指能坚定的站在你这边支持你,能帮你对付陶赤熊,夺回铜钱会的人或者势力。”

李璟表情莫名道:“你现在的目标就是:把朋友变得越来越多,让对手变的越来越少。”

“朋友越来越多,你就会越来越强,对手越来越少,那么就会越来越弱,具体方法有很多,但是现在最直接有效的就是收拢你们帮遍布各地的分会。”

钱多多认真的听着李璟讲解,心中迷雾渐散。

“现如今陶赤熊已经拿下了扬州总舵,支持你爹的人要么被杀,要么投降,在总舵,你的‘朋友’已经没了,你已经是势单力薄,只能离开。”

“但是扬州之外则不然,你爹数十年间能从无到有建起了遍布天下的商会,这过程中他培养、提拔了无数心腹,而这些人在各地都是身居要职,只要你出面,就可以收集他们的势力,然后掉头对付陶赤熊。”

“不过,一定要快。”李璟严肃道。

“陶赤熊现在刚刚上位还在整合总舵势力,等他彻底掌控总舵后,接下来就会对外面的各大分会动手的。

如果让他先一步收拢了各地分会,那么就算你爹回来了,估计也很难再翻盘。”

钱多多此时已经完全被李璟说服,她立刻紧张起来。

“那,那要赶快,不能让陶赤熊先得手。”

她忽然又迟疑道:“可是,该先从哪里开始?”

李璟严肃道:“当然是先从神都洛阳。”

成了,李璟心中抚掌,成功迈出拐跑铜钱会大小姐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扬州城。

铜钱会总舵金碧堂。

一座装修华丽的房间内。

有个年约五十来岁,壮如熊罢的男子问:“是谁救走的钱多多?”

这男子正是陶赤熊。

“回帮主,具体还不清楚是谁救走的,现场除了刘七和武良德不见外,其他抓捕的兄弟都被人杀了,而且手脚都是被人捆着的。”

“捆住手脚?”陶赤熊皱起浓眉疑惑不解,“刘七和武良德呢,人还没回来吗?”

一个秀才模样的人回道:“回帮主,属下翻遍了扬州周边也没有找到他俩的影子。”

接着他瞄了瞄陶赤熊的表情眼睛一转道:“帮主,不会是刘七和武良德找到了钱南篆的秘册,带着钱多多私下跑了吧。”

“胡说什么?”陶赤熊瞪了这人一眼,“贾秀才,不可随意怀疑自家兄弟。”

边上有个心腹叫吕明,他和刘七关系不错,听到贾秀才的话破口大骂道:

“贾秀才你他娘的可不要随意诬陷好人,现在陶帮主刚登帮主大位,跟着帮主前途远大,刘七为什么这个时候跑。”

贾秀才不屑回答的瞥了他一眼,下巴朝上、目中无人。

吕明见状心中的怒火“蹭”一下就上来了,撸起袖子上前就要揍他。

贾秀才见状慌忙躲开,在场的人有和他关系亲近的连忙上前拉架。

说是拉架,但吕明被拉开的时候身上却多了几只脚印,气得他再度暴怒。

见好好的议事被搅得鸡飞狗跳,陶赤熊脑门上青筋直跳。

他一拍桌子怒吼道:“够了。”

闹腾的两拨人虽然各自不服,但见到陶赤熊发火了立刻安静下来。

“贾秀才,你接着说。”陶赤熊沉声道。

贾秀才顿时面上一喜回道:

“帮主英明,刘七平日里就贪财好色常常耽误帮主您的大事,而钱南篆的秘册里可记着数不尽的财宝,他女儿钱多多小小年纪就长得花容月貌,您说他有没有可能搜出了秘册带着人,自个跑了呢。”

“帮主,刘七没有那么大胆子。”吕明急道,“而且还有武良德呢。”

“呵,吕明你不会不知道武良德可是钱南篆的心腹吧。”

“他已经投靠我们了,投名状都交了。”

“叛了就不能再叛么,你当他是什么好人吗?”

“你……”

听着他们争吵,陶赤熊的脸色阴晴不定。

刘七平日里的为人确实如贾秀才所说那样贪财好色,虽然他胆子不大,但正所谓“鸟为食死,人为财亡”,说不定他还真有可能找到秘册后经受不住诱惑私下跑了。

想到这他不禁为自己没有亲自去抓捕钱多多感到后悔。

“啪!”他一拍桌子。

“去,让人加紧扬州周边的搜查,把刘七和武良德也加进去,各条道路所有进出的车辆都要搜查,不管是谁都不能让他们带着秘册离开扬州。”

“那官府那边?”

“贾秀才,一会儿你带五百两黄金去太守府一趟,让他这几天不要多管闲事,好好坐他的游船。”

“吕明,让你派人去钱南篆各处私宅盯着,你安排了没有?”

“都安排人盯着了,每组最少一名真气外放的好手。”

“好,这几天给我抓紧了,等我拿到了秘册之后每人赏钱万贯,以后接管了各地的商会,你们都能坐镇一方逍遥快活。”

……

夜色渐深。

说了半天见元宝还没有回来,李璟觉得有些不对。

“元宝怎么还没有回来,走了多久了?”

钱多多看了看天色后反应过来:“有大半个时辰了。”

“大半个时辰?”李璟看着她问,“她去的地方远吗,现在外面肯定到处是铜钱会的人,她一个人太危险了。”

此时钱多多对李璟非常信任,她立刻道:

“她去了北面的村子,不远的,这时候也该回来了。”

“情况不对,我们去接应她。”

扬州西北有个不大的村落,小桥流水一副典型的江南村落模样。

村边,一个身形纤细的姑娘正惊惶的奔跑着。

她怀中抱着一个包裹,不敢回头只是一个劲的低头跑,好像后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着她。

忽然她只觉面前一黑,紧接着就撞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啪”的一声,她倒摔在地,怀中的包裹也散落一地。

一本书册跌出包裹被抛在一旁地上,夜风吹过,书册被翻开,纸张哗哗作响。

“嘿嘿,小妮子跑的还挺快。”面前那个人嬉笑道。

这时后方有两个人也围了上来。

其中一人哈哈大笑道:“要不是谭雄在外面守着,说不定还真给她跑了,老子也就打个盹的功夫,竟然还真出现大鱼了。”

“钱南篆那么多的隐蔽的宅子,偏偏就是我们守到了,那说明咱们运气好。”

元宝摔倒在地,心中一片冰冷。

那前面悍勇的男子叫谭雄,他忽然看到地上有本账册莫有的书册,刚准备拿却被元宝抢先捡起紧紧的抱在怀里。

借着微弱的夜光他看见书册封面上印有“帐册”二字。

顿时,他心中剧震。

秘册!

一定是秘册!

谭雄心中大喜。

老子发财了,把它献给陶赤熊,一定能捞到不少赏钱,说不定还能弄个舵主当当。

赏钱?

忽然一个念头从他脑壳中蹦出:“秘册里藏了无数的金银财宝,如果这钱被我拿到了,十辈子也花不完。”

他呼吸急促起来,眼睛一转:

“老子为什么还要给陶赤熊,老子又不是他的人。”

谭雄他是铜钱会五大长老之一的邱长老属下,本来就不是陶赤熊的心腹,所以对陶赤熊谈不上丝毫的忠心。

想到这他站住脚,表情阴晴不定。

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那两个帮众忽听听谭雄说道:

“两位兄弟,来,谭某给你们看个宝贝。”

见谭雄好似手中握着东西,那二人丝毫不疑有他,径直走了过来。

“什么宝贝?”一人稀奇道。

谁知,两人刚走到谭雄身前,就见谭雄抬起了头,眼中一片暴虐。

“不好。”

有个人稍微机灵的刚准备后退,念头刚起,就见一匹刀光斜斩而起。

“噗。”

一颗头颅冲天而起。

剩下的一个人吓得肝胆俱裂,慌张就要往后跑。

谭雄哪能容他走,眼冒凶光脚步一迈就追上了他,手中长刀扬起,又是一颗脑袋冲天。

“秘册是我的!”他面色冒着狰狞道。

就在这时,一声剑鸣响起。

谭雄悚然一惊,刚想躲闪,但为时已晚。

剑光过后,一点梅花在他喉间绽放,顷刻间鲜血点点洒满了他的胸前。

在他身后的黑暗中,李璟慢慢现身。

他现在虽然不能大量动用真气,但是杀一个刚入流的谭雄还是绰绰有余的。

李璟甩去剑尖血珠,收剑还鞘。

这一连串的巨变接连发生,坐在地上的元宝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眼帘中印入一张剑眉入鬓、鼻若悬胆的脸庞。

李璟在她眼前挥了一下手道:

“不是被吓傻了吧?”

元宝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涕泪俱下。

“元宝,你有没有受伤?”钱多多在远处气喘吁吁的跑过来。

“哇,小姐,呜呜呜,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元宝抱住钱多多哭起来。

元宝年幼时双亲丧命于山贼之手,后又被族人卖入青楼之中,只是卖身之时,恰好被在外奔波的钱南篆撞见。

钱南篆见她长得乖巧,想起了家中的女儿,动了恻隐之心便把她买了下来。

后来她就跟着钱多多一起读书识字,也一起长大,两人从小到大名为主仆,实则情若姐妹,正因为如此钱多多才会放心让她去取秘册。

元宝被吓坏了,哭的稀里哗啦。

钱多多被她引动,也不由自主的掉起了眼泪。

只是没等她们哭两声,李璟就出声打断了: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连夜离开扬州。”

元宝抬起头惊问:“啊,小姐,我们要去哪?”

“我们去洛阳。”

去洛阳?

元宝呆呆的看了看自家小姐,包子脸上挂满了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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