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京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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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之间,锦衣玉食的公爵之子变为流离失所的乞丐。命运带给他困苦,磨难,死亡,而他选择紧握手中的武器,去摆脱贫穷,战胜磨难,跨过死亡! 当他征服一个又一个位面,却发现,曾经不可直视的巍峨神灵已匍匐在自己脚下……

《武京之王》精彩片段

即使是以最严苛最挑剔的艺术家的标准来看待,翠罗位面也丝毫不愧于得到公认的“神赐之境”的礼赞,虽然仅是被众多神明垂青庇佑的位面之一,但它的美丽却得到了神明们更多的关注。

神明是高贵的,巍峨的,不可揣测的,同时也是强大的,庄严的,富有怜悯的。

在神明的庇佑下,翠罗位面平安地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纪元,成为了众多位面中少数长久存在的位面之一。

翠罗位面的大陆面积占整个位面的三分之一,而大陆面积又以平原居多,大块大块的连田阡陌使得集中化的农业异常发达,生灵不会为了食物而忧虑,甚至还出口了数量众多的物资到其他位面。

每年光是向炽光位面出口小麦,便给翠罗位面带来了超过8000万金币的利润!

而这,仅仅是翠罗位面繁荣的一点小小体现。

若站在陆地上仰望天空,可以明显地看见头顶的三颗太阳,自西而东分别是烈阳,昏阳与晨阳。

其中,烈阳正处在成熟期,它每一秒所喷射迸发的纯净能量足以将整个翠罗位面摧毁;昏阳已经度过了它最活跃的时期,因而不可避免的走向衰弱,但对于已经历过8个纪元,超过两万年岁月的翠罗位面而言,昏阳仍为翠罗位面文明的繁荣而贡献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晨阳则是刚刚凝聚不久,虽然内核已经完整,却还需要不短的时间才可以承担起太阳的职责。

正是这三颗太阳,支撑起了翠罗位面文明的基石。

既然有太阳,自然就有月亮和星辰。

作为精灵族群的图腾,月亮是代表了精灵女神:月神们的居所和力量来源,是信仰五弦之月的信民的精神寄托。

虽然月亮共有五颗,但并不妨碍精灵族群划分各自供奉力量来源的弦月。

于是,银月精灵信仰五弦弯月,红月精灵信仰四弦血月,暗夜精灵信仰三弦残月,堕精灵信仰二弦堕月,白月精灵信仰一弦圆月。

与精灵族不同,人族向来对五弦月力嗤之以鼻,很难说是因为人族嫉妒精灵的优越天赋和出众外表,还是人族信仰的神明更加强大。

由于公开的记录里没有记载过任何一位月神与人族的神明的战争,因而这些猜疑也只能在岁月的流淌下变成谣言,被传入下一个听者的耳朵。

翠罗位面是庞大的,除却美丽且神秘的精灵族,热爱战争与掠夺的人类,还有喜爱喝酒的矮人族,形态各异且脾气暴躁的兽人族…….

繁茂的物种群与璀璨的文明一起使翠罗位面成为了容纳多个信仰的奇特位面,而恰到好处的领地划分也使得几大族群之间鲜有大规模战事发生。

春天,是一个让大多数物种都迷恋的季节,它意味着生机,温暖和希望。

当稚嫩而顽强的嫩芽从刚刚融化的冻土中钻出之时,那些长久与土地为伴的领民便率先洞悉了春天的到来。

“嘿,老天保佑,今天是个好天气。卡特,我看我们可以把查尔的土地开垦了….今年的收成一定也不错!”

一个穿着灰色麻衣的村民拍了拍手,将刚刚探出土地的嫩草揉碎,对着身旁同样穿着灰色麻衣的人说着。

“那可不行!查尔走的时候特意告诫过父亲,让我们不许碰他的土地。”

怯生生的声音来自卡特,而与他说话的是奥特,两人是亲生兄弟,卡特比奥特小两岁。

奥特不以为意:“谁知道他们去了哪儿呢,见鬼,要是今年还不开垦,他们的田地就该成为野兔的草场了,你瞧,那绿油油的嫩芽,多茂密啊!”

卡特停下了手中清理杂草的活,他站起身子,感到有些晕眩,长时间的蹲立让他的脑供血有些不足。

卡特揉了揉眼,奥特比他要高半个头,于是他不得不抬头看向奥特,但眼前的景象让他有些诧异,于是他再次揉了揉眼睛才定睛看去,以确保自己看到的不是头晕而产生的幻觉。

“哥哥,你看,那是什么?!”卡特终于露出恐惧神色,声音也急切起来。

奥特闻言转身,眼前的景象让他一时之间呆住,手中的短锄掉落下来,将一个即将破茧的幼虫虫蛹拦腰斩断。

只见高悬在天穹的三颗太阳,已逐渐被黑暗席卷,投射而至的阳光也逐渐减少,直至完全消失。

原本是蓝天白云,晴空万里的翠罗,竟顷刻间黑云密布,诡谲莫测。

翠罗位面的东部,是一块广袤无垠的平原,其中超过2000万平方公里是属于人族的领地,在这片大陆上,星罗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城市,而其中最大的城市自然便是人族联合帝国的首都:奇迹之城!

奇迹之城占据至少9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作为帝国首都,它的面积甚至比一个人族中等规模的公国还要辽阔。

奇迹之城的中央所在则是国王陛下的皇宫,这座囊括大大小小17个主体院落的辉煌建筑,历经两百年才正式落成。

它是翠罗位面艺术的巅峰之作,其间每一根黄粱,每一块青瓦玉石都蕴含着浓郁的艺术气息。

巍峨的奇迹之城本应展现它的威严和高贵,但此刻它却被喧闹和拥堵所充斥。

细细看去,整个城市已乱作一团,无数平民如同蚂蚁般乱窜,东奔西走。

至少五万余人跪在玄天门前,要求前往黎明女神大神殿祈祷。

人族的信仰广泛而多样,但在翠罗位面,占据主导地位的是代表曙光的黎明女神。

人间皇帝不仅是世俗权力的掌控者,同时也是人民的精神领袖。

因而翠罗位面的皇帝陛下还有第二个身份:黎明教会的现任教宗。

玄天门汇聚的人民已越来越多,但城门却丝毫没有敞开的趋势,人民的祈愿逐渐变成了愤怒,他们饱满而亢奋的精神无法得到宣泄,于是便将怒火转移到守门的士兵们上。

碎石和臭鸡蛋被他们抛上了城墙,但由于玄天门的高大,大多数的投掷并没有奏效。

城墙上的士兵端着弓箭和利刃,却不敢贸然发射。

首都的平民与地方的平民不同,若是没有正当理由,即便是近卫军也不能随意射杀。

天穹异象冲击的不仅仅是平民的心。

王城近卫军脱去甲胄后,也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面对如此灾厄,恐惧也充斥着他们的脑海。

即使是跨越了亿万光年的遥远距离,也可以明显看到,庞大无比的烈阳竟在逐渐被黑暗吞噬!

那无法透露出丝毫光芒的黑暗,却具有着让烈阳也畏惧的力量,它以恒定的速度,逐步吞噬着烈阳,而足以毁灭无数个位面文明的至高存在,却对这仿佛没有实质的黑暗讳莫如深。

烈阳的炽热随着时间推移,竟缓缓熄灭,而投射至各个位面的光,已荡然无存。

光的另一面便是暗,而黑夜永远是暗的主场。

翠罗位面很快便陷入了最深的黑暗,即使是熊熊燃烧的火把和各式各样华丽绚烂的魔法,也无法持续照亮漆黑的天空。

混乱逐渐成为翠罗位面的主旋律,并在各式各样的争斗中大放异彩。欺凌,抢夺和杀戮经由黑暗被无限放大,法律和道德的界限也变得模糊。

与平民不同,实力强大的存在能预感的危机更多,例如翠罗位面的守护者之一:传奇法师帕瑟芬尼.多兰女士,她的目光在如黑色铅块的云雾中穿透而过,并以持续暴涨的速度向着烈阳而去。

片刻后,帕瑟芬尼无助地笑了笑,随即便仿佛是被抽干了魔力般,疲软地瘫倒在华丽而舒适的熊皮沙发上,伴随她一声叹息的则是横挂在脸上的两行血泪,长长的血珠自眼角滑落至嘴角,帕瑟芬尼却没有理会。

她休息了片刻,随后站起身子。

一阵蓝光闪烁,帕瑟芬尼已消失不见,但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她便再次出现在房间里。

“传送失败了,这….怎么会?!难道锚定的坐标已经消失?……这怎么可能!”帕瑟芬尼手忙脚乱,甚至不小心扑倒了桌面上的一瓶上等魔力药剂,药剂失去容器的束缚,立即四处流淌,将享誉百年的圣魔导师的工作台染上了一层淡蓝色的阴霾。

但还没等她召唤自己的伙伴:幽影巨龙莫古尔,远处的天空便已经重重塌陷,无数个黑色巨影被熊熊的火焰包裹着朝着城市砸来。

巨大的重物坠地声响过后,在直径足足有数万米的大坑中,团团黑色阴影缓缓升空,掠过天际,每一团黑影都至少有千米长,它们相隔甚远,看上去如同黑点般不起眼,不仔细看甚至无法察觉它的移动,但黑色的火焰却在它们掠过后片片洒落,将一切焚毁殆尽。

为了对抗这宛如末日的灾难,不管是信仰月神的精灵,还是钟爱雷霆咆哮的矮人,亦或是拥抱魔法与刀剑的无信仰者,都自发组织起对抗黑暗的队伍。

但它们垂死的反扑却如同寒风中微弱的烛火,很快便抵挡不住冰冷的呼啸而匆匆熄灭。

天空中金色光芒大盛,一条体长近万米的庞然大物自虚空中缓缓出现,它暗紫色的竖瞳里满是愤怒,瞳孔中跳动着的光点宛如实质的火焰,它便是龙族的神明:混沌神龙利维坦。

惊天动地的龙啸后,深灰色的混沌神龙吟唱着龙语,释放着专属于龙神的神术:神龙烈焰!

一簇簇灰色的火焰直冲天际,瞬间便将一大片黑色巨兽完全笼罩,尖锐而沙哑的嘶叫声此起彼伏,不一会儿,数十团黑影自云端跌落,但每当一片黑色阴影倒下,其燃烧着的火焰就意味着一小座城市的湮灭。

混沌神龙利维坦是极其强大的,但它只有一个,而跨越亿万光年距离的团团黑影,却仿佛没有尽头,正向着翠罗位面一个个无声扑来。

片刻后,即使是强大如混沌神龙利维坦,也只能在黑色的火焰中不甘的啸叫,伴随陨落的一条条巨龙,踏上地狱的征程。

如果有地狱的话。

没有人知道盘踞在天空中的黑影是什么样的存在,但仅从其他位面已无法锚定这一点而言,或许等待翠罗位面的结局,已不必多言。

黑色的火焰毁灭着一切生机,它仿佛公正而严苛的裁决者,将死亡均等分给每一个生灵。

在死亡的笼罩下,一切合理的,不合理的,公正的,偏颇的都不复存在。

即使是那些高高在上的至尊神灵,在面对死亡时,他们的恐惧并不比卑微的奴隶要少。

时间,对于正在且即将毁灭的翠罗位面而言已没有任何意义,整个翠罗位面很快便如同一张被点燃的薄纸,在烈焰的升腾中逐渐蜷缩,直至完全消失在黑暗里。

当最后一点光亮也被黑暗替代后,历经悠久岁月而愈发灿烂的翠罗位面,终于也迎来了它的终结。

第九纪元由此而止,而后再也没有纪元的概念了。

冬天。

冬天,不论在哪个位面,哪片大陆,都是令大多数种族无法诚心歌颂的季节,在这个充满寒冷和饥饿的期间,食物更难获取,热量也更难保存,而天空中间次滑落的如鹅毛般大的雪花,则加重了每一个底层人民对于如何安稳地度过这个冬天的担忧。

例外总是有的,对于生活在武京位面的最南部区域的公国:红叶公国的那一小撮人民而言,在冬天看见雪花是一种值得反复炫耀的“高雅”。

对他们而言,只有那些坐落在公国首都的“大人物”,才有足够的财力,去组织一场充满趣味却毫无实际意义的冰雪之旅。

据说雷恩殿下就很喜爱冰雪,时常在盖亚山脉旅行,这也助长了上流贵族圈青睐“冰雪”旅行的气焰。

红叶公国因其独特的地理位置而保持常年温暖。

北边高大巍峨的盖亚山脉完全遮挡住了自北而来的寒冷气流,而再往南下数千公里就到了气候更加温暖的永夜森林。

北边是天堑,南边是异族的客观环境使得红叶公国的人民流动性很差,自伟大的安东尼.彼得陛下以冠绝当世的实力和强大的个人魅力组建了庞大的“京东”帝国后,一百年里,红叶公国的疆域就再也没有发生过大的变化。

冬天,对于盖亚山脉以北的地域而言固然寒冷,而对红叶公国来说则要温暖地多,平民只需要穿上单薄的长衫,便能在可容纳六架马车并驾齐驱的大街上行走而无须担心着凉。

此时虽然是清晨,作为红叶公国的首都,贺兰城却热闹非凡。

许多官员从遥远的城市赶来,仅仅是为了亲自将贺礼递给查理大公—的管家手中,以表示对查理大公的尊敬。

在这个“红叶公国建国百年”的伟大而特殊的日子里,整个红叶公国都洋溢着喜庆的气氛,而作为红叶公国首府的贺兰城则更加热闹!

即便是可以容纳六架马车并驾齐驱的街道,却依然以查理大公的王宫为起点而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但这种热闹的景象并没有持续多久。

送礼的队伍不知何时被握着长枪和刀剑的军队取代,而原本热闹非凡的街道,也突然间便冷清起来,晴朗的天空顷刻间变得乌云密布,给这个特殊的日子增添了一丝不平常的阴冷和肃杀。

暖风已冷。

作为红叶公国的主宰,墨菲特.查理大公自继位以来,已经统治帝国长达17年。

墨菲特御人公正,倡导选贤举能,他贯彻先父的治国理念,将许多权柄下放给臣子,因而得到了大多数臣子的支持。

但少数在权力下放过程中没有得到实际好处的臣子,则隐隐思考由此可能带来的苦果….

墨菲特个人武力极强。查理家族中的“混沌雷霆”据说是上古时期可直达混沌的强大血脉,虽然后代陆续衰弱,几乎没有几个能开启血脉天赋。

但到了墨菲特这一代,他却幸运地觉醒了“雷霆召唤”血脉,再加上他他醉心武学,常年潜修,因而实力已经突破了“雷霆召唤”的一级桎梏,达到了“雷霆巨人”的等级。

“雷霆召唤”作为“混沌雷霆”的分支之一,虽然没有毁天灭地的位面级威力,却以防御力见长。

以墨菲特九级巅峰的实力,遇到圣域强者时也拥有一定的对抗力,即便是在整个京东帝国内,也算得上末一流强者。

但“雷霆召唤”带来个人实力提升的同时,也出现了一些令墨菲特难以启齿的问题。

墨菲特的生育能力,与强大的个人武力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墨菲特有一位琴瑟和弦的妻子,安妮.德洛伊斯。两人在长达7年的婚姻中一直感情和睦,但令红叶公国的臣子和领民们担心的是:这位深得人心的公爵夫人已经和查理大公结合7年,却没有为公国诞下一位继承人!

在查理大公和安妮夫人紧张持续的造人运动中,除了一次次的忐忑和失望,安妮还额外收获了一份对自我价值的怀疑,虽然查理多次安慰,但安妮却逐渐认为是自己的问题,并主动将德洛伊斯家族里的两个妹妹也送到了查理的床前。

春去秋来,查理大公已经继位11年,拥有一位妻子,两位妃子和数位情妇,却还是没能拥有哪怕是一位子嗣。

整整两年,红叶公国最流行的讨论便是如何让查理大公拥有子嗣,这个问题虽然难登大雅之堂,却席卷了几乎所有的非正式场合,并维持着热度持续不减的状态。

耗费了数不清的财力和人脉,墨菲特从京东帝国首都请来一位主攻“巨人之力”的大魔法师布拉特。虽然只有七级,但这位大魔法师确实在“巨人之力”的研究中取得了不错的成果,经过反复抽血检测和建立试验所,进行配药实验后,得出了一个墨菲特忽视多年的结论:墨菲特的个人实力阻碍了后代的正常发育。

虽然没能进入“圣者”领域,墨菲特依然继承了“圣者”领域级强者惊人的低生育率。

布拉特虽然得出了一个该死且正确的结论,却无法解决墨菲特迫在眉睫的问题。

或许是神灵保佑,亦或是蓄意的阴谋,一位自称是来自盖亚山脉金瑟兰村庄的山民:康斯坦丁为墨菲特献上了一份奇怪的礼物,并宣称它可以解决困扰墨菲特的问题。

墨菲特看着浑身泛着蓝光的圆形球体,问:“这是什么?”

康斯坦丁跪在殿前,视线与台阶持平:这是盖亚遗留在世间的礼物:“圣母之泪。只要服用它,您将在短期便能得到大地之母的指引,并顺利诞下圣子。”

说到圣子时,康斯坦丁有些含糊,并没有解释“圣子”的含义是什么。

墨菲特呢喃道:“圣母的…眼泪么....”

他伸手抚摸圣母之泪,仿佛看见了即将诞生在安妮襁褓里的,属于自己的孩子。

但康斯坦丁严肃讲述的一长串关于服用圣母之泪的副作用,却被墨菲特下意识抛之脑后。

一年后,雷恩和雷娜在墨菲特和安妮的期待中出生,并立刻成为红叶公国的焦点,千千万万的臣民发自内心替查理大公高兴。

查理大公拥有子嗣,也意味着红叶公国会继续稳定下去。

对于广大平民而言,稳定的和平,就是最值得歌颂的幸福。

岁月如梭,雷恩和雷娜的身体一天天长大,兄妹二人很快便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

年仅三岁的雷恩已经觉醒了“雷之呼吸”和“雪之思考”两种优秀血脉,起点已大大高于父亲!

而雷娜则更加优秀!经过家族内部严格的检测,确认雷娜.查理觉醒的是被称为最接近“混沌雷霆”的血脉之一:雷霆之子!

与儿女的茁壮成长不同,墨菲特的身体却一天不如一天,实力也稳步下降。

圣母之泪的副作用很多,其中最为严重的两条是会降低使用者的寿命和实力,并且使用者实力越强,遭到的反噬也越强烈。

献出圣母之泪后,康斯坦丁得到了墨菲特毫无保留的信任。

墨菲特将政务实务均等分给熟稔政事的老宰相和康斯坦丁后,还天真的赐予康斯坦丁“查理”的姓氏,这是完全想将康斯坦丁纳入家族之中,是对康斯坦丁的进一步重视。

在宦海浮沉三十余载的老宰相怎么可能不明白墨菲特的用意,于是他也乐意当一个红叶公国未来宰相的老师,往后岁月里,他细心教导康斯坦丁如何治理政事,辅佐大公。

康斯坦丁极其聪慧,任何事情一教就会,并且还能举一反三,出色的完成老宰相的几轮考验。但这反而让老宰相对康斯坦丁的来历愈发怀疑。

暗中详细查探后,所有的证据在指向盖亚山脉的金瑟兰村庄后,便再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发现。

因为半年前,金瑟兰村庄被一伙流匪洗劫,整个村庄72户合计315人被全部杀害,无一生还。

聪明的老宰相察觉到此事或许并不是巧合,于是暗中发布高额悬赏,查探康斯坦丁的真实身份,最后在花费了将近300万帝国金币后,得到了四份最值得信赖和采证的分析报告。

四份分析报告分别从康斯坦丁的相貌,行为习惯,口音和献宝动机出发,经过将近一年的反复排除和查证,得出了五花八门的结论,但四份分析报告却惊人地指出了同一个猜想:康斯坦丁很可能与南方永夜森林的堕精灵有关联!

老宰相将分析报告呈现给墨菲特,但墨菲特此刻的注意力已经被家庭和恢复雷霆之力所填满,并未察觉到老宰相对公国未来的担忧。

当反叛的号角吹起时,墨菲特完全不敢相信:这个自己无比信任并委以重任的家臣,会选择以一种最冷酷,最直接的方式将手中的长剑指向自己。

“为什么?”墨菲特问。

“为了伊兰陛下。”说出这句话时,康斯坦丁并未直视墨菲特的双眼,他的视线与墨菲特脚下的金色阶梯持平,一如初见查理大公那般。

墨菲特凌厉的眼神突然黯淡,伊兰是南方永夜森林中精灵的王,与红叶公国已爆发多次冲突。

墨菲特因愤怒而紧握的双拳缓缓松开:“你既然能率领部下走到我的行宫来,想必近卫军和我内府的家臣也是一个不剩了吧?”

康斯坦丁微微侧过身体,保持一个俯冲的前置姿势:“近卫军已经全军覆没,您的家臣也全都死了,不过他们死的时候是在梦里,没有痛苦。”

墨菲特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放松的手掌再度紧握。

银色的雷霆在他周身盘旋,如海如渊,随后源源不断地凝聚在双拳之上,银色的小小光点在强壮而充满力量的双拳间不断闪烁,仿佛在欢欣鼓舞。

虽然已经跌落九级,但墨菲特的实力仍不容小觑。

即使身体强度不足以支撑他长久战斗,但墨菲特仍然要为自己的儿女们留下足够逃命的时间。

但愿能争取一些时间。

墨菲特率先出手,海量的雷霆之力向着康斯坦丁身前的士兵们扑去,雷电所到之处,没有任何一位士兵可以幸免。

在接触到雷霆之力后,强大的电流瞬间便致使敌人炭化,许多叛军连刀都还未出鞘,便已经被雷霆之力击杀。

叛军们激昂的声音才刚刚发出,还未来得及登上盛大的舞台,便早早落幕。

被墨菲特的雷霆之力击中后,叛军的体表会瞬间炭化,而内脏器官虽也无比炽热,却还保有最后一丝活力,他们已没有活命的机会,却要大约一小时后才会死亡。

这是一个漫长而痛苦的死亡过程。

墨菲特只一人,却将近千叛军吓住。

康斯坦丁看向身后,计划中应该在他身侧的伙伴却并未出列,他叹了口气,拔出长剑与墨菲特对撞在一起,雷霆无双的破坏力将康斯坦丁的长剑瞬间崩碎,康斯坦丁脸色阴沉,连连退步,安稳站立后,他将双手负在身后,神色如常,但眼角却频繁闪烁。

康斯坦丁的双手已经无法抑制颤抖的频率,它们来回抖动着,就连手掌下的青管和肌腱也不停地跃动。

“只要你束手就擒,我保证查理家族还能继续延续。伊兰陛下不想破坏原有的红叶公国基础,只要你宣誓对伊兰陛下效忠,大公爵的位置仍然是你的。”

墨菲特啐了一口,却没回话,雷霆之力陡然大盛,墨菲特的身形也在银色圆弧的包裹下节节攀升,最后达到了惊人的五米。

“只有这点儿程度了么,.哈哈…”墨菲特摇了摇头,自嘲道。

康斯坦丁耐心解释道:“圣母之泪对血脉能力和武者的压制效果非常明显,如今你的雷霆召唤已经无法维持你巨人化的状态,你现在这样是在无端找死,投降吧,否则整个查理家族都会为你的任性而买单!”

“查理家族永不向异族低头!”这一声饱含愤怒和激情的呐喊如雷如电,在康斯坦丁的耳边炸响,但康斯坦丁还未闪避,雷霆巨人的巨拳已然在眼中无限放大。

我就要死了吗?康斯坦丁呢喃道。

他的眼前闪过无数画面,但最终却变成了两团银色的闪电。

他决定闭上双眼,等待自己命运的终结。

除却神赐:智慧和启迪的外壳后,康斯坦丁的内在不过是个区区四级的中级战将,其综合实力甚至还不足以得到一个“神圣骑士”的称号,在伊兰陛下指定的护身武者没有现身对抗墨菲特时,康斯坦丁就已经清楚地知道了自己的命运。

但预想中的毁灭并没有袭来,世界仍然是眼前的世界,空中的弦月仍然皎洁明亮。

康斯坦丁睁开双眼,寻找在千钧一发之际救助自己的身影,但映入眼帘的只有一位身高五米,全身被雷电缠绕的雷霆巨人和……一根头发?

只见一根红色的细发,竟直挺挺地挡住了墨菲特的全力一击,并深深地刺入被雷霆之力包裹着的拳头!

淡淡的绯色光晕自细发中散发出氤氲的阴冷气息,与悬挂在空中的红月遥相呼应。

墨菲特大喝一声,重重踩踏地面,加大雷霆之力的灌注。他高大的身影逐渐模糊,所有的力量都被集中在与红色头发的对抗中。

看着那根细红的头发,墨菲特像是明白了些什么,他不甘地怒吼,充满不屈的声音亦如雷霆在天地间炸响,却没有得到天空之上,那轮绯月的回应。

片刻后,康斯坦丁站在墨菲特的跟前,冷峻的脸庞不禁有了一丝变化:“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墨菲特摇头惨笑:“难道你还能放过我的家人和子民?”

康斯坦丁异常认真道:“伊兰陛下寻求的并不是一个残损的公国,你所预想的“血祭”不会发生,但你的家人…..”

墨菲特挣扎着站起身子,用尽全力怒吼:“整个公国里,除了子民的灵魂,还有什么能够让莉亚女神心动?!你倒是告诉我,你用什么保护我的子民!”

康斯坦丁如梦初醒,他转过头看向已经断成两截的头发,久久不能呼吸,而当他再度回头时,墨菲特已经闭上眼睛,失去了呼吸。

看着墨菲特刚毅的面容和挺立的身姿,康斯坦丁嘴唇微张,蠕动了许久却最终没有开口。

这个以站立姿势来面对死亡的大公爵,或许已经不需要任何的解释和承诺。

冬夜,在这个红叶公国建国百年的伟大时刻里,熊熊燃烧的大火在公爵的府邸生生不息,哀嚎声如同一块块被点燃的湿柴,短暂的大声尖叫后,持续发出的便只有低亢的呻吟。

一位身着红色骑士正装的堕精灵正穿梭在公爵府中,越过一间又一间房而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她手中并没有握着象征骑士身份的阔剑,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本厚重且有些古朴的书籍,那书籍看上去已经残破不堪,连书本右下角都有些缺损。

一个蓝发女子挡住了她的去路,看她的站姿,仿佛是等候已久。

“原来是伟大的玉龙魔法师安妮大人。”精灵看着眼前的绝代风华之人,端庄地对着安妮施了一个正礼。

“报上您的姓名,骑士阁下。”安妮的声音没有温度,冰冷而完美的面容也看不到分毫喜怒。

精灵女骑士低低笑道,声音妩媚而又妩媚:“我的名字….抱歉,让我想想,我已经快要忘记自己原本的名字了….哦,我好像是叫诺尔温,还是伊芙来着?”

安妮的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忌惮:“伊兰陛下的妹妹,诡术妖姬伊芙?”

伊芙的笑容更深了:“如果伊兰陛下没有别的姐妹,那您指的应该就是我了。”

安妮深深地叹了口气,向前走了一步,尽量保持平缓的语气,说:“听说你的…癖好有些与众不同,这一次要说服你出手,想必伊兰陛下也付出不少吧?”

伊芙只是笑了笑,却不回答安妮的问题,她翻开那本泛着点点橙光的古朴书籍,右手食指放在扉页,看着安妮,并微微眨了下眼,道:“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想必您也不太可能将雷恩和雷娜拱手让给我吧?”

安妮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了两步,却突然道:“如果我现在要走,不管雷恩和雷娜,你应该不会拦着我吧?”

听见这话,伊芙却突然有些反应不及,露出了惊愕的表情,但她很快便平静下来,并认真思索,随即道:“当然可以。您是伟大的玉龙教会的三阶幻灵魔法师,我们并不想得罪玉龙教会,如果您就此离去,已足以表明您的立场。”

安妮继续向前走着,随后在两人仅有十步之遥时停下,说:“伊芙殿下,难道您不准备让一让吗?”

伊芙难以置信,有些不相信地再次试问:“难道您真的决定不管自己的儿女了吗?我并没有冒犯您的意思,只是….”

“只是不合情理对吧?”安妮接过话,继续道:“现在的我并不是你们的对手,所以留下来死战毫无意义,如果我决定不插手红叶公国的内务,你当然也不会得罪我们玉龙教会,所以我决定明哲保身,抛弃自己的孩子,但是,我相信,等我修炼为四阶圣灵魔法师后,我会带着自己的玉龙来永野森林找你们叙旧的!”

一听到“四阶圣灵”后,即使是癫狂疯魔如伊芙殿下,也忍不住有些后怕,她顿了顿,还是微微让开了道路。

安妮就这样一步步朝着伊芙走去,在两人仅有三步之遥时,陡然喝道:“玉龙之凝!”

一股浅绿色的水墙瞬间便席卷了二人,并持续不断地变幻形状,直到完全凝固,伊芙的眼中满是愤怒,但在玉龙之凝发动的瞬间,她也仅仅是预防着安妮的偷袭,却没想到她直接将自己也纳入了玉龙之凝的范围!

“三分钟后,就是你的死期!而等我杀了你后,我会找到雷恩和雷娜,先折磨他们七天七夜再杀!”伊芙的话语满是暴戾和愤怒,但她并没有浪费魔力或原力试图冲破枷锁。

玉龙之凝的效果是范围性的,安妮这样做,也只不过是为自己争取了三分钟的活命时间,公爵府已被团团围住,无论如何,他们都逃不掉。

安妮却对伊芙的威胁视若无睹,只是飞快念起另一个咒语,将自己解放出来,快步走进一道青石大门。

将坚硬的青石大门扣住,然后越过前厅和殿堂,安妮径直来到书房密室,拉过雷恩和雷娜的手,蹲下身子,轻轻拍打着儿女的肩膀。

短暂的温存后,安妮看着雷恩的眼睛,温柔道:“你是哥哥,所以一定要照顾好你的妹妹。

家族的宝物原本有很多,但到了我们这几代,已经被使用得所剩无几,我找了许久年,才收集到这两枚“虚空之眼”,你们现在把它戴上。“

小小的雷恩已经被外界的喊杀声和门口的撞击声冲击地脑袋生疼,他强忍着恐惧,怯生生问道:”母亲…我要做什么?“

雷娜的泪水顺着鼻尖滑落,然后被她擦去。

与雷恩不同,雷娜或多或少明白现在发生的一切意味着什么,她紧紧握住安母亲的手,却被安妮轻轻甩开。

安妮擦去眼泪,将雷恩和雷娜的手握在一起,哽咽道:“虚空之眼的内扣有一个微微凸起的按钮,你现在按一下就好,接下来的事情等你按了之后我们再说。”

雷恩顺着戒指的环路寻找,果然摸到了一个微微凸起的节点,若不仔细查看根本无法察觉。雷恩下意识便要听从母亲的交代,但一向安静的雷娜却主动大叫道:“母亲,您还有什么交代的吗?”

安妮轻抚雷娜的脸,展颜一笑,温柔道:“我爱你们,你们要好好地活下去....待会儿见。”

两人依言按下虚空之眼的按钮,随后戒指突然出现一道微弱的黑光,仿佛被某个沉睡在虚空深处的威能存在扫视了一眼。

雷恩和雷娜被微光席卷而入后,便很快消失在安妮的视线里。

安妮微笑看着消失在面前的孩子,又看了看马上要被冲破的大门,她双手合拢,十指紧扣,一簇蓝色的火焰由内而外燃起,将安妮美丽的身影照耀得如梦如幻。

这个美丽的女人,以生命为燃料,在对神明的祈祷中盛开自我,褪去俗华,并化为余烬。

至于她祈祷的内容,只有神明才知道。

雷恩揉了揉睡眼惺忪的双眼,又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被窝,并小声嘟囔道:这么冷的天气,或许卢克老大还不会起床,不如再睡一会儿吧?

但嘟囔归嘟囔,雷恩还是以极快的速度将厚厚的棉被叠好放在靠墙处,又去外面找了几块干净的冰,放在同样冰凉的铁桶里,随后费力地将快要赶得上他一半体重的铁桶放在火堆上。

等冰块化开,里面的水就可以拿来给雷恩洗漱,而剩余的量则是给帮派里的其余人使用。

这样的步骤,雷恩要重复四五次,并且还会随着帮派中主力们的需要而增加。

两年前,雷恩突然出现在终日被冰雪和寒冷覆盖着的磐石城里,他穿着华丽,广袖帛带,束腰收脚,腰间还有一块上好美玉,黑金色的外袍领口和袖间还饰有金丝缕绦点缀。

但这个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却疯疯傻傻地,问什么都不回答,只是自顾自地走着,嘴里不知道念叨着什么。

雷恩身上的东西很快就被哄抢一空。在众多小孩争抢雷恩衣服和佩饰时还故意推搡雷恩,使得雷恩身上出现了不少伤口。

一哄而上的人在拿到了想要的东西后又一哄而散,只剩下雷恩光溜溜地在冰雪里走着,现在他全身上下只有一个黑不溜秋的戒指,毫无哄抢价值,在一个小孩使劲掰也未掰开后,就干脆放弃了。

不知不觉,雷恩走到了一座福音教堂门前,他终于失去了所有力气,就此昏倒在地。

福音教堂里扫雪的修女打开门,发现了已经被冻得乌紫的雷恩,惊道:“主啊!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随即将雷恩抱回了教堂。

雷恩恢复神智后,修女便给了雷恩一些吃的和蔽体衣物,并吩咐雷恩坐上前往约克镇的马车,前往自己的义子卢克的聚落,这样有望活过冬天。

福音教堂不能收留孤儿。在寒冷动荡之地,每一张吃饭的嘴就意味着一份沉重的负担,这条理念在物价高昂的磐石城尤其正确。

小小的雷恩仿佛一张白纸,丢失了关于五岁之前的所有记忆,他坐了三天两夜的马车,差点死在马车后面驮拉的矿石堆里,才到了卢克的地盘。

作为“发财帮”最小的成员,雷恩的所有任务就是烧水和烤土豆,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一年后,雷恩便可以在帮派里大一点的孩子带领下,前往西街乞讨。

雷恩的皮相好,一双乌黑的眼睛又大又圆,身上的皮肤则是又白又嫩,像是被牛奶凝练过一般,因此雷恩的收获总是其他小孩的两三倍,他每天总能拿到一点黑面包或是其他吃的,运气好的话,雷恩还能拿到一个铜板!

度冬如冬,转眼雷恩已经七岁了,此刻正看着火堆上的铁桶,在灼热的火焰下,发出戚戚的声音。

那是冰雪死前的哀鸣。

不一会儿,一位有着十四五岁面容的少年也打着哈欠醒来。他身材健壮,赤裸的上半身肌肉已经带有非常明显的棱角,接近一米九的身高让他的威慑力比一般的成年人还强,而横跨整个下腹和左肩的巨大伤疤,则给这副有些健硕的身体增添了一些狂野而另类的魅力。

他没有叠棉被子,而是一脚将挨着他不远睡的少年踢醒,随意道:快点起床。

那个被他踢醒了的小孩倒也不恼怒,只是怏怏道:卢克老大,这么早起来干嘛,我还没睡够呢。

卢克捧了一把水洗脸,不再回答艾迪的问题,转身向雷恩走来:“白面包还剩多少?我的肚子现在饿得好像在打鼓,现在能塞下一整条!”

雷恩摇了摇头,说:“现在只剩下几十斤土豆和十几条黑面包,但是有几条黑面包已经有些发霉,我不知道吃了会不会有事。”

卢克皱了皱眉头:昨天出门不是还剩下四条白面包吗,怎么今天就什么都不剩了?我可不想吃黑面包和土豆,现在我看到那玩意儿就想吐!

雷恩搓了搓手,小心地斟酌用词,道:“昨天下午,米尔来这里将剩下的面包都拿走了,还让我转告给你几句话。”

卢克的眼角微微有些不自然,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他故作镇定,问:“什么话?”

“告诉卢克那个欠钱不还的坏蛋,你们“发财”帮已经欠了我五个银币外加七个铜板了!如果三天之内他还是不能还钱给我,那我就要向老板申请,把你们帮派的称号取消,而你们的地盘也全都归我们!这些白面包可以抵一个银币,我先拿走了!嗯,就是这些。”雷恩有些不安,但还是硬着头皮将米尔交代的话说完。

米尔是野狼帮的老大,同时也是卢克的死对头,两人的地盘恰好挨着,所以时常会有矛盾,但两人又爱好赌牌,所以往往在牌桌上时是朋友,下了牌桌便成敌人了。

卢克听完,挠了挠鼻子,说:“土豆和黑面包也不是不能吃,我们今天就先将就着吃点吧….今晚我一定会带着白面包回来的!”

雷恩转身便去烤土豆和黑面包了,这些事情现在他根本插不上手,毕竟自己只是一个七岁的小孩,要饭可要不来银币!

卢克是“发财帮”的老大,整个帮派共有十几个人,都是孩子。作为年龄最长,体格最强的人,卢克肩负着整个“发财帮”的生计。

帮派里的孩子都是孤儿,大半部分都是通过和雷恩一样的方式加入“发财帮”的,小部分则是卢克自己在外面游荡时收下的小弟。

虽然大家都是孤儿,却并不孤单。

在这个位于西京大陆最西,终年皆冬的约克镇里,一个废弃的坟场,一座废弃的安全屋和一堆废弃的红石,便共同造就起了一个小小的家,它或许并不完整,却在凌冽的风暴下跃动着别样的火舌,温暖而又迷情。

不一会儿,帮派里的孩子们也都陆陆续续地醒来,而此时雷恩早已将食物整齐等分,除却卢克老大可以独享一条黑面包和两个土豆,帮派其余人则都是半条面包和一个土豆。

牛奶是不可能有的,冰雪融化后煮开的水又不是不能喝。在促进喉管蠕动和帮助黑面包软化这一方面,白水或许效果更佳。

嗯,就是这样。

小小的雷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地将白水和牛奶放在一起对比,因为自己印象中还从未喝过牛奶。他皱着眉头,啃一口黑面包,然后再喝一口水,持续重复这样的步骤好几次,终于解决了肚子的问题。

此时卢克也飞快地吃完了早餐。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不满道:该死的纽特,你昨天又没打扫地面!今天你要是再不打扫,我保证你的屁股会在今晚被我打开花!不准笑了,都给我安静!安静!

多数人的眼光飞射向纽特,后者则满眼都是尴尬,干脆羞愧地将头深埋入双腿间,众人又笑作一团。

等到哄笑声渐渐淡了下去,卢克清了清嗓子,说:“今天的任务和昨天一样,我们这些大孩子去旷工征集点去看看能不能找到活,而你们则去西街讨钱,我在这里再强调一下,你们讨钱的时候,绝对不可以进入商家店铺,也绝对不允许去偷抢!知道了没?!”

众人老实应答:知道了!

行有行规,就算是偷盗和乞讨也不例外。

卢克摸了摸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声叫道:“还有一件事,你们不可以离开西街去别的地方讨钱,否则会被其他帮派的人收拾!知道没?”

众人的声音再次整齐划一,不过这次的应答,多少有些不耐烦了:知--.--道—

推开门,即使是裹了一件厚重的亚麻大衣,内衬还塞了半斤棉花,卢克也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奋力地搓了搓手,骂道:该死的天气!

他转头望了一眼已被厚重冰雪压盖的房屋,心里暗自计算了下,不由得叹了口气。

目前雪季已来临,照这样的落雪密度,最多再过一个月,青石屋脊就要顶不住积雪的重量而倒塌,所以要提前规划清理积雪的时间安排。

西京大陆大部分地区终年如冬,但也分雪季和霜季,雪季到来时温度骤降,雪花也纷纷扬扬没有尽时,而霜季则阴冷潮湿,温度却相对较高一点。

管他呢,一周后再考虑这个问题吧!卢克这样安慰自己。他站到一处山坡前,摸了摸屁股,确定厚重而牢固的裤头和纯麻雪裤保护着自己的臀部,才缓缓蹲下,将屁股放在冰面上,上半身微微向后倾斜,双腿前蹬,如同下饺子一般直挺挺地朝下方滑去!

前方赫然是一道高近20米的冰雪墙面!由于墙面光滑,若能够巧妙掌握滑坡技巧,人如果滑下去要比走下去快数十倍,这也是“发财帮”为什么一眼就相中了这处坟场的主要原因:附近不仅有着较为丰富的红石可以燃烧,地形也起到了一定程度的保护作用。

卢克过后是艾迪,然后是五个年龄在12岁以上的孩子,他们并肩走着,雪地里几组脚印渐行渐远,直到完全消失在雷恩的视线里。

雷恩抬起头仰望天空,穿过层层云雾,视线停在不知名的一块冰蓝色星辰上,这是雷恩的习惯。每当无事可做或不想做事的时候,他就会抬起头寻找那一颗仿佛印刻在内心深处的冰蓝色星星。

现在已经是上午八点,太阳却迟迟未曾推开云雾现出身形,穹顶的基调仍是以黑,紫为主,辅以血红和冰蓝作配。

据说黑夜的每一种颜色都代表了一位神灵的心情,但雷恩却想:难道每一位女神的心情总是永远不变的吗?就好像夜之女神莉莉丝陛下难道永远都是心情美丽吗?又或者血月之女神莉亚永远都血腥残暴?

这些问题没有答案,因为没人敢真的去问那些教会人士这种渎神的问题。

武京位面对于信仰神灵的要求相对宽泛,但不允许同时信仰多个神灵。

神灵是高贵的,同时也一定是自私的,雨露均沾法则当然不可能适用于神灵。

但雷恩眼中的冰蓝色星辰却突然奇怪了起来:只见它的位置开始朝着西边迁移,像是在靠近血月,但下一秒又突然向右移动,似乎是要摆脱束缚。

就这样,冰蓝色星辰的移动轨迹奇怪无比,一会儿东一会儿西,再仔细看看,又像是在靠近近地轨道!

天呐!它竟然真的在朝着近地轨道飞来!

不,是砸来!

雷恩吓了个半死,脸色瞬间煞白,赶紧闭上眼睛念叨: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念完一套心理安慰经后,雷恩再次睁开双眼,却发现刚才在视线中已逐渐放大的冰蓝色星辰已消失不见,但整个夜空都被冰蓝濛濛光点所充斥,再也看不见其他色彩。

周围的孩子也被天空中陡然出现的异象吸引,纷纷跑出来观看。

“哇!祈愿日到了吗?快许愿!”一个稍大的孩子喜不自胜,手舞足蹈地提醒众人快许愿。

祈愿日是整个武京位面人族特有的一大盛事。武京位面的上空有两颗单体直径较常规烈阳大了三倍的“鸿阳”,它们迸射的强大能量是武京位面众多矿产资源诞生的基础,而除了强大的鸿阳,还有一颗直径毫不逊色鸿阳,却顺着玄奥轨迹飞行的冰蓝色巨型星辰。

这颗直径巨大却行踪不定的星辰罕有人见,据说它只在某个时间出现在少数人的视线中,因而也被人族誉为代表了幸运的“玉蓝”星,而它出现的日子则被称为代表了好运的“祈愿日”,传说只要在祈愿日看到玉蓝星绽放的光芒,就可以向幸运女神许愿,而且得偿所愿的例子还不在少数。

大家都闭上眼睛争先恐后地许愿,但愿望的内容却有些令人哭笑不得,由于祈愿日的愿望需要大声说出来,所以大家的小小愿望,都传进了旁听者的耳朵。

“神啊,我想要一座金山!”这话出自一个鼻涕虫,他没有名字,大家都叫他鼻涕虫。

“高贵的神灵啊,请回应我卑微的祈祷,赐予我圣域实力和永恒的寿命吧!”这个异常贪心的金色短发少年高声喊叫,悠扬而宽广的声线中还带着一点教会的教徒朗诵教义时独有的腔调,仿佛是一位虔诚的信徒。

仔细看去哦,原来是偷吃教堂东西的小桑迪。

“我要嫁给一位子爵….啊不,伯爵!我要做伯爵夫人!”尖叫着呐喊的源头来自美丽而瘦弱的珊妮,她的愿望倒是相对简单,只是不知道神灵会不会回应她的祈祷。

雷恩听完大多数人的愿望后摇了摇头:这些愿望怎么可能被实现?再说祈愿日都是骗人的,自己并不相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

但冰蓝色的夜空过了片刻也未有消散的迹象,仿佛要取代深黯,此时已经是早上九点了,就算鸿阳很少将阳光洒向约克镇,但至少白昼应该在它准时出现的时间出现吧?平日里,八点半的样子天就该亮了。

天若不亮,西街的行人便会很少,雷恩一行人讨钱的难度就会增加。

鼻涕虫走到雷恩跟前:雷恩,今天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作为“发财帮”讨钱业绩最好的人,雷恩俨然已得到了大家的信任。

雷恩看着被冰蓝幻光照亮,却仍然没有恢复白昼的气象,短暂思考了下,说:“我们现在就出发,出去碰碰运气总比在家呆着好。”

话毕,雷恩率先一屁股撅在地上,向前挪移了一点距离,随后顺着山坡滑了下去。

鼻涕虫见雷恩出发,也跟着滑下山坡,其余人也跟在后面。

屋子是重要的战略点,必须要留有人守着,否则,狡猾的雪兔和冬狼或许会钻进来叼走众人为数不多的食物,珊妮自发留守,其余人则顺着卢克等人留下的足迹向西街行进。

雷恩回过头看了看珊妮,又看了看珊妮背后的房屋,不知何故,今天雷恩总觉得心绪有些不安,仿佛要发生什么大事。

会是什么大事呢?雷恩不得而知。

他再次仰望天空,却发现视线中的冰蓝那些乱流虹光如游离在空气和水中的微小生物般不断地划过天空,像一条条游动的小鱼小虾,这样的画面不停扩散,使得宏大高远的冰蓝色光芒更盛,像是整个天空都要塌下来般。

西街位于约克镇偏东位置,若是在空中俯瞰,可以看到整条西街不过是一条长约千米,宽约50米的巨型走廊,这里马车攒集,人流涌动,各种简单的物资和生活物品都可以买到,若是肯花上三个铜板,还可以和装了一整座马车的黑石为伴,踏上前往磐石城的旅途,去那里碰碰运气。

当然,专供人坐的轿车也是有的,那种车配有专门的驮运魔兽和侍者,还有相当于一个单人间大小的广阔空间,舒适度良好,但价格却不是普通人能负担得起的。

雷恩的策略很简单:大家按照100米为界,各自在自己的范围内讨钱,这样,一个普通旅人从进入西街开始到离开西街为终,就会经过包括雷恩在内的十人,而倘若在这十人里,他动起哪怕是一次恻隐之心,就代表着雷恩的计策成功了。

往常大家也是这样齐心协力,由鼻涕虫和雷恩分别占据街头和街尾,以此提高讨钱成功几率,虽然收获不多,但也能证明大家的用处。

但今天却不同,整个西街上人迹罕至,有些往日客人较多的商铺此刻也是门可罗雀,到了下午,人才渐渐多了起来,但总量也不过平日里的三成。

一直到了晚上七点,大家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雷恩才叫大家聚在一起,准备回家,看着众人手中空空如也,雷恩的心也忍不住沉重了一分。

雷恩摊开手,将今天的收获摆在手心,那是两个铜板,可以换到两条黑面包。

鼻涕虫看到两个铜板,眼睛都放光了,说:“大家的肚子都要饿死了,快把钱拿去买黑面包吧!”

雷恩皱了皱眉头,他昨天可是清楚地听见了米尔的警告。

犹豫了下,雷恩道:“鼻涕虫,我看是你的肚子饿了吧?今天好不容易讨到了钱,要拿回家给卢克老大,他最近需要钱打点关系,才可以正式成为矿工。”

鼻涕虫有些沮丧,但一听是要给卢克老大用,也就不再说话了。

众人休息了会儿,便朝着安全屋方向折返,一路上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倒也热闹。

而众人头顶的天空,仍然呈现出一片冰蓝之色。

到家后,雷恩与珊妮熟练地烤土豆和黑面包,而周围的孩子早已摩拳擦掌,准备大快朵颐。

吃过晚餐后,雷恩望着自己手心的两个铜板,回想起它们曾经的主人模样,那温柔而慈祥的老妇,迷蒙的双眼泛着点点好看的星光,宛如月牙低垂,而她那双澄澈而无瑕的眼神深处则散发着一种在整个武京大陆都很稀有的东西,叫做善良。

她不过是个普通的妇人,臃肿的棉袄大多是用红杉树的种子晒干填充而成,虽然这比麻布的保暖效果要好,却也有限的很,而她的唯一的装饰:耳环则是黄铜制品,表面刷了一点点鎏金,这种色彩与黄金相同的金属,其价值却远远不及后者的一个零头。

就是这么一个衣着朴素,口袋里掏不出一个银币的妇人,却努力地摸索,将身上四个口袋摸遍,把仅有的两个铜板给了自己。

老妇人那张盈盈的笑脸频繁出现在雷恩的脑海中,让他有些失神。

这是雷恩第一次收到两个铜板。两个铜板的重量不过是一个铜板的两倍,但它所代表的含义,却远比一个铜板要沉重。

为什么,她要给我两个铜板呢?雷恩不自觉的喃喃出声。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她以前也这样,卢克老大也得过她一个铜板,只不过没你这么多。”接话的是鼻涕虫,他的岁数比雷恩大,了解的事情要稍稍多点。

鼻涕虫坐在雷恩身前,看着门外凌冽的寒风和在冰蓝光点照耀下的霜色远景,一幕幕往事如流光幻影般快速闪过脑海,声音少有地严肃起来,他将手缩在袖子里,不由得道:“据说那也是一个可怜的老妇,死了丈夫,又死女儿,前两年磐石城征兵抵御魔兽进攻,她儿子也应征入伍,没多久也死了。

雷恩却沉默了,没有接鼻涕虫的话,只是点了点头。

屋外冷风习习,却要保持门窗的敞开,否则红石燃烧产生的大量有毒气体,会迅速弥漫整个屋子,令所有人窒息身亡,两年以来,因红石而死的例子已多不胜数。

世界或许是公平的,就连红石也是如此,它无比便宜且廉价,往往十公斤都卖不出一个铜板,因为它几乎在约克镇到处都是;同时它又无比危险,燃烧时不仅要建立专门的排放气体的管道,还要敞开所有门窗,否则红石中途熄灭,释放的气体就可以让人在睡梦中死去。

有些小孩已经无聊地玩起了游戏,吃饱喝足后,他们的过剩精力也需要得到发挥,往常时候,雷恩必定是要参与的,但今天他却蹲坐在门前,看着一成不变的天空。

不知过了多久,卢克一行人也终于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他们还在山坡下就唱起了短歌,显然心情不错。

回到安全屋后,卢克将身上背着的一只雪兔扔下,乐呵道:“我就说今天一定会好起来!”

在众人的眼馋中,卢克熟练地将雪兔的皮毛剥下,接过雷恩早已准备好了的水,将雪兔有毒的内脏掏空。清洗干净后,这只重达20斤的雪兔就被斩成均匀大小的肉块,被投进了炖锅之中。

艾迪小心翼翼地摊开手,露出一块被黄色麻布严实包裹着的盐团,将之郑重而严肃地交给珊妮,说:“等到兔肉煮烂后,你再放盐!”

珊妮重重地点了点头,便守着炖锅不再挪步。

卢克从裤兜里掏出众人的工钱:每人10个铜板,合计就是70个铜板!

看着眼前70个铜板,卢克有些不满,狠道:本来是15个铜板一人,那个短命相的监工却硬说我们不是成年人,只肯给三分之二的钱,妈的!老子一个人干的量能顶得上三个成年人了!

雷恩道:今天不是还猎到了雪兔吗,它的皮毛也可以卖几十个铜板呢,不过这家伙速度这么快,卢克老大你是怎么逮到的?

卢克当即昂首挺胸,得意地点了点头,但还没等他的精彩故事拉开帷幕,艾迪就飞快地说完了整个猎取雪兔的真相:一只雪兔不知是怎么回事,竟然直挺挺地钻入矿坑,还正好落到卢克负责的那块矿区里,卢克叫来艾迪等人,以包围网的形式慢慢收拢,最后合力将雪兔逮住,而付出的代价则是卢克的右手又添了几道伤疤。

卢克将大家今日赚到的铜板一个个收好,接过雷恩的两枚铜板,一起放进一个略显老旧的钱袋,又拿起雪兔完整的皮毛,便走向野狼帮的安全屋,要去还债了。

野狼帮的安全屋离发财帮的据点很近,双方距离半个街区,走路的话也就半小时,但夜里出行可能会遇到冬狼,所以雷恩等人平时几乎不会在夜间出门,但今天的天色冰蓝如昼,卢克也就不顾忌了。

当卢克回家时,空中的冰蓝色已浓到极致,仿佛下一刻便要滴出雨来,雪兔肉软烂而绵延的香味已弥散飘远,深深地刺激着每一人,若是卢克再晚回来几分钟,说不准大家就先开吃了。

吃饱喝足后,卢克躺在床上仰头就睡,其呼噜声夹杂着磨牙声,不时还冒出几句断续的梦话,大概内容则是赌牌和欠账云云,其余人也依次钻入被窝,拥抱温暖。

燃烧着的红石堆下埋着一根粗大的钢铁管道,它截取部分灼热的气流,并传输至众人的床下石板,使众人可以不用叠在一起睡觉,这也是雷恩的主意。

雷恩比这里的大多数人都要聪明,他懂得巧妙利用工具实现具体的功能,但他本人却对此毫无察觉,只觉得事事本应如此。

“雪之思考”便是这样一个可以极大程度提高智力和应变力的稀有天赋,可是雷恩却主要用来思考土豆和黑面包的最佳烘烤时间,这未免有些暴殄天物。

时间已至凌晨,众人纷纷睡去,而雷恩却怎么也无法入睡,他偶尔失眠,但次数不多,看来今天便是他又一个不眠之夜。他靠在门口,又开始抬头,天空中那些玄幻且诡谲的一幕幕远景此刻在他眼中仿佛活了过来,正在互相拉扯,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脑袋很是混乱,一些奇怪的意识碎片开始反复出现,以前无法捕捉和解读的画面,现在却渐渐有了一些眉目。

意识中,一簇幽蓝深邃的火焰在一位妇人周身绽开,将生命力逐渐拉远,这幅画异常模糊,却让雷恩痛得无法呼吸,画面只是一逝而过,便又出现了一位身着白色长裙的少女,在众多卫士的簇拥下进入一辆华贵无比的马车,周围的人民无不匍匐施礼,虔诚恭敬。

雷恩想要奋力看清这两幅画的具体内容,却拨不开眼前那团迷蒙模糊的雾,反复尝试几次后,雷恩大叫一声,竟然腾地一声站了起来!

原来是一个梦。

雷恩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将心中的不适逐渐消解,随后再度靠在门前,但这次天空却恢复了正常的模样,冰蓝色的光束已不见踪影,而黑紫帷幕里,血月则光芒大盛了起来。

雷恩开始像往常一样,努力回想自己五岁之前的记忆,但除了梦中那两幅毫无头绪且互相独立的画,再也没有其他记忆碎片可供查阅。

七岁的雷恩早已表现出远超常人的天赋,“雪之思考”和“雷之呼吸”不同,是从出生开始,便可以直接使用的天赋,后者则需要至少点燃一个原力节点,成为一名武士。

两幅画面反复在脑海中闪现,让雷恩的全身心都投射在内,但由于画面过于模糊,许多原本清晰地代表了某一领域的某一标志,甚至是某一旗帜上的每一符号,都被刻意的淡化,只剩下一个无法参破的剪影。

雪之思考快速得出结论:自己的记忆是被刻意抹除的。

雷恩突然觉得身体有些空,却不知是何缘故,印在内心深处的浓厚印记,或许也随着天上那颗曾耀眼和绽放过的冰蓝星辰,一道消失在无尽的虚空里。

但下一刻,雷恩的小嘴便张成了O形,眼睁睁看着一颗蓝色新星划破长夜,径直朝着自己飞来!

蓝色光芒陡然大盛,并夹带着些许银色电弧将雷恩包裹在内,巨大的星体则沿着一股玄奥的轨迹,不停地收敛符文和体积,最后竟越来越小,瞬间便钻入了雷恩的胸前气海,就此消失不见。

再抬头望向天空,那颗宏大而神秘的冰蓝色星辰却在视线中不断缩小,闪耀的光点也变得渐渐模糊,直至消失。

小小的雷恩只觉得胸中一阵翻滚,热浪从胸口外廓出发,不断向四肢输送温暖,这令雷恩的头无比沉重,才摇晃了两下,一股无可阻挡的困意便深沉袭来。雷恩来不及爬上床,就匆匆睡去,可怜他才刚刚醒来,又不得不迎接自己新的梦境。

西京大陆的夜空已恢复往日光景,淡紫和深黑相融之光在灰蒙的夜空中洒下点点幻胧之姿,在这个高达九万米的高度,即使是传说中的位面穹顶也似乎触手可及。

这是神灵才能踏足的领域。

一道亘古而没有生气的无边意志顷刻间便席卷了天空,随后从天空垂直而落,很快便覆盖了整个西京大陆,搜索无果,那庞大而不可违逆的意志稍稍迟疑,自语道:“难道不是源脉?”

片刻,数道同样强横而巍峨的气息次第投下,但同样一无所获。

搜寻无果,这些气息登时消退,仿佛从未来过,只余最初到来的无边意志仍保留着全部气息,仔细将神念尽数投注至西京大陆,但最终它还是放弃了寻找,将天空归还给飞鸟。

夜终是夜。

再醒来时,雷恩已平躺在床上,身上还盖着两层被子。

雷恩还未来得及起身,珊妮就焦急地跑了过来,摸了摸雷恩的手,才放松下来,说:“你还好吗,昨天晚上鼻涕虫起来撒尿,发现你一个人躺在大门口,身上还烫的要死,卢克老大裹了两层被子才能靠近你,把你放到床上。”

雷恩努力回想起昨夜发生的一切,却只记得一个硕大的蓝色光球映入眼帘,之后自己就晕了过去,于是苦笑道:我当时脑袋有些痛,所以坐在门前准备休息一会儿,哪知道一下子就睡了过去。

“那你的身体怎么会这么烫?卢克老大说你身体都快要赶上沸水的温度了,见鬼,难道你是一位魔法师?”珊妮狐疑问道,猜测各种可能。

眼看解释不清,雷恩干脆装傻,转移话题道:“其他人呢?”

珊妮想了想,说:“卢克老大他们还是去矿场碰运气,听说最近矿场发现了一种比黑石还要珍贵的矿石,正在大力招募矿工去挖掘呢。鼻涕虫则带着剩下的人去了西街讨钱。”

雷恩吃过早餐后,便要出门去西街讨钱,但珊妮却不让他出门,原因是卢克老大交代过,让雷恩在家休息一下,顺便和珊妮一起把安全屋周围的积雪扫干。

雷恩拿起一根由大大小小数百根钢条捆在一起而成的特制扫帚,在清扫积雪时比常规的扫帚更有效率,而且更加不易损坏,这也是雷恩的主意。

随着手臂的不断挥舞,雷恩发现自己今天好像与以前不同。

或许是因为今天食量大增的原因,自己的力气多的用不完,仿佛是一头横冲直撞的蛮牛,怎么发泄都还有盈余,原本需要两个人花费至少四个小时的积雪,自己一个人只花了两个小时不到就全部清理干净了,而此时珊妮还在家里睡觉呢。

而做完这一切,雷恩连一口粗气都没喘过,甚至还想继续找点事情做!

雷恩将目光转向了安全屋屋顶,那里的积雪已经压了将近30公分厚,正待清理,雷恩将沉重的梯子缓缓搬来,爬上屋顶就开始工作。

今天是个可以看见鸿阳的日子,两颗鸿阳保持着恒定的速度,平行移动至雷恩的头顶,虽然淡黄色的阳光倾洒下来,却不能散发其应有的余热,令雷恩感到温暖。

整个下午,雷恩都埋头干活,剧烈而频繁的运动让他流汗不止,他不得不脱下自己的衣服,直到将安全屋顶上的最后一滩雪清扫干净,雷恩才觉得自己过剩的精力得到了一些发泄。

空中的雪花仍然持续不断地飘洒,屋顶冷风习习,却没能让雷恩觉得寒冷,雷恩反复思考自己身体产生如此变化的原因,最后确定是昨夜那团冰蓝色光团的功效,才让自己现在变得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

总不会是什么坏事吧?雷恩如此想着。

回到安全屋,雷恩开始收拾杂物,主要对象是一堆红石和食物,将它们分类整齐摆好后,雷恩又陷入了对未来的思考。

在安全屋,没有事情做的时候,大家总要想些事情来做,否则会疯掉的。

卢克老大在没有正经事的时候喜欢跟附近几个帮派相约赌博,虽然他老是输,却从不耍赖,即使一时冲昏头,输个三两银币,最后也总是尽数奉还的,是以他虽然年龄不算太大,却能稳坐发财帮老大,而无其他帮派老大反对的原因,就连米尔,虽然平时与卢克见面便开怼,私下也是对卢克认可的。

而发呆则是雷恩的一项擅长。雷恩的发呆有两个常人难以企及的特点:一是持续时间尤其长,若没有外力介入,甚至可以持续发呆一整天;二是保持姿势始终如一,从不改变。

雷恩发呆时喜欢右手托腮,将左手放在右腿上,下半身则蹲坐在门槛,整个后背靠于门前,保持头部微抬姿势远眺天空,每当有人问他在做什么,雷恩便会轻轻吐出两字:未来。

孩子们轻笑一声,就又跑开找其他乐子了,就连卢克听了雷恩的话,也忍不住嘲讽:咱们这样的人,能有什么未来?

整个武京位面的生灵数量实在是无法完全统计周全,但就拿磐石城来举例,这么一个位于西京大陆极西位置的边陲小城,光是登记在奎因子爵名下的领民就有70万之多,而那些连身份都没有的人就更数不胜数了。这还只是一个小城,仅占据不到5万平方公里的地盘,而西京大陆像磐石城这样的城池,至少有6000余个。

雷恩和卢克当然是没有身份的人,他们连得到海姆子爵领民的资格都没有,因为他们连五个银币的税都拿不出来。尽管这五个银币代表了一个正式的身份,可以要求得到庇佑的权利,和前往子爵直辖区居住的特权。

如果自己的身边有一个人,他没有傍身特长,没有正式身份,甚至连年龄都才七岁,却在废弃的安全屋思考着大道和未来,这多少有些滑稽。

未来当然是有的,但它只能存在于明天,而明天以后,和更远的事情则不需要思考,因为那没有任何必要。

卢克指了指身上的伤疤,第一次向雷恩袒露心声:“小雷恩,你在我们之中算是最聪明的,但是我要警告你,你最好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如果你想靠着自己这张有点好看的小脸蛋去巴结那些有身份的人,那也至少还要再等几年,我跟你一样大的时候,曾经跟你有一样的想法,而我腰间的这条疤痕,就是代价!

这个世界远比你想象的可怕,那些看上去道貌岸人的人,内心却不知道有多么肮脏,他们用尽一切手段,只为了满足自己的变态欲望,若是你老老实实在我身边待着,至少在我死之前你是安全的,但若是你离开了我们发财帮,我可不敢保证你会不会在哪天就成了别人餐桌上的一味配菜!”

雷恩双眼微缩,神色一凛,托腮的小手已不觉间放下,整个腰杆也挺了起来,看着卢克无比严肃的眼睛,他重重点了点头,虽然他从未想过要脱离帮派自己谋生。

他早已把发财帮的众人视为亲人,在发财帮,众人虽无血脉连结,但彼此的关系却也无比牢固。

众人吃过饭后,卢克便拿出一副珍藏的“国王游戏”扑克,准备消遣消遣,但大门却突然涌入几个少年,向着卢克奔来,并大声叫道:“大事不好了,米尔被人抓了,老板让你带几个壮实的人赶紧去西街旁的井场!”

卢克一听老板有传唤,赶紧吆喝艾迪和五个两个身高尚可的孩子,就要出门,雷恩却心中不定,只觉得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忙插话道:带上我吧,说不定我也能派上用场呢。

卢克此时心急,哪肯把七岁的雷恩带上,但他看了一眼雷恩,竟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能派上什么用场?

雷恩想了想,试探道:或许老板喜欢吃土豆?我烤的土豆还挺好吃的。

卢克眼角的肌肉跳了跳,随即大步向门口走去,丢下一句话:“你要真不怕死就跟来吧!但若是发生混战,我可顾不上你,另外,没人问你的时候,你就把嘴巴闭紧。”

经过二十分钟的赶路,雷恩等人终于出现在了西街街尾,远远望去,一团团燃烧着的火把如同众星捧月般拱立,而内圈则是几个看不清面容的人,但从体型便可以发现卢克的老板正是内圈的几人之一。

卢克朝着老板走去,但在外圈时却被拦下,这些举着火把的人都穿着黑色紧身衣,他们站立时似乎是一尊雕像,但又整体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阴狠肃杀的味道。

这是一个群有纪律的人,并非杂兵混混,若不是众人的身体上刻着各式各样的奇怪纹身,倒真有些士兵的样子。

那位身材肥胖的人看到卢克等人,腰间的底气便足了几分,说话的声音也不觉间大了起来:“希尔科,识相的话就赶紧把我的人放了,否则我们要真打起来,恐怕只会让伊凡捡便宜。”

希尔科身高足有一米九,却瘦得能看到皮肤下的血管,这显然是长期沾染各类毒品所致,他穿着紫色立领大衣,内衬则是一件镶着金色花边的黑白羊毛衫,下摆则是笔直的灰色厚裤,看上去像一位彬彬有礼的贵族。

他听了老板的话,却表现得像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眼角细纹道道涌起,嘴巴也张地老大,说:“稍微跟你客气几句,你还真把自己当根葱?还老板,你配这个称号吗?这个小家伙能被奎因子爵大人选中,是他的福分,多少人做梦都得不到这个机会呢!”

老板听了这话,却突然沉默了下来,后道:“子爵大人的命令我们不敢不从,但子爵大人要传命,向来都是会派遣卫队士兵,怎么可能假以他人?我看分明是你自己想讨好子爵大人!”

希尔科阴狠一笑,说:“不错,子爵大人确实没有点名要他,要这小崽子的另有其人!大人说了,这小子有点魔力天分,勉强可以参加失乐园入园选拔。”

老板退后一步,直接吆喝着自己的人围在一起,跟希尔科的人对峙,狂笑道:“去了失乐园还有命回?老子才不会上你两次当!赶紧给老子放人,否则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希尔科眼神低垂,双手握拳,就朝着老板冲来,冷喝道:“给我上!杀光他们!”

两团人马就此撞在一起,地上的火把熊熊燃着,将两伙地痞流氓映照得热血沸腾。在这寒冷的冬夜,大家都拿出看家的武器,朝着敌人狠狠挥舞而去。

卢克拿的是一根重达4斤的钢条,它握在手里的触感冰冷,但并不容易损坏,只要用布条缠上几圈,就能当做趁手的武器。

只见卢克手握钢条,对着面前的一位大汉当头就是一棒,若是普通人头部当此一击,说不得就要头破血流。

那大汉倒也是个熟手,身子往后方倾斜的同时亮出手中的铁棍抵挡,双方一个错身,又连续相互击打好几个回合,一时之间两人倒也斗了个旗鼓相当。

但卢克的年龄比那大汉不知小了多少,正是累积经验的时候。

这种帮派群战的戏份,并没有多少华丽的招式,他们的最大杀招往往也就是刀剑和铁棍之类的“硬货”,这些易于操控且威力不俗的武器才是大家的热爱,至于那些喜欢使用偏门武器的痞子,早已经被时间和经验淘汰。

曾经老板手下有个虎头虎脑的人,善用一种叫“铁头镖”的武器,就是受了西京大陆里一位圣域强者的影响,然而他自以为威力不俗的武器,却一头扎进雪地里拔不出来,被敌手当头一棒击中脑门,就此命绝。

那击中他的敌手也愣了一下,还辩解道:“是他自己不抵挡,不能怨我。”

地痞流氓间的战斗,往往不会朝着杀人而去,一般也就是手底下的人相互械斗,争出个强弱便开始谈和,只不过这次的形式却与往常大相径庭。

双方完全是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这也让老板一方吃惊,但他们也不是胆小鼠辈,短暂调整后,便都不再注意分寸,招招夺命,步步惊魂。

老板与希尔科已是过了十几招,双方都是经验老道的混混,各自受了些轻伤,却还有再战之力。

老板愈发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他目光微沉,握着横刀的手异常稳定,说:“你真的疯了不成?”

希尔科冷冽一笑,讥讽道:“今天过后,整个约克镇都将由我说了算,而要想真的得到大人物们的信任,不流点血怎么行?不过,我流的血已经差不多了。”

希尔科突然跪立,朝着天空虔诚道:“剩下的就拜托您了。”

老板不明白希尔科说的是什么意思,但他的喉管还未抖动,就愕然地看见自己的身体正在离自己远去!仔细一瞧,原来是自己的头颅不知何故竟然离开了脖颈,正在空中不断下坠。

人头落地后,老板的身体还向前走了两步,才缓缓瘫倒。

陡然而生的异变,令卢克等人大惊失色!

老板的麾下共有十一个帮派,但真正能拿出来打架的却要至少打个对折,这些人里,真正忠于老板的或许只有十分之一,眼见老板已死,他们便像无头苍蝇般惴惴不安,老实地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全场的焦点顷刻便汇聚到了希尔科的身上。

希尔科先是阴恻恻笑着,随后便放声大笑,终于不再收敛自己的神气和得意。他耸了耸肩膀,走到卢克等人面前,露出几颗黑牙,尽量展现自己温和的一面,说:“老板已经死了,你们现在要是继续跟着我混,原来的地位保持不变,但是你要是不肯跟着我混嘛….”

希尔科没有说后面的话,但众人已从这个笑面虎的眼中读出了他的态度。

卢克一双拳攥得死死的,指骨摩擦声清晰可闻,显然正在努力压制怒火,但其他人则不同,很快便向希尔科表达了忠心。

“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卢克的心早已极度愤怒,但却保持着一丝理智,他清楚地明白,若是自己现在不表现臣服,下一个被杀的就是自己了。

雷恩的小脸也有些紧张,看来今晚果然出事了,但自己却并没有发挥任何作用,只是充当了一个看客。

希尔科重新分配了各个帮派的地盘范围,并制定了新的规矩,从此约克镇的黑帮势力,将是希尔科一家独大!

众人在接受了新老板希尔科的安排后,便陆续回家,但当雷恩等人转身离开时,却被一个身穿灰色战术紧身皮衣的蒙面武士拦住。

他就这么直挺挺地站在夜里,但却没被众人发现,直到他发出嘶哑而低沉的声音:“这个小鬼留下。”

众人看向他指的方向,才发现被蒙面武士指中的人,赫然便是小小的雷恩!

雷恩心中有些害怕,但还是问道:“请问这位大人,您...有什么吩咐吗”

蒙面武士走近,看着将雷恩护在身后的卢克,眼神已有些不满,他冷冷道:“我只说一次,让开!”

卢克已是冷汗直流,但身为帮主的责任让他不得不顶住对死亡的恐惧,颤抖着咬牙硬挺,一字一句道:“老爷,您如果有什么吩咐,我可以直接给您处理,我相信我做的总比这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子要好。”

蒙面武士稍微睁眼看了一眼卢克,将卢克全身上下扫视完毕后,不屑道:“你配吗?全身上下连一个原力节点都不可能开启的废人,也有资格让我吩咐?你若再多说一个字,我立马杀了你!”

一股无形的杀意牢牢锁住卢克,仿佛是一把重达数百斤的铁锤将他死死按压住,卢克的喉管动了动,但最终还是没能开口,他还在纠结要怎么做才可以救下雷恩,却不知雷恩已经站到了他的面前。

蒙面武士有些满意地看着雷恩:“很好,这个垃圾一样的磐石城总算是有了一颗像样的苗子。

我要带你走,并给你一个能够站在西京大陆巅峰的机会,你愿意把握住它吗?”

雷恩并没有答话,而是反问蒙面武士:“那些事情离我太遥远,我只想知道,如果我现在就跟你走,我能立刻得到什么好处?”

雷恩的眼角看着卢克等人,心中已经做出来一个决定:至少要给发财帮留下点什么。

蒙面武士逐渐有些兴趣,仿佛明白了雷恩的意思,问:“你现在想要什么?”

雷恩转头指向希尔科:“我要他死!要他的一切都归属于卢克!”

蒙面武士笑了笑,说:“这个简单。”

话音刚落,蒙面武士便将一颗滚烫且滴着鲜血的头颅放在雷恩的手中。

看着表情还停留在喜悦中的希尔科,雷恩突然觉得内心深处的某个念头正在努力破壳。

希尔科的表情逐渐由喜悦变得呆滞,仿佛还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他的嘴唇微微噫动,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的瞳孔逐渐溃散,脑海深处的念头也一个个消失,最终只留下一个还在不断滴血的空壳。

雷恩再也忍不住腹中的翻滚,将希尔科的头颅扔在一旁,并奋力的呕吐起来,直到胃中再也吐不出什么东西,他才感觉好受了一些,但手部和衣襟残留的血腥气味,却无时无刻不提醒他刚才发生的事。

蒙面武士扔给卢克一管药剂,说:“这是一阶能力药剂,以你的天赋,喝了它应该能进化出一个能力,虽然同样只能对付对付二级武士以下的废物,但管理这个同是渣滓的小镇应该绰绰有余了。”

卢克还没来得及道谢,却被蒙面武士摆手拦住。

蒙面武士看着雷恩,说:“我已经给了你想要的,现在轮到你听从我的安排了。”

雷恩点了点头,转身看向卢克等人,声音无比坚定:“等我回来!”

西街的不远处有一座楼房顶端,蒙面武士与雷恩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雷恩站在最高的屋脊上,却立得无比稳当。恰在此时,夜空中铅色浓云移动,洒下一捧皎月色,落在他身上,宛如给他镀上了一层清冷辉光,又似有淡淡原力如云烟升腾。

在寒冷的夜里,以这不起眼的西街为起点,雷恩与卢克等人踏上不同道路,去探索属于自己的未来。

这就是属于战争年代的世界,每一次别离都可能会是永恒。

片刻后,西街已恢复平静,卢克等人已回到安全屋,早已等候多时的小孩们蜂拥过来询问情况,但很快便发现队伍中少了一个人:雷恩。

卢克没有回答众人的问题,他撇开所有人,孤身来到安全屋外,看着搭靠在墙上的梯架,跃步登上了屋顶,他先是狠狠的给了自己两个耳光,随后低声嘶吼道:“雷恩,对不起,我保护不了你,我没能兑现自己的承诺!我是一个孬种,当时我连一个字都没敢说!”

今晚的变故太大,先是米尔被抓,随后是约克镇的三大势力火拼,老板战死,随后又是希尔科被杀,雷恩被带走。这一切的变化,都是因为那个实力无比强大的蒙面武士!

他是圣域强者吗?为什么这样一个实力冠绝大陆的王者会来约克镇这样的小地方?这样的人,要么在首都殿堂镇守本部,要么在位面穿梭,何必花费自己珍贵的时间,跨越数十万里来到约克镇?

所有的问题都没有答案,因为那不是卢克能够触及到的,就连明天以后的事情,对于卢克而言都是那么遥远,又何谈比未来还要高级数个维度的问题?

但卢克却突然想到了什么,拿出今日蒙面武者扔给自己的一管药剂。他不曾怀疑蒙面武者的话,而是直接打开,将试管中的药剂一饮而尽。

既然未来的事情无法掌握,那至少要将已经明朗的未来牢牢把控住,这便是卢克的大道。

在卢克的心中,被送去“失乐园”的雷恩已经无需考虑,而自己则要将眼下的担子继续扛起。

药剂逐渐发挥功效,卢克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逐渐便冰冷起来,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他的血液都似乎要停止流动,刺骨的冰冷触感令卢克再也忍不住对疼痛的反应,仰天大叫,他迷糊之际,竟释放出一股冰锥来!

幼小的雷恩自然是不知卢克的遭遇,此时他正与米尔一同被蒙面武士像捉小鸡一样分别拎着,飞速前往磐石城,沿途的风雪在低空中如同利刃刮着两人的身体,米尔已经接近15,身体强度稍微强些,但也架不住长时间的挨冻,照此以往,不出三个小时,米尔就要失温冻死。

反而是年仅7岁的雷恩,除了一开始有些哆嗦,便很快适应了寒冷的温度,并开始四处张望起来,这一切也让蒙面武士看在眼里,心中对雷恩的评价不禁又高了几分。

雷恩全然不知自己已在无形中通过了蒙面武士的考验,此刻他正有些好奇地猜测蒙面武士对他们的安排。雷恩对于希尔科口中的“失乐园”很有兴趣,但没有主动开口询问,因为他知道,等时机成熟后,蒙面武士自然会告诉他们。

经过约两小时的飞行后,蒙面武士在一座巨大的灰石城堡前停下,此时米尔已经被冻晕过去,瘫倒在地,而雷恩只是出现了短暂的眩晕,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城堡占地辽阔,光是中央主堡便囊括了至少千米范围,主堡高十二米,大体分上下两层,而周围的四座副殿和一些平层建筑则是呈拱卫状环绕主堡而落。整个主堡以青石为基,配以灰色花岗铁岩,主堡上一根尖细的塔针笔直挺立,给整座城堡增添了一丝凛冽之色。

一位穿着华丽的浑圆胖老人笑呵呵地来到蒙面武士面前,他穿着由至少四种材质编织而成的宽厚毛衣,红蓝与白绿相称,尽显艳丽之姿,毛衣外则是一条名贵的白色皮衣,其脖颈附近还饰以柔软的银色长毛,取自西京大陆特有的中级魔兽:风暴冬狼。

若是除却老人过于圆润的肚腹和他头顶的那簇长长的象征不死鸟的圣羽,老人看上去就像一位宽厚而仁慈的贵族。

虽然在磐石城里,奎因子爵的血腥残暴早已声名远播,即使是与传说中魔渊里的“魔鬼”相比也不遑多让。

奎因子爵双眼已被厚重肥大的眼皮遮住大半,只从中露出一条细缝,他赶到蒙面武士面前,竟严苛地行了一个匍匐礼!

按照武京位面主流的贵族传统,至少要在双方身份差距有三个等级时,才会用到匍匐礼,也就是说,面前这位圣堂武士也必定是一位贵族,且至少是一位公爵,或者拥有与大公相当的地位!

是什么原因,会让至少统领一个公国的领袖,来到这么偏远的地域,亲自挑选适合送入“失乐园”的孩子?

蒙面武士点了点头,奎因子爵才敢起身,随后恭敬道:“贾克斯大人,您吩咐的事情我已经全力派属下去办,由于时间匆忙,目前仅在我的辖区内检测,一共找到了二十三位符合条件的孩子...”

奎因子爵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其中还有四位孩子,在运输的过程中有些损伤。”

贾克斯点了点头,说:“来不及了,现在就把他们全部带上来,我要亲自挑选!”

奎因子爵领命便躬身后退,而侧立两旁的侍女们则端上事先准备好的美食和佳酿供贾克斯享用。

但贾克斯却不为所动,反倒是雷恩和醒来的米尔狼吞虎咽起来。

不一会儿,二十三个小孩便在卫队的押送下来到贾克斯面前,他们看上去还算正常,只是在颠簸中受到了惊吓,因而有些萎靡。贾克斯扫视众人,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但还是耐心地说:“现在你们战成一排不许动,我将对你们的天资再做一次复测,等复测完毕后,长桌上的美食你们可以随意吃。”

雷恩和米尔放下手中的食物,老老实实与其他参与测试的小孩站在一起,随着一阵赤光闪烁,众人都被绯色的光束笼罩在内。

绯色光芒照耀下,众人的周身也开始泛起淡淡的荧光,虽然与贾克斯那如海如渊的绯色光芒无法相较,却极为醒目的彰显出它的存在。这些荧光颜色各异,有的较浓,有的寡淡,但终究还是荧荧微光,难以成簇,即使是接近成年的米尔,也不过是光芒较一般的孩子更盛了点。

贾克斯脸色阴沉,说:“奎因,我记得昨年你们磐石城还至少有两个小孩的天资检测为二等,为何今年一个二等都没有了?!难道你敢违抗威廉殿下的命令?”

奎因一听这话,早已被吓得魂不附体,扑通一声跪下,将脸部紧紧地贴在地上,用最卑微而诚恳的语气颤道:“大人,我已经全力搜寻,将整个磐石城登记在册的领民们一一排查,觉醒了原力和魔力天赋的人合计七千余名,其中超过三等天资门槛的只有这么二十三人,已全部在您眼前了。

天赋检测是武京位面学习和借鉴其他主位面的一种成系统的特殊能力,在通过一系列的学习和运用后,便能使用天赋检测这一实用技能来对被检测者进行全方位的鉴定,包括但不限于被检测者的先天能力,天资等级,亲和元素以及神性。

通常来讲,三等天资则意味被检测的人实力上限为三级,二等则是六级,一级则是九级,而超等天资则已经无法用通用的天赋检测进行核查,整个武京位面仅有少数的几个地方能进行单独检测。

被检测者若是身上泛起荧光,则意味着实力上限为三级,而若是被检测者周身涌现成簇的光束,则是意味着其实力上限为六级,天资等级则为二等,第一等天资则会出现各色乱虹光柱,并且光柱间有还异相环绕,意味着众星捧月,并且该异相也预示未来此人的天赋方向。

至于超等天资,整个大陆也极少有被直接检测出,那些身居“超等天资”天才无一不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其背后也至少代表了数代人甚至数十代人的悉心培养。每一次超等天资的问世,都能与天地共鸣,引发的异象直冲云霄,少数人甚至能牵引原力或魔力风暴!

而如今被检测的孩子们,连一个二等天赋都没有,这也意味着本次贾克斯的磐石城之旅以毫无所得而告终。

贾克斯的目光阴沉如冰,看着被其他孩子围在中间的雷恩,有些疑惑,问:“你走出来,让我仔细看看,你的天赋应该还不错才对。”

周围众小孩主动避让,将雷恩的身影完全露出,只见雷恩周身仍是泛着点点蓝色荧光,虽然光芒较浓,却并未出现连结成簇的情况,但他的头顶却有细小的淡红火鸟在闪烁不定,由于光束太淡,且颜色接近于绯,这才让本就有些乏意的贾克斯没能第一时间察觉雷恩的异常。

贾克斯面露些许喜色,开始加大绯色光束灌注。源源不断的绯色原力循环游走于雷恩全身,但雷恩的身体就像一个无底洞,任凭贾克斯如何灌注,雷恩头顶上那团淡红火鸟的形状却始终保持不变,既不增大,也不缩小。

贾克斯收敛了所有原力,亲自为雷恩检测身体,但最后得出的结论也还是与之前检测一致。

雷恩的骨骼强度为下等,若是修炼武道,此生成就最高也不过一个低级武士,但他的精神力异常饱满,若是修炼魔力,或许有望中级魔法师。

这还是自己头一次检测出这种天资:四肢和躯干的天资反馈是三等,但头部则是一等天资,这算什么?

贾克斯陷入了沉思,在他看来,眼前这些连二等天资都没有的人,根本就对“失乐园”计划没有一点帮助,就算送去了,也活不过哪怕是最初的选拔,而这个雷恩则是一个异数,身体强度太差的话,也很有可能在最初的选拔中就死去,从而白白浪费威廉殿下的一个名额。

考虑再三,贾克斯最终还是决定带走雷恩,或许是命运女神的安排,他始终觉得这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小孩也许真得可以创造出一些奇迹。

贾克斯笑了笑,他从不相信奇迹。在他看来,所谓的奇迹只是失败者用以逃避现实的借口,他们往往没有足够的行动力去为想要的东西付出努力,而只好将不切实际的欲望托付给虚无缥缈的命运,期待着有天可以被幸运之石砸中。

在寒风拥抱着冰雪尽情歌舞的深夜,奎因子爵恭敬地目送贾克斯带着雷恩离开,直到视线里再也看不到两人的身影,奎因才敢将腰杆挺直,一旁的侍女早已默契地为子爵大人捏肩,而左侧的新鲜水果也间次送进奎因子爵张开的小嘴中。

一位身着管家内务服饰的精瘦中年人快步走到奎因子爵身旁,微微施礼,问:“大人,这些孩子应该怎么处理?”说这话时,他眼中满是残忍,显然心中自有答案。

奎因微微一滞,摆手示意侍女退下,等到周身再也无人,才谨慎地问:“这些小孩都是什么身份?有没有贵族子弟?”

“没有,全是登记在册的平民,其中还有一个流民和两个努奴隶。”

奎因目光闪烁,眼中时而闪过狠辣,时而转为深邃,定神后,他仿佛已作出了重大决定,惬意地仰躺在靠垫上,说:“如果确定没有人知晓失乐园计划,就将他们送回去,对外解释的话,就说子爵领正在选拔人才进行培养,再给他们每人发5个金币,看看能不能招徕。哼,若是每个被召集的孩子都杀了,那我的儿子继承磐石城后,还有几个可用之人?就算是威廉殿下,也不好隔着三个公国来落实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吧!”

精瘦的中年人有些吃惊,他伸出手却欲言又止,最后他点了点头,说:“子爵大人说的也是,若是还像第一次那样处理,再过几十年,恐怕磐石城也要覆灭了....我这就下去安排。”

中年人退下后,侍女们又莺莺燕燕地凑了上来,奎因张嘴吃下一颗饱满多汁的樱果,又伸手在一位身材傲然的侍女身上摸了一把,看着已被浓云遮蔽的远空,情不自禁道:那些大人物们的游戏,我们还是不要掺和的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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