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绾贺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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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夜晚。 贺忱坐在沙发上,从果盘里拿了橘子,两三下就剥皮含入嘴里,耳边虎爪一动一动的。他似乎是有些困意,眼皮有点耷拉着,眉眼怠倦,神色寡淡。 关素绾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心跳如鼓。 漫长而短暂的沉默后,男人忽地抬眼看向关素绾,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妹妹,我很好看吗?” 他撑着下巴笑了笑:“怎么一直盯着我?” 空气中沉默了几秒。 关素绾:“没有。我只是想说,这个橘子三十八块一个。” 她抿了抿唇,“微、微信还是支付宝?”   男人顿了顿。   -   小剧场: 一天,关迟晋看着手机,上面写着一个“兄弟绿自己妹妹,导致兄弟阋墙”的新闻,他嗤之以鼻,极为不屑。 “谁那么缺心眼把自家妹妹推销给自己兄弟,谁想和兄弟做连襟啊。” 贺忱:“下午四点我和你妹妹去个图书馆。” 关迟晋:“哦,可以啊。” 过了很久的一天,关迟晋面无表情地看着大屏幕上正在接吻的两人,手中的水瓶瞬间捏扁。

《绾绾贺今朝》精彩片段

我要窒息了。

眼前的手实在是一只令人产生贪欲的手。

拇指按在笔记本上端,指甲光滑干净,骨节分明而苍白修长;腕处戴着绿水鬼,指间线条优美而流畅,青筋像冰凉的绿竹毒蛇一样蜿蜒盘踞在手背。

毫无疑问,如果被这双手一掰,肯定听见清脆的骨头碎裂声。

关素绾的心跳像只无措的白鸽在咕咕地沿着心脏的深沟浅滩行走。

明明一切身体机能运行正常,她的目光却像是忽然失去了焦点,眼前一片朦胧。

她低垂着眸,面色平静地接过眼前男生手中的笔记本。

她道:“一共三十六元。”

男生准备拿出手机付款,却又犹豫了一下,低沉的声音忽远忽近地传来:“唔......再要一包薄荷糖吧。”

声音也好听到心脏都快要承受不住了。

低低的,沉沉的,像是钢琴低调的弹奏音,随意却略显轻佻,如一根毛茸茸的翎羽惊扰了孱弱的花骨朵。

关素绾低头抿着唇,耳朵不自觉地发烫:“经典款的还是桃子味的?”

男生淡然的嗓音从她头顶上方传来:“经典。”

见她动作缓慢,他也不着急催促,伸出那双修长有力的手,在收银台前面的架上货物上随意提拿了一番。

他拿起了一包口香糖。

放回去了。

又拿起了一包QQ糖。

犹豫了一下,放回去了。

最后,拿起了一包......避孕套。

他似乎并不知道拿着的是什么,只微眯着眼在避孕套包装上面扫了扫,黑眸聚焦在“小钢炮”三个字后,眉头才倏地皱了起来。

然后......又嫌弃地放回去了。

放回去时还抬眸看了一眼关素绾,很快地收回视线。

关素绾在察觉到男生有点尴尬的视线后,嘴唇的弧度不易察觉地上勾了勾。

她将薄荷糖递给他,嗓音清冷中带着松软:“一共四十一。”

递给男生时,关素绾的指尖特意在薄荷糖上停留了一会儿。

在触到男生微微冰凉的手指时,她轻轻地用食指指腹摩挲了一瞬,光滑透粉的指甲划过他凸出的指骨。

有点痒。

男生恍然间眼皮一跳,他蹙着眉头很快将手缩了回来。

关素绾笑笑,收回手,一副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对了,这个还要吗?”关素绾似有点疑惑,将他刚才由于慌张不小心摆乱的避孕套重新拿起,食指和中指轻轻夹着,在男生面前晃了晃。

笑意清浅。

“......”

男生的黑眸中倒映出女生单纯的笑颜,还有那印在蓝色包装盒上的“小钢炮”三个字。

他敛着眸子,倏地笑了笑,声线懒散:“暂时不需要。”

干脆利落地付款,提起东西礼貌地说了声谢谢后,转身离去。

出门时,男生的头顶不小心撞到了便利店门口的捕梦网,关素绾听见了捕梦网坠着的风铃响声,叮铃轻声却烈烈。

她看着男生逐渐远去的背影,耳朵灌满了不断响起的风铃声。

不远处,落日熔金,风吹过林梢。

男生的宽松灰色上衣染着粼粼光斑,头发丝凌乱地耷拉着,男生单手扣开冰可乐铁罐,仰头咕噜咕噜地大口往嘴里灌。

从男生的发丝,简洁明朗的下颔线,再至他那身体骨架的流畅线条,像一条坚韧有力的鞭子在关素绾心跳的烈马上鞭策,平白无故让她想在一望无际的田野上纵马狂歌。

她想,她要得到他。

从三分钟前,男生出现在她眼前那一刻起。

下午,院子内,盛夏骤雨拍打在芭蕉叶上,空气中雨草味交杂融合微醺着,雨雾在窗上蒙上一层薄雾,室外通往上三楼的木质楼梯聚着水珠缓缓滴在满铺的草地上。

静谧的屋内,欧式古典风格的壁灯缱绻着昏黄的灯光,关素绾趴在落地窗旁的深褐色丝绒榻榻米上,她低垂着头,嘴里咬着铅笔,套着宽松的白衬衫,长腿在身后一晃一晃,干净柔顺。

她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幅画,眉头微拧,在思索着什么。

“嗯,阳光从这里洒下,加点高光。”

“嘴唇有点勾着的......”

看着手里画稿里男人的模样,她不禁有些沮丧。

原本她是帮朋友顶班收银员的,但自从那天惊鸿一瞥后,她还特意和朋友申请再干一个月收银,每天加班到晚上十一点,却再也没有遇见过。

虽说她要得到他,那也得他出现了才能追吧。

单方面情深,单方面缘浅。

关素绾轻轻叹了口气,将思绪重新投入到画稿当中。

现代玛丽安·斯托克斯正沉浸在自己的伟大爱情画作中,突然,旁边传来突兀的一声——

“你发什么呆?”

关素绾被吓了一跳,削尖的铅笔头在素描纸上唰地留下浅灰色痕,她轻啧一声,抬头望去。

关迟晋的手搭在行李箱上,低头看着关素绾挑了挑眉:“干嘛,在干亏心事啊?”

关素绾不满:“是你没出声吓到我了好不好?”拿起橡皮擦仔仔细细地擦干净痕迹。

“我刚才敲门这么大声,是你自己没听见。”关迟晋看着一地狼藉,皱眉道,“这么乱,快点收拾一下,我有个朋友要来这边住几天。”

“他人呢?”

“在买喝的,等一下就来了。”

“哦。”关素绾眉眼弯弯,斜睨他:“女朋友?”

关迟晋微微一笑,捡起三个纸团,精准地扔在她头上,一字一顿道:“男、朋、友。”

“切,没劲。”关素绾翻身,仰躺着举起画纸,欣赏完成度七八分的画稿。

不,不是画稿,是她的心动男嘉宾。

见自家亲妹妹难得一副被下蛊的模样,关迟晋随手捡起一个纸团,延展开来。

画纸被揉得褶皱繁多,却仍可以看出是个男人的脸部轮廓,虽然线条和层次有些模糊,但五官勉强算清晰,面上显然没什么表情。

不知画的是不是漫画男主角,这个男人的长相条件显然十分优越。

他问:“这又是你哪个少女漫画的男主角?”

关素绾不理他。

一开始还好,但就这么看着看着,关迟晋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人怎么......

不信邪,他重新拿起一个褶皱较少的纸团,重新延展开,将画纸远远近近、各个角度都看了一遍。

“......”关迟晋犹疑着慢慢道:“你画的这人我认识?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啊?”

“我懂,你是不是又要说像你啊?”关素绾不满地用笔戳了戳地板,嫌弃道,“放弃吧,不是你,你没这么人模狗样的。”

罪过罪过,为了损关迟晋,她连她的心动男嘉宾都一通损了。

关迟晋冷笑:“我俩一个妈生的,继承了所有优秀基因的我如果不好看,那你就更没有了。”

话音刚落,家门口发出了些许声响,“咔嚓”一声,门开了。

关迟晋回头看去,笑道:“哎,贺忱,你看看这画像不像你?简直一模一样。”

关素绾微微一怔。

仿佛女人的第六感作祟,她的心脏跳动速率突地加快。她坐起身子头歪了歪,视线绕过关迟晋抵达到了对方身上。

那人才刚进门,也看了过来。

四目对视。

空气在这一瞬仿佛凝滞了。

壁灯微弱昏黄的光涣散在男人身上,他很高,脊背挺直,穿着宽松黑T,双手随意插在裤兜里。他的面部轮廓干净利落,眼睛内勾外翘,狭长而深邃,黑眸中的笑意不达眼底,眉目间有着疏离。

关素绾的心直接漏跳了半拍。

她直直地看向那个男人,所有窸窣吵杂的声音瞬间消失殆尽,所有分贝仿佛一瞬间被浪花打进沉默的深海里,孤岛寂静,唯心脏的贝壳一开一合。

男人步步走近,看了眼关迟晋手中的画,嘴角轻扯:“嗯,人模狗样。挺像。”

“......”关素绾如遭雷击。

关迟晋转身去放行李了。

客厅里,两人再次对视。

男人的神情闲散淡然,掀起眼皮,垂眼看着关素绾。过了一小会儿,他才慢条斯理地举起手,懒洋洋地拖长声调:“嗨。”唇角微微勾着,似有点玩味。

嗨?嗨什么......关素绾大脑再次直接宕机。

她的手心蒙了一层薄汗,神经绷紧,她傻在原地,脑子里走马观花似的掠过了无数画面,最终定格在便利店里。

那个落日熔金,风吹过林梢,捕梦网叮铃声下的画面。

她说不出话来。

“我基友,贺忱。”放完行李回来,关迟晋做了个简单的介绍,“他这几天来我们家住几天。”又转身对贺忱道,“这是刚高考完在家里碍我眼的妹妹,名字你知道的。”

“知道。”贺忱笑了声,“关素绾。”

“......”关素绾默默地、幽幽地在心里默念,“淡定、冷静。清心若水,清水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

淡定。

冷静。

.....

啊啊啊啊啊啊淡定不了啊操操操!!!

和内心翻江倒海的关素绾不同,贺忱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挑了挑眉,像是在逗她玩儿似的,倦懒的音色中却含着玩味的笑意:

“妹妹,你好啊。”

正经,又好像不正经。

简单,直白,声音仿佛有着微微的共鸣,烧在关素绾的耳朵里,焯烫着慌乱的心跳。

关素绾抿了抿唇,呼吸系统像僵硬了似的,无数称呼在唇边欲吐不吐。

良久,她才点点头,道:“哥哥好。”

……什么哥哥好妹妹好,这什么怪异的氛围和称呼……她真的想捂脸了。

贺忱放行李的手一顿,他的眉心微不可见地动了一下。男人抬眸直勾勾地看着她,漆黑的瞳仁渗出了些许笑意,唇角上扬,带着似有若无的戏谑。

他颔首应了声:“嗯。”

见关素绾愣愣地呆在原地,关迟晋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虽然我男朋友很帅,你也不至于迷成这样吧。天天看我这张脸,你居然还没有免疫帅哥的伤害?”

关素绾的视线慢慢移到他的脸上,扯了扯嘴角:“就是因为天天看你这张脸,我现在看谁都是帅哥。”

“......”

关迟晋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交代关素绾:“我接个电话,你带这个哥哥去二楼卧室。”转身去阳台。

留下两人面面相觑。

空气中沉默了几秒。

关素绾心跳得有些快,她漂亮白皙得如水葱般的手指将发丝撩到耳后,笑意浅浅,眼睛微亮:“哥哥,我带你去二楼吧。”

贺忱的眼尾微微上扬,似乎来了几分兴致,他喉结上下滑动,嘴唇向一侧勾起。

他朝楼梯扬了扬下巴,“谢了。”

说完又加了一句:“妹妹。”

说这两个字时,他特意放慢了语速,声音晃晃悠悠,有点儿吊儿郎当,却异常迷人。

男人内眼角内勾、绵延到最低处再上扬,无情胜似有情,眼窝深邃,他垂眸看着你时,即使心不在焉也恰似有情,仿佛含着温柔的蛊惑。

一绝。

关素绾垂下眼睑避开了他的视线。

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空就是我,我就是色,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知道男人不会让她提行李,但她还是走上前弯腰提了提行李。

挺轻的。

关素绾抿唇,似有点脱力,她轻蹙着眉看向贺忱:“哥哥,我提不动......”另一只手也放了上去,好像千斤重一般。

“有些重......”声音软绵。

贺忱挑了挑眉,没说话,走上前接过她手中的行李。

关素绾:“谢谢哥哥。”

“不用。”贺忱眼尾勾着一条淡淡的弧线,他笑了笑,“这本来就是我的行李。”

关素绾的耳尖刚染红了一点,就听到贺忱又轻描淡写地说道——

“而且,里面只放了几件衣服。”

他笑得恣意:“我三岁妹妹都能拿得起来。”

“......”

-

晚上。

关素绾下楼时瞥了眼右边贺忱的卧室,关着的。

她去厨房榨完果汁喝后回房间,脚刚踏上阶梯,就听到上面传来有人下楼梯的声音。

拖沓的拖鞋声一下一下地从上面传来,像是在大街上闲逛的二世祖,带着一股随意的慵懒劲。

关素绾眉眼一动。

她将果汁放在楼梯旁的柜子上,放轻了脚步,无声加速上楼。在余光触及到拐角黑色衣角的瞬间,她两大步踏上去,身子往前一倾。

眼前忽然埋进了一片漆黑,她的鼻尖瞬间抵上了男人的胸膛,她嗅到了男人清爽的刚洗完澡的沐浴露味道,温热的手掌还抓着自己的两侧手臂撑扶着。

还没等她回味几秒,男人的手就很快收了回去。

四目相对,有短暂的停滞。

关素绾莞尔道:“谢谢哥哥,刚刚差点就摔倒了。”

女生清冷温柔的声音在寂静的环境里格外清晰。

贺忱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微微勾了勾唇,却没什么笑意。

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似乎有点困。

“你是下来吃东西吗?”这个点确实比较容易饿。

“嗯。”

看来是真的困了,嗓音都有点沙哑了,比下午的意气风发,多了几分灰蒙蒙的恹恹。

好像是头发湿漉漉的不太舒服,他修长的手指插进发间甩了甩,水汽在空气霎时轻溅,迎着光雾,发丝和眼睫沾着水珠,下颚弧线干净分明,眼皮有点耷拉着;脖子上随意搭着白毛巾,清爽的刮胡水味。

关素绾呼吸霎时停住了。

So hot(真带劲).

两人在楼梯上沉默着站了一会儿。

贺忱:“可以让开了吗?”

关素绾往旁边退了两步,“好。”

男人窝在沙发里,从果盘里拿了橘子,两三下就剥皮含入嘴里,耳边虎爪一动一动的。无垠黑夜里,室内光线昏暗,落地窗倾泄下微弱的光,将他侧脸的阴影勾勒得更深。

关素绾从楼梯上下来,“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本来只是客套地问一下,顺便找个话题从楼梯下来坐到他的旁边。

谁料贺忱居然真的低头认真思考了一下,道:“有牛排吗?”

关素绾一噎,站在他旁边,“有。”

他不会真的让她这个家的原住民煎给他吃吧?

应该不会吧?

贺忱将电视打开:“七分熟。”顿了顿,转头朝她懒散一笑,“谢谢。”

关素绾默然:“......”

似乎觉得关素绾现在的表情很好玩,贺忱舌尖轻舔了下唇角,微微勾起。

“别当真。”他道,“逗你玩的。”

难得的独处机会,月黑风高夜,高大的落地窗外,庭院满铺草地上摆着白色欧式茶艺圆桌,白色大理石花纹铸成的喷泉飞溅,水雾弥漫在空阔的花园里,给浪漫的别墅昏黄壁灯增添了独特的氛围。

电视机开了。

关素绾端着一杯果汁,倚着餐桌正对着贺忱,一小口静静喝着。

漫长而短暂的沉默后,贺忱半垂的眼皮忽地轻挑起来。

他漫不经心道:“妹妹,我很好看吗?”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修长手指,将橘子汁擦去。

关素绾,“......什么?”

贺忱将纸巾扔进垃圾桶,他懒洋洋地撑着下巴,笑了笑:“要不然你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关素绾心跳一停。

空气中沉默了几秒。

她不露声色地挪开视线,“没有。我只是想说,这个橘子三十八块一个。”

她抿了抿唇,眸光温润:“微、微信还是支付宝?”

男人顿了顿。

沉默片刻,贺忱抬眸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

关素绾忽然感觉到,贺忱,似乎、好像有点尴尬。

她也不说话了。

贺忱漆黑的眸子浅浅拂过女生的脸,想起便利店的场景。

女生眼睛湿意中缕缕浅淡笑意,两颊似抹了一层蔷薇粉。她套着宽松白色纤薄的圆领套衫,象牙般白皙细腻的肌肤,纤瘦的背部优雅挺拔,腰线姣好,柔顺的黑长直挽成了丸子头,露出一截玉白似的脖颈,漂亮得很。

温柔的外表,手指却夹着那玩意轻轻晃,不知羞地在那笑得纯白,好像一点恶都没作。

安分,又好像不太安分。蛮有意思的。

不过,也就这样了。

他没有想和兄弟的妹妹发展的想法。他还不至于饥不择食地将主意打到她身上。

贺忱淡淡收回了视线。

他低头看着手机,抓着毛巾随便在头上擦了擦,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点击。

一个女生的声音传了出来:“贺忱贺忱,明天下午三点记得来聚餐,聚完餐后再去育幼院,东川路800号,别忘了带点吃的过来送给小朋友。”

关素绾微微一怔,东川路的育幼院?

她慢慢低头,轻啜一口冰凉凉的果汁,粉嫩的嘴唇微勾,露出了一点势在必得的笑容。

过了一会儿,贺忱眼睛不离手机,忽然不咸不淡地问道:“你在哪上学?”

沉默了几秒,关素绾才意识到男人在问她。

她眼皮恍然一跳。

奇怪,她怎么有种被长辈问话的感觉?

“录取通知还没下来。”她嗓音温润,“不过,应该是南誉。”像是不好意思一般,抿嘴笑了笑,但含着的笑意却又不像是谦虚。

贺忱指节一顿,眼神终于有点讶异:“南誉?”

南誉是全国排名前五的双一流大学,外语类在整个中国数一数二,外号“外交官摇篮”,出来的杰出人才大都对接国家上层需求。其录取条件也比大多数985211都要苛刻,且南誉近两年缩减了招生人数,难度空前。

女生眉眼弯弯,面色温和,柔顺的语气却透着一种接近于狂妄的自信。

丝毫不担心自己会被打脸。

贺忱点点头:“不错,出来好找工作。”

“那哥哥你是什么大学毕业的?”

“UPenn.”

刚刚才有点得意的关素绾微微一囧。

如果南誉的她是出来好找工作,那UPenn的贺忱岂不是连工作也不用找......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贺忱淡淡道:“不同类型,没得比。”

“那你也很厉害。”关素绾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哥哥你明天是要去童心育幼院吗?就东川路立行面铺右边那一间。”

贺忱:“嗯。”他侧眸看她,“你去过?”

两人猝不及防四目对视,男人头发凌乱,幽暗寂静的昏黄灯光洒在他脸上,眼眸上根根分明的睫毛,眸子含笑,略显凉薄的唇弯着。

关素绾的心猛地一跳。

“嗯。”她莞尔一笑,柔柔道,“我小时候在那边跳过河。”

“.......”

贺忱虽然有点被雷到了,还是细细地观察她脸上的表情变换,正想着如何开口宽慰一下她,就听到女生说——

“那天我在遛狗,被狗带下去了。”

贺忱刚升起的那点怜惜瞬间荡然无存。

他眉眼舒展开来,低下头,肩膀一抖一抖的。

关素绾:“如果你明天要去的话,那我能跟着你去吗?”

贺忱:“你哥同意吗?”

“不知道呢。不过,”关素绾皱了下鼻子,笑容温和,“他不同意关我什么事啊?”

......

睡前,贺忱来到关迟晋房间,斜靠在门框上,叩了叩门:“你妹明天跟我出去一趟。”

关迟晋正打着游戏,爽快应道:“去吧去吧。”

贺忱挑眉,唇边一抹哂笑:“你不怕我拐跑她?”

关迟晋大手一挥:“谁会对比自己小半轮的女生下手啊,这不妥妥禽兽吗?”

“你去吧,我相信你!”

贺忱点头:“我不会辜负你的信任的。”

-

第二天下午,垂天之云疏朗清晰,聒噪的蝉鸣声在高枝间此起彼伏,排列有序的电线杆落下一群胖嘟嘟的麻雀崽崽,呼啦飞起又落下。

二十分钟的路程后,两人到达了东川路育幼院旁的酒吧。

刚下车,一个长相美艳的女生就笑意盎然地小跑了过来,“贺忱。”还想继续说什么,在眼神接触到他旁边的关素绾后,停顿了一下,继续笑道:“这是?”

贺忱言简意赅:“我朋友妹妹,关素绾。”又对关素绾说:“我的学姐,郑昭仪。”

郑昭仪扯了扯嘴角,目光落在若有所思的关素绾脸上。

毫无疑问,关素绾是一个长相十分温柔舒心的女生,妆容素淡仍漂亮白皙。

周围车水马龙、盛夏树荫,她的手正拉着别在自己身前挎着的牛仔包带子,发鬓处别着白栀子花小发夹,她的眼中浸着疏星,看着人的时候像里面有一滩水在流动,温柔森系的雪纺白衬衫,光线下微微闪动的波浪珠光仙女裙,春日绵绵的水莲花。

白色牛仔包左上角还别着一个小黄鸭。

和她的名字一样,是个漂亮温柔得没有攻击性的女生。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贺忱。

贺忱低着头,正低眸看着这个女生,看不清表情。

她的心沉了沉。

此时,关素绾却在轻蹙眉想着这个学姐的名字。

郑昭仪,昭仪......很好听的名字,嘶,她记得有句诗叫什么来着?

“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来吗?怎么还多带了个家属啊。”

“妹妹而已。”贺忱神色淡淡,显然没有想解释太多的意思。

郑昭仪也只好就此作罢。

和贺忱搭了几句话,见关素绾连招呼都没向她打一个,郑昭仪唇角稍许下沉。

贺忱侧眸看了眼正低头思索的关素绾,有点无奈。

郑昭仪是他学姐,算起来比关素绾大了半轮不止,见女生仍然沉默着,贺忱只好伸手拍了拍她的头,“叫人。”

关素绾如梦初醒,看着面色淡淡的郑昭仪,马上颔首不好意思道:“学姐好。”她笑容浅浅,“刚才在想一首诗,和学姐你的名字很像。”

“是吗,什么诗?”郑昭仪笑容微妙,“哦你不用这么客气,叫我昭仪就好。我是贺忱的学姐,不是你的。”

关素绾一怔。

是她的错觉吗,怎么觉得这个姐姐好像对她不太友好的样子?

“哎。”贺忱双手插兜,云淡风轻道,“别欺负她。”他向关素绾示意,朝入口大门扬了扬下巴,“你先进去。占两个座。”

两个座,关素绾压住上扬的嘴角,乖乖应了声,往前走了几步后,又突然倒了回来。

其余两人一齐看向她。

“想起来了。”关素绾认真地看着郑昭仪,“‘此花莫似武昭仪,出得宫来不画眉。’”转身走了。

郑昭仪面色骤变。

这句诗没什么意思,但关素绾在这个关头说出来,就有点挑衅的意思在了。

“你这个妹妹,挺有意思的。”郑昭仪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挑衅我呢。”

贺忱瞥了眼她,唇角一勾:“别误会。”

“她就是在挑衅你。”

贺忱把聚餐地点定在Laho Rooftop,一推开红木门,就被昏暗的灯光笼罩着,微涩柑橘香的果酒味,台上民谣歌手唱着柔情爵士乐,嗓音淡淡,风情摇晃,舒适惬意。

一路贯通中世纪欧式古堡风的油画壁、街头艺术喷漆走廊、木质楼梯,复古格调的装潢设计。

“Lonestar wish I could unfold what you truly are. Lonestar I’d like to know your......”

三人来到最佳视野的最顶层露空bar。

外景建筑一览无余,笑声不断响起,杯觥交错,服务员纯正英腔礼仪端正,厨师在中央流理台上“滋滋——”地精致煎摆着西冷牛排,一趴好友又会贫又会调侃,聊天气氛热烈,好不热闹。

“这家店是你新开的?以前没来过。”

“嗯,前一个月才完工。”

“可惜了呀,要是晚上来更有感觉,晚风夜景和Rooftop最配了......哎,这是你新带的妹妹?”

轻笑,“我什么时候带过旧的妹妹了。”

贺忱懒懒地靠在丝绒酒红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朋友聊着,修长的手指间夹着限量版Dupont翻转把玩着,深邃的黑色底漆透着昂贵精美的光。

温执淮伸出手和善地打招呼:“妹妹你好啊,鄙人温执淮,二哥最好的狗友。”

真有意思,关素绾笑着和他握手,“那我就期待哥哥的狐朋了。”声线轻盈。

挺会说话,这声哥哥叫得人的心都化了,温执淮转头朝贺忱挤眉弄眼。

但男人显然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拍了他后脑勺一下,皱眉道:“眼睛抽筋了?”

......嘶,温执淮扶着后脑勺,讨厌,没眼色。

郑昭仪和几个好友也相继落座,在一旁点单,窸窸窣窣地聊着天。

终于,过了一会儿,郑昭仪旁边的女生笑着喊道:“贺忱,昭仪想点个葡萄酒,能不能给她免单啊?”

郑昭仪脸一红,低声:“你干嘛......”

好友恨铁不成钢地压住她的手,笑着看向贺忱,“也不是很贵,就免了呗。反正你是老板你说了算。”说完还瞥了眼关素绾。

贺忱姿态闲散,闻言勾了勾唇,“免单?”

这个似笑非笑,别说郑昭仪了,好友也忍不住脸一红,不得不说,这男人确实很耀眼。

要的不是免单,是试探,关素绾心知肚明。

她随便拿了桌上的可乐,可是怎么也扣不开,指甲还掰得发疼。

关素绾正准备放回桌上,忽然被拿走了。

她一怔,心突然像被撒了一袋跳跳糖似的。

贺忱食指的指骨顶住罐顶铁皮,单手扣住铁环利落一拉,罐口处,极深黑色液体浮起白泡汩汩涌上,细微咕噜的气泡在空气中迸发,水蒸气液化形成白雾,蓦地散开。

液体喷涌而出,垂直沿着瓶身缓缓流入男人修长瘦削的手指间,流淌滴坠,交错、冰凉、汹涌,难言的性感热辣。

碳酸是一种不稳定的酸,受热易分解;关素绾觉得自己就是碳酸,体内温度突然上升,要分解消失了。

贺忱长眉拧着,纸巾擦干净易拉罐递给关素绾。

全程没看她一眼。

他将擦完地板的纸巾扔进垃圾桶,淡淡道:“不了,我很穷。”

言下之意是,不可以免单。

你打火机都几万块,郑昭仪一噎,想说些什么又沉默了。

关素绾小小抿了一口可乐,喉咙里翻涌着碳酸饮料的酸甜气泡,冰凉,却又泛着一股热气急切地在喉管处直打转。

心里快溢出蜜来,发酵、膨胀,松软。

天呐,他只是开个可乐而已,她怎么可以心动成这样......她好没出息......

其实她一开始还以为聚餐是去哪个酒店包厢里,没想到是他新开的酒吧。

蒙马特高地街区的feel,品味好好,好喜欢。

“Someday someday I’ll get to your coordinate and your real name......”

关素绾几乎可以算是黏在了男人身边,他去哪她就跟着去哪,还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但凡有好友坐了过来贺忱也给她介绍,关素绾又嘴甜会来事儿,一来二去的,贺忱的一众好友都对关素绾有了深刻的印象。

郑昭仪撇嘴,这算什么,一副把女朋友介绍给亲朋好友的样子。关素绾也是,顶着一张伪素颜的脸,玩自然清新那一套。

气却又发不出来,只好埋头猛喝了两瓶酒。

事实上,贺忱并没有这个想法。他只是担心关素绾人生地不熟会感到尴尬,毕竟是关迟晋的妹妹,他还是要关照一下的。

聊天中途,在郑昭仪的眼神威胁下,温执淮无奈地问道:“二哥,你这妹妹有没有男朋友啊?”先探探贺忱态度。

毕竟是美女,在座其他人也看了过来,显然对这个问题也很感兴趣。

贺忱:“不知道。”

这才是贺忱嘛,郑昭仪的心刚舒服了些,却又听到贺忱问关素绾:“你有男朋友吗?”

男人舌尖轻抵齿底,略有些玩味,磁沉的声音像是从胸腔内滑出来的。

关素绾愣怔了一下,也回看他。

女生秋水无尘的杏眼温柔婉约,无雕琢感又恰到好处的软糯留白,树莓唇,湿漉漉又低饱和的透明妆感,似雾面缭绕的山茶花,轻勾着嘴角时却又带点光洁干净的媚意。

好像有点紧张,她鸦羽似的睫毛轻颤,咬了咬嘴唇,血色上涌,衣衫散发着淡悠悠的奶桃味。

贺忱的喉结滚了滚。

他指节无意识一动,手中的Dupont“叮——”清脆的一声,让所有男人为之疯狂的点火声。

温执淮朝郑昭仪摇摇头,撩人于无形中的钓系温柔刀,你个直球酒罐子怎么比?

对方冷哼一声,但瞬间被淹没在众人的起哄声里了。

“不是吧不是吧,这么直接的吗二哥?”

“好歹委婉一点啊贺忱。”

贺忱斜斜瞥他们一眼,“别贫啊。”

众人意味深长地长“哦”,笑得更大声了。

贺忱懒得理他们。

每次只要他身边出来一个异性,他们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比他们自己有了女朋友还高兴。他已经习惯了。

其实他真的没什么意思,只是单纯问一下而已,如果关素绾不是单身,他也要注意和她的距离,在他看来这种社交问题很正常。

关素绾的心脏确实因为这种暧昧的问题砰砰乱跳了一瞬。

可贺忱神色淡淡,瞥了她一眼后就收回的漫不经心的视线,让关素绾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他只是迎合一下当前氛围而已。

简单来说就是没话找话。

“没有。”她顿了顿,又问,“那你有吗?”

贺忱的嗓音沉而淡:“有啊。”他的脑袋偏向她,侧脸忽明忽暗,这个角度看,他的眉眼桀骜凌厉,显出几分冷冽锋芒。

关素绾的心,就像是直冲入云霄的飞机突然九十度大转弯直坠崖底,彻底粉碎。

“你哥。”

“......”

谢谢,心脏重新登机了。

打火机在男人修长的手指间灵活地转动着,花样繁多,看得人眼花缭乱。

众人的目光汇集在关素绾身上,又移开,又汇集......

郑昭仪望着关素绾的眼神也愈发不友好。

见状,关素绾不明所以地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在接触到眼前的烟灰缸后,瞬间醍醐灌顶。

她沉默一秒,站起来,“我去拿点吃的。”不等贺忱回应就绕开他直走。

旁边的一众男性好友的面容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虎视眈眈地看着关素绾逐渐远去的背影,手中的烟蠢蠢欲动。

又默契地转头一同看向贺忱。

像一大群哈士奇小弟在征求藏獒首领的同意。

贺忱扫了眼她前往的方向,又收回。

他慢声道:“不抽烟你们会死是吧?”

“二哥,不能怪我们啊,是你那打火机老在我们前面晃,看得我们心痒痒。”

贺忱烟瘾也确实有点犯了,闻言也就不管他们了,手指轻动,火苗微小的光亮从打火机里蹿跳、跃起。

走到不远处后,关素绾回头去看。

果然。

环境幽暗,贺忱半张脸陷在暗光里,低头,将烟叼在嘴里点燃的那一瞬,就像是卸下千万重担似的立马扔掉打火机,“啪嗒——”一声,懒懒地靠在沙发椅背上,冷白修长的颈后靠,熟稔而缓慢的吸吐间,醇烈雾气缠绕过他指尖、后颈、再焚毁。

他身姿散漫,宽松的黑T上印着潦草的英文字体,衣领松垮露出精致锁骨,单手搭在靠背上,绿水鬼手表将漂亮的腕骨更凸显出矜贵诱人。

云雾缭绕,比之前给的印象里,多了几分肉欲感和骨子里的焉坏劲,还有眉眼舒展间若隐若现的放松。

明明灭灭的猩红哑然地烧烫她关素绾的视线,浓郁的烟草味遥远荡来一路贯通她的呼吸腔,穿透咽喉,抵达心脏。紊乱的、有点辛辣呛鼻的、干涩的,飘飘欲仙的。

关素绾静静看着。

此时此刻男人的姿态和表情,好像他抽的不是烟,是银河落九天的瀑布和天宫飘渺虚无的仙气......

“......”她果然妨碍到了他的烟瘾。

准确来说,是他们。

江辞岁低头酝酿着连贯的烟云,笑:“这才是贺忱嘛,刚才那个温温柔柔的样子都把我吓到了。”

郑昭仪翻白眼:“温柔礼貌都是对外人的,这种道理都不懂。”

“干嘛,贺忱不对你温柔,你吃醋啊?”

“滚。”

温执淮望了一眼不远处,手肘顶了顶贺忱:“你带的那个妹妹会喝酒吗?别被灌醉了。我看祁越明那小子也在,一直盯着漂亮妹妹呢。”

或许是抽烟的缘故,贺忱面色颓懒,语气闲闲:“你吃亏她都不会吃亏。”

郑昭仪:“你很了解她吗?说得好像你们认识很久一样。”

“没多久,直觉而已。”

郑昭仪撇嘴了,无所谓道:“喝酒有什么,酒品即人品。她成年了心里有数,我十五岁都可以和我爸拼酒......哎贺忱,你听我说话没有。”

温执淮:“没有。”

“滚蛋。”一个枕头猛地扔过去。

“话是这么说......”江辞岁似笑非笑道,“那祁越明什么德行你们又不是不清楚。”

“你清楚你上啊,你这小白脸男女通吃,说不定人家还能看上你,让你做他小妾。”

“我靠你恶不恶心啊。”

“哈哈哈哈哈......”

听着他们闲聊,贺忱静了两三秒,还是没动。

过了几秒,江辞岁喊道:“哎哎哎,那祁越明怎么还上手了呢?”

郑昭仪望了一眼,皱眉:“那怂蛋就只会欺软怕硬,见到个女的就想上手。哪天把他手剁了喂狗。”

“我操!我漂亮妹妹的肩膀被摸了。”

半截烟被掐灭,烟灰缸内摁死了轻狂的余烬。

关素绾打开祁越明的手,秀眉拧着。

“这酒六万多一瓶呢,女大学生得花多少代价才能得到一瓶?我们白给你喝,你怎么还不乐意呢。”祁越明好友站在她身后,带有酒气的呼吸让关素绾有些反胃。

“就是啊,哎呀这一点酒没什么的,你这种女生应该最会喝酒了,就喝两杯嘛。”祁越明温和地笑着,言语间却带着微妙的刺。

关素绾的手指甲不动声色地猛掐进往她腰上伸的手里,听着一旁传来的痛呼声,笑意浅浅:“别误会,我这种女生和你不一样。”

祁越明刚想说什么,突然感觉到一大片阴影洒了下来。

“当——”

贺忱的身子侧倾挡在关素绾面前,举着瓶身撞向祁越明手中的酒瓶,清脆带着点狠劲的哐当一声。

祁越明一愣,手中坚硬的酒瓶感觉到了一股被推向自己的强势压力。

他脚步往后缩了缩。

反应过来后正想使力硬推回去,对方却松手了。

男人看也没看面前的祁越明一眼,和周围众人懒洋洋地含笑道:“别闹她。”

关素绾立马往他身后缩了缩,偷偷抬眼瞄他一眼。贺忱气息冷凛,声音压得很低,光影斜着照耀下显出几分矜贵,纤长浓密的睫毛,凸出的喉骨和冷硬的下颚,冷白皮让深邃的轮廓更透出冷感。

眼睛含笑人不含;眼睛含情人不含。

他肩宽腿长,高大的背影像一堵墙,给予人极大的安全感。男人刚抽完烟,身上的烟草味尚存,关素绾深呼吸,将如鼓的心跳混淆在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里。

郑昭仪从身后阴恻恻地路过,“贺忱,你什么时候成护花使者了?”

贺忱还未开口,关素绾就从他背后探出头来,扯了一下他的衣角。

他侧眸,瞳仁黑而平静。

“我是花哎。”关素绾抬眼看他,笑意清浅。

贺忱倏地笑了。

看着眼前两人对视愈加和谐的一幕,郑昭仪脸色更加黑得能滴出水来。男人果然都吃这一套。

靠。

虽然贺忱平常跟他们玩得开,但认真起来大家还是怵他的。见贺忱有意护她,众人只好失望逐渐散去。

但就像是要挽回一点颜面,祁越明没走,还从口袋里抽出一张黑烫金卡片,递给关素绾。

他微笑着正想开口说话,“我......”

手中的卡片忽然被人轻飘飘地抽走了。

祁越明一愣,在美女面前三番两次被扫了面子,即使再怵贺忱他也终于来了火气,“贺忱,你他妈什么意思?你又不是她男朋友管那么多干嘛?”

贺忱慢吞吞地掀起眼皮,面无表情,神情中终于多了些许不快和不耐烦,冷凛迫人。

祁越明的气像瞬间被浇了一盆冷水。他梗着脖子,仍然没走。

气氛冷凝了半分钟,越来越多的人的视线往这边看。

对面的男人终于开腔——

“你爹的意思是......”

贺忱唇角勾着,黑眸中的笑意却褪得一干二净。他的唇色艳得发亮,手指夹着薄薄的黑烫金卡片,锋利的侧边刮蹭过祁越明的脸,吊儿郎当地轻轻拍了拍。

“给老子滚蛋。”

他笑容顽劣,声音懒散,无端端透出股令人心悸的危险气息。

祁越明气到发抖,低声咒骂一句,想迅速抽走贺忱手上的名片,却又不够高,直把脸气青了,直接拂袖而去。

危险彻底解除,关素松了口气,也关掉了手机的相机模式。

然后默默地跟在贺忱后面走。

她看着前面贺忱颀长笔挺的背影,想道谢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还未等她想好说辞,男人就转过身,低声道——

“长点心。”

他神情正经,声调微扬,温柔缱绻,刚抽完烟又带着点沙哑,在被昏暗灯光笼罩的光影里,像在耳侧旁的呢喃,勾得人心痒痒。

贺忱在以比关素绾年长了半轮的哥哥身份教育她,关素绾清楚。

她低头,看不清表情,脖子根却已经渐渐晕红了一大片。

“嗯。”

-

回到座位上,一众好友已经在张罗着去育幼院。

“二哥你等一下和漂亮妹妹跟上来啊,我们先走了。”

“嗯。进去的时候戴口罩或者弄点口喷,你们刚抽过烟。”

“得嘞。”

贺忱收拾好东西后,从桌子上拿了一个小四方形的盒子,粉色蝴蝶结包裹着的,蛮精致的,递给了关素绾。

关素绾疑惑地接过,看了一眼盒子顶端的标签,顿时眼睛一亮。

提拉米苏。

“你哥总是让我带这蛋糕给他,他不喜欢吃甜食,应该是你喜欢吃,刚才就顺便给你点了一个。”贺忱一边说一边低头清点包裹,语气含着戏谑,“没有防腐剂,别不舍得吃。”

“......才不会不舍得。”关素绾的耳尖再次染红了丝丝,拿着叉子在提拉米苏中间挖了一勺。

贺忱清点好包裹,转身:“你等一下记得给你亲哥......”

女生将提拉米苏含入嘴内,她微张着唇,口腔裹住软糯的蛋糕芯,空隙间隐约可见象牙白般的瓷釉齿尖,嚼动时右侧脸颊微鼓,肉肉的。

应是味道得心,她唇角荡开,像只餍足的小白狐狸,偏她的表情又透着一股牛奶般的纯,漂亮的黑眸倒映着男人微怔的神情。

关素绾笑意浅浅,“好吃。”将蛋糕推在男人面前,歪了歪头,“尝尝?”

尝尝?

尝什么?

沉默半晌,贺忱敛眸,淡淡地清了清嗓子,“记得给你亲哥发个信息报平安。”没回答她的问题。

经过关素绾时,他修长的手指微动,勾了勾关素绾牛仔包上挂着的小黄鸭。

关素绾一怔,抬眼望去。

男人慢悠悠的声音传来:“长点心。”

这次的声音,压得更低、更沉。

第二次了,长什么心?关素绾不知道,也没来得及问。

-

在来育幼院前关素绾了解过,童心育幼院是贺忱家开的一个福利院,贺忱但凡空闲时都会来这里“送温暖”,即送零食、书籍、衣服等等。

而他的小孩缘也出乎意料的好,听说只要哭闹的小孩看见他、都不会继续哭。

两人进了育幼院,沿着小路缓缓走着。

突然,一个很嘹亮的声音从右侧传来——

“贺哥哥!”

两人一同望过去。

一个才三四岁、还穿着熊猫睡衣的小孩朝贺忱直奔过来,脸还红红的,“贺哥哥,我刚......我刚才、我刚我我刚才看见......我刚......”

看上去十分激动,有些口齿不清,说了很久也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句子。

关素绾侧眸,注意到贺忱居然笑了。

不是平常那种含着玩味的习惯性笑意或者似笑非笑,而是一种倾向于温暖的、真正的浅浅笑意。

他蹲了下来,手轻轻地放在小孩肉肉的腰两侧,视线和小孩子持平,眼睛直直地看向小孩,认真又耐心地听着小孩的话,没有打断他。

小孩声音非常稚嫩,也很特别,属于奶声奶气的烟嗓,胖嘟嘟的,卷发。

他的眼睛黑亮清晰,脸颊肉肉的,伸出短短的手指头比划着,嘴里叽里咕噜地在说些什么,还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开心,摇头晃脑的,最后两只小手张开在空气中展开一个半圆。

“然、然后大ji蛛,哇地一下就就就出现在、出现在姨姨身上!”

小孩咯咯笑:“四不四很、很吓人?”眼睛亮亮地期待哥哥的反应。

小孩的声音响亮,奶里奶气的,关素绾能够清楚地听到。

贺忱也说了些什么,但是声音很小,她听不见,忍不住走近了一些。

“那么吓人,那你有没有勇敢地抓住这个大蜘蛛呢?”

“没没有,我很勇敢,但是哥哥我怕!怕,我我很怕,它有这么大!”还用手划拉。

“那你还记不记得,大蜘蛛是什么样子的,你想怎么样打败它?”

小孩子更来劲了,把所有的想法都兴奋地说了出来。

贺忱说的话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是很简单、温暖、平静的话语,却又似长调的风,柔和如春风。

男人虽然蹲着,却仍然显得比小孩高大得多;他的手闲散地搭在腿上,鼻骨在侧脸轮廓上尤为英挺,渐渐西沉的落日余晖洒在他低垂的眼睫上,松软的发丝似蒙了层光雾蓬着,夕阳地平线剪影的分割感和柔焦感。

贺忱站起来一转身,就撞进了关素绾的眼睛里。

女孩子愣愣的,像是看到了什么漂亮惊艳的东西,眼睛亮得吓人。

他问:“怎么了?”

关素绾摇摇头,笑道:“这个小孩真的特别喜欢你吧,看见你的时候眼睛都瞬间亮了。”

旁边突然传来温执淮的声音:“那你眼睛那么亮,应该蛮喜欢二哥的吧。”

他刚从侧门拐角出现,一边吃着面包一边笑着看关素绾,对自己随口说的这句话丝毫不放在心上。

关素绾一噎,目光触到贺忱扫过来的视线时,呼吸骤停,脸颊蓦地升腾起热气。

贺忱抱着小孩子掂了掂,斜看了温执淮一眼:“满嘴没个正形,她刚小升初的时候我已经大学了。”

温执淮:“那又怎么样?老牛就没吃嫩草的权利了吗?”

“嫩草”:“......”

你们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这么若无其事地谈论这种问题?

贺忱做了个“傻X”的口型:“你没事来这里晃什么?”

怀里的小孩子也瓮声瓮气地学:“尼没四来这泥晃森么?”

“嗬,牙没长齐就学人说话。”温执淮咬了口面包,道:“你们快点去救一下陈毅那小子吧。那家伙被群殴了。”

两人一进到育幼院的侧屋内,就看到江辞岁趴在地上,四个小朋友笑嘻嘻地拉着他两条腿往后拉。

他像被即将拉去死刑场的犯人,万念俱灰:“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

郑昭仪在一旁看戏,啧啧摇头:“地上一尘不染是你的功劳,组织会牢记你的功勋伟纪的。”

“Help!!!”

好不容易把小朋友们安顿在同一个屋子里,在众人分发零食的时候,一个女孩子轻轻扯了一下关素绾的袖子:“漂亮姐姐,你拿着的是蛋糕吗?”

关素绾往下一看,心立马咯噔一下。

天呐,她居然把贺忱给她的蛋糕都拿下车了!

Help!!!

面对女孩子期待的目光,她的脑子飞速运转准备找理由婉拒时,贺忱忽然在旁边搭了一嘴:“不行哦小妹妹。”

两个人同时看过去。

贺忱的手搭在膝盖上,弯腰看着小女孩,无情胜有情的狭长双眸弯了弯,眼尾轻扬,嘴角似翘非翘,直把小女孩都看害羞了,脸颊跟红草莓似的。

“这是我送给这个姐姐的,只有她能吃哦。”

这是我送给这个姐姐的。

只有她能吃。

——关素绾的失声时刻。

“噢~”小女孩捏着小裙角边边,红着脸避开贺忱的视线:“这是大哥哥送给姐姐的礼物,所以我不可以吃,对不对?”

贺忱笑,“可以这么说。你是新来的吗,之前没见过你。”

小女孩伸出两根手指:“我是前二天过来的。”

“是前两天,不是前二天。”他轻笑,从袋子里掏出另一个蛋糕,“这里有给你的蛋糕。”他摸了摸小女孩的头,“这是你的,你可以吃。”

“谢谢大哥哥。”小女孩满足地吃了一大口提拉米苏,看着贺忱的眼神,明显又是一个被蛊惑的小迷妹。

关素绾却不同,男人掏出蛋糕的那一瞬间,她的心瞬间平静了。

好吧,所以贺忱刚才说的“只有她能吃”,不是在强调物品的独特性,只是在强调物品的所有权。

自作多情,多少还是些许尴尬的|-|

像电影一般,郑昭仪十分应景地从她身后幽幽路过,声调上升,还心情很好地舀了口蛋糕。

“这蛋糕人手一个,每次来这里他都会给小朋友们买巧克力蛋糕,他只是顺手点多一个提拉米苏给你而已。你不要想多了。”

“......”关素绾没兴致和她打嘴炮,无用且白费心机。

她刚走,郑昭仪又立刻追了上来,像担心关素绾看不见手中的巧克力蛋糕似的,一边走还一边将蛋糕往前晃。

“我实话说吧,喜欢贺忱的人一向很多,他也说过自己不会找年龄跨度太大的女生,而且你这一款的也正好不是他喜欢的。”

关素绾原本打算走了的,闻言,又停住脚步。她微扬了扬下巴,盯着郑昭仪,莞尔一笑。

“他喜不喜欢我这款,我不知道。但他喜不喜欢你这一款,我倒是知道。”

她笑,“你跟他认识几年了吧?”

言下之意,难听点就是:你不行啊。

关素绾说完就立马转身走人,不给对方反驳的机会。

想也知道郑昭仪此时肯定被气炸了。

虽然她确实有些失望蛋糕这回事,不过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毕竟她和贺忱认识的时间不到两天,她对他一见钟情,总不能要求对方也对她一见钟情。

送完东西后就是小活动,陈毅说自己受到了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创伤、拒绝参战,其余的人都一一陪小朋友们参与了123木头人、狼外婆、跳皮筋等小游戏。

休息期间,她的额头蒙了一层细汗,坐在石板阶梯上,膝盖合起来,旁边放着一瓶还剩半瓶的农夫山泉,左手搓着不知从哪儿摘的小草。

她是天生冷白皮,像白炽灯似的会发光,似乎心情不太好,神色冷淡,增添了疏离的冷感,鼻尖细微挺翘,又增加了甜美的幼态感。纯欲,单纯和欲望在她脸上发挥了最大的作用。糯糯温柔的清冷,仿佛触手可及的高岭之花。

如今出了点汗,愈加显得唇红齿白,勾人心魄。

她的对面,江辞岁坐在屋子门口的老爷椅上晃悠:“小关是不是很累啊?脸色不太好。”

贺忱坐在他旁边,看向那个方向,一顿,淡淡地“嗯”了一声。

“嗐,还真别说,小关真的长得好看。我第一次看到素颜还这么好看的,刚开始看到她还以为她贴了假睫毛和美瞳。”

贺忱没搭腔。

江辞岁:“哎,她是你朋友的妹妹,又没男朋友,近水楼台先得月,你真不考虑一下?”

“不考虑。”贺忱淡淡道,“没感觉。”

“就这原因?”

贺忱勾唇,不甚在意:“我要是考虑,她哥第一个废了我。”

江辞岁哈哈道:“这也确实是。”

话毕,贺忱看着前方的女生,神色不明。他不傻,关素绾画他的画像、看他的目光和红着却强装淡定的脸,都在向他传递着不寻常的信息。

今天不应该买提拉米苏给她的,他既然对关素绾没感觉,不应该做这种暧昧的事。

贺忱望着对面正在低头搓小草的关素绾,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下一个游戏是捉迷藏,一众人按照游戏流程躲了起来,一切都很顺利。

但临到育幼院活动结尾的时候,等了十几分钟,游戏都结束了,还是不见关素绾。

“找到了吗?”

“公园那边也找了。没有。”

贺忱的心越来越往下沉,冷眉凛冽,唇线紧抿。

郑昭仪:“应该提前走了吧。”她抓住贺忱的手腕:“行了别管她了我们先去吃东西吧,饿死我了。”

见男人没动,郑昭仪笑:“你不会在担心她吧,她这么大个人不会出事的。”

小女孩担忧道:“姐姐是不是不开心离家出走了?”她指着郑昭仪,“姐姐和这个阿姨说完话就不开心了。”

郑昭仪:“......”

关素绾觉得今天她真的是有些背运在的,手机没电,玩个捉迷藏居然都能迷路,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游乐场。

夜色已然沉寂,格外幽静,远处灯火阑珊,摩天轮迎着星河缓缓旋转,克莱因色、焦糖黄等小型城堡,滑滑梯栏杆处绑着三个笑脸气球在空中漂浮,秋千、跷跷板,还有一个大型玩偶装枕在海盗船上,旋转木马的灯仍在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光,像红橙黄绿青蓝紫的画笔散落了整个公园。

空无一人。

关素绾皱着眉,呼吸起伏突然大了很多,面状非常不适。她强忍着不舒服,低头不去看周围,坐在滑滑梯上等手机充电。

从小到大,她对游乐园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产生心理性厌恶,每次一进到去,心底会忍不住滋生出畏惧感,让她只能望而却步。

今天算她倒霉。

“嘶——”她一巴掌拍向小腿。

这里的绿化比较多,蚊子和小飞虫也也特别多,坐了没几分钟手臂和小腿都是包,晚风凉凉,一眼望过去一片黑黢黢,关素绾轻轻叹了口气。

忽然,好像后方传来了什么声音,关素绾往后一转头,却又什么也没看见。

她缩了缩身子,把衣服拢紧了一点,鸡皮疙瘩从脚底心直窜手臂。

这地方怎么阴气森森的?

等了很久,手机屏幕亮起。

她松了口气,点开微信,发现江辞岁发了条朋友圈。

朋友圈显示是三分钟前发的。

夜市繁华,忽明忽暗的彩灯挂在树上,几人一起围坐在一家庙街烧烤店前的桌子旁,桌上凌乱的啤酒开了两三瓶,温执淮对着镜头比耶,江辞岁站着将玉米放在烧烤炉炭架的中央,郑昭仪挨着贺忱在说些什么,笑得很开心,贺忱低头拿着小铁碗在调和小料,竟也有几分笑意。

昂,她迷路了,他却在吃烧烤啊,关素绾的唇角无意识地慢慢平了下来。

手臂有些痒,她却没心思再去挠了。

“喵~”

她侧眸看去,愣住。

是一只猫。

一只特别丑的猫。

干燥粗糙的毛发呈橘色,三七分的八字刘海,鼻子上还有一块很大的黑色印记,表情还有些鬼鬼祟祟的猥琐,走路内八,尾巴很短,丑得和这个漂亮梦幻的游乐场格格不入。

一人一猫对视一秒。

猫咪试探着往前缓缓踱步,来到关素绾面前。

关素绾犹豫着伸手,确认猫咪没有攻击性后,轻轻摸了摸猫咪的尾椎。

猫咪屁屁立马舒服地翘了起来,还张开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伸展身体,橘色小脚丫往前抬升,猫眸微眯。

——来吧女人,给你个机会,亲吻我的右脚。

嗯,更丑了。

关素绾酝酿了半晌,还是忍不住道:“为什么你长得这么丑呀?”

“......”

“让我看看是不是因为你很脏,才看起来那么丑。”关素绾从各个角度观察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温柔地得出了一个结论,“噢,宝贝你不是脏,是单纯的丑。”

“喵~”猫咪虽然长得丑,声音却十分好听,甜腻的撒娇声软软糯糯,尾音的绵长浸得关素绾的心都软皱皱的。

关素绾想了一下,“你觉得我好看吗?”说完她就有点想笑了,她在干嘛,没话找话吗?

仍然沉默。

她继续道:“我如果好看的话,起码有点存在感吧,怎么没人来找我?”贺忱还在吃烧烤。

右手一下一下地顺着猫咪的毛,左手伸出食指和拇指握住了它小小的猫爪,轻轻捏着上下抬动,像是在和它握手。

就这么沉默了不知多久,忽然,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玩捉迷藏都能走丢。”

关素绾被吓了一跳,抬头,随即一怔。

男人没看她,侧着身子,正低头解开滑滑梯栏杆处绑着的笑脸气球,眼睫低垂,眉眼淬着明亮的光,松开气球后递到关素绾面前,脉络清晰分明的手指骨节透出一股隐忍苍白的冷。

他姿态散漫地倚在栏杆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不紧不慢道,“你是三岁小孩吗?”勾着恣肆的笑意,笑得像个温柔的入侵者。

笑脸气球被一根细线牵着,在夜空里、倒映在女生黑眸里,轻风徐徐,悠悠荡荡地飘着。

“......”

关素绾眉眼弧度弯了弯,温润的眸子似裹了薄薄的雾。

她接过气球。

如果心动是猎场,那她的心脏已狼烟四起,鸣鼓三击不竭,赤血筋骨皆为心动加冕。

她还未开口,就听到贺忱开腔:“路费三十八块。”

他歪了歪头,嗓音慢悠悠的,透着一股倦懒劲:

“微信还是支付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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