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而江知瑾此时此刻便是这个意中人。
承恩侯府的柴房内,趴着一个伤痕累累奄奄一息的女人,她身上的华服已经变得衣衫褴褛,破败不堪,身上血迹斑斑满是伤痕。
即便是这样,也丝毫不损她惊人的美貌。
就在不久前,因为惹得新承恩侯的侧夫人不开心了,于是她这个正夫人就被用鞭子沾上盐水毒打了一顿,宠妾灭妻,真是可笑,可是谁又会在乎呢?
四皇子正式登基了,老皇帝薨了,相府的灭顶之灾逃不掉了。
门口传来一阵轻轻的推门声,江知瑾稍稍抬头,是她的贴身婢女小陶。
小陶看到她家小姐遍体鳞伤的趴在地上时,泪如雨下,浑身瑟瑟,却不敢发出哭声来,这段日子新皇即位,要是听见哭声会丢掉小命的!
“小姐,小姐。”小陶轻轻唤着,扶起江知瑾,她忍泪颤抖着声音说,“他们怎么敢!怎么敢这么对你!”
江知瑾明眸微垂,朱唇轻启,淡淡的道,“无妨。”不过是皮肉之苦,比起她这些日子所受的,已经算是轻的了。
小陶偷偷将一个轻而小的匕首塞进江知瑾怀中,紧接着退后对她重重叩拜,她含泪说:“小姐,今日,相府一百八十口人,全部于午门被斩首,血流成河啊小姐。”
江知瑾闭了闭眼,浑身颤抖,竭力咬住下唇,才不让自己痛哭出声。
她眼角溢泪,悲痛不已,父亲,母亲,幼弟全都不在了。
“天道不公!新帝昏庸!相府忠心耿耿数百年,却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小陶眼里满是绝望与愤然,“小姐!相府灭门,小陶也不愿独活,奴婢知道小姐在此受尽屈辱,这才前来助小姐一臂之力,好让小姐走的畅快些,免受那对贱人的磋磨。”
江知瑾强撑着站起来,眼里一片赤红,在破陋柴房内竟衬出一丝妖艳的美,“小陶,谢谢你。”
没等主仆二人说些体己话,门口突然传来骚动。
“夫君,也不知道姐姐现在怎么样了。”女子娇柔作嗲的声音撒娇道。
男人冷哼一声,“那个毒妇这么对你,你还关心她,你太善良了才会被她欺负至此。”
随即而来的,是柴房的门被狠狠踢开。小陶一脸警惕的护在江知瑾身前,来人正是新承恩侯百里颂,和他最宠爱的侧夫人江小小。
百里颂挑挑眉,冷笑,“柴房竟然被一只护主的狗偷摸着溜进来了。”
江小小穿着锦衣华服,头上满是珠钗,依偎在百里颂身边,笑的妩媚动人,“小陶怎么在这?今日相府在刑场受刑,怎么给你溜出来了?”
说着她又故作懊恼,“哎呀,瞧我这记性,你是姐姐的贴身婢女,姐姐嫁进来了,你自然也算是侯府的人了。”
小陶恨毒了似的看着眼前的一双狗男女,怒吼,“毒妇!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也是老爷夫人的女儿,竟然帮着外人来坑杀相府全家!”
江小小美目微眯,撒娇似的跟身旁的百里颂说,“夫君,她瞪得人家好害怕啊。”
江知瑾冷笑,目光中寒意逼人,眉目精致如画,即使一身褴褛也掩盖不住的明艳动人,竟比衣着华贵的江小小看起来还要贵不可言。
她厉声质问,“觊觎嫡姐夫君,坑杀父母族人,江小小,你也是相府之女,爹娘从未亏待过你,你竟能如此歹毒,就不怕天打五雷轰吗!”
“相府之女?”江小小收起了笑,反问道,“谁把我当相府千金了?谁不是捧着围着你这个相府嫡女?江知瑾,江知瑾,凭什么你叫江知瑾,而我就要叫江小小?我最恨这个名字了!凭什么你事事都要压我一头?我最恨你们以为供了我吃穿用度,我就要感激涕零吗?我不过就是你们施舍的乞丐罢了!”
百里颂将她搂进怀里,低声温柔哄道,“别气了,为夫这就让人折磨她给你出气!”
小陶怒目圆睁,全身气到发抖,握紧怀里的刀,猛的冲向二人,只见百里颂一个侧身,虽然闪躲及时,但还是被她手中的刀狠狠划了一道口子。
他狠狠将小陶踢飞,小陶的头撞到墙上,缓缓流下一片血迹来,断气前,嘴里还喃喃着:“不准伤害小姐,谁伤害小姐,我...我就跟他...拼...了。”
“不!”江知瑾声嘶力竭,泪流满面,几乎要流下血泪来,飞奔到小陶身边,却只抱到她渐渐凉去的尸身,“小陶,小陶,你看看我!”
看着江知瑾落得如此下场,江小小勾起唇角,心里暗暗得意,江知瑾,你也有今天。
如今,相府满门被灭,你成了下堂妻,侯爷是我一个人的,我看你还怎么高高在上!
江知瑾转过身,衣衫褴褛也盖不住她的美貌。
她猩红的双眸恨不得吃了眼前的二人,哪怕此刻她脸上身上沾染上了斑驳的血迹,狼狈不堪,却为她晃眼的容貌更添几分妖异美艳。
百里颂竟然被她惊人的美貌晃了晃神,名动天下的京城第一美人并非虚名啊!
看着百里颂失神的样子,江小小心下一滞,嫉妒的握紧手,她就知道百里颂根本不舍得杀了江知瑾!
如果江知瑾不死,那她将永无宁日!她怕了。
江小小正准备出言激怒江知瑾,却被百里颂打断了。
百里颂唇角一勾,居高临下的看着江知瑾,“江知瑾,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若你识趣将遗召交出来,奉小小为正妻,自己甘愿为妾。好好服侍我,或许还有一条活路,识时务为俊杰,你不会不懂吧?”
“呵。”江知瑾不屑的嗤笑,凤眼死死的盯着面前的二人,仇恨即将将她吞噬殆尽,“我此生最大的错事便是轻信了你的甜言蜜语!葬送了相府一百八十人的性命,我江知瑾,生来尊贵,绝不屈居他人!”
她眨也不眨,似是要将二人的嘴脸刻进骨里,“百里颂,江小小,以及四皇子夏良!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仰天长叹,字字泣血,声音嘶哑而绝望:“苍天有眼,相府一百八十二条人命,我要你们一一偿还!”
百里颂突然有不好的预感,正准备上前,却被一道温热的液体糊住了脸。
江知瑾用小刀自刎了,脖子上深可见骨的伤痕喷射而出的血液,如她短暂的人生一样,绚丽而又触目惊心。
百里颂一抹脸,叹了口气,可惜这京城第一美人他还没碰过呢。
江小小自然是喜极,没想到这么简单就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
就在二人以为可以高枕无忧之时,远处却飞速奔来一个浑身带血的小厮闯入院内,“侯爷侯爷!!!”
百里颂心里一惊,“发生什么事了!”
“镇国将军!镇国将军带兵杀来了侯府啊!”
话音刚落下,小厮胸前穿过利刃,惨叫声划破黑夜。
身披盔甲的男人如鬼魅般出现在门口,剑端还在滴滴答答的滴着血,他便是夏朝赫赫有名,能止小儿夜啼的战神——夏渊。
夏渊脸色阴沉肃穆,轻扫一眼便给人极重的威压感,仿若死神降临,一动手就能取下你的首级。
“江知瑾呢?”他扫视伫立的二人,眼神狠厉而冰冷,自听闻相府出事到如今,他不眠不休从边疆赶回京城,只为救出她。
百里颂被他这副样子吓得差点腿软摔倒在地,只能强忍着颤栗,勉强的笑着,“将军怎么回京了?本侯竟不知圣上召您回来了。”
“我再问一遍,江知瑾呢?”夏渊长剑一指,冷声道:“今日侯府已落入我手中,告诉我江知瑾在哪,否则,杀了你!”
百里颂吓的一下子瘫倒在地,江小小也连连退后企图找到什么小道逃走,这镇国将军竟然来真的!
江知瑾这个贱人怎么会跟镇国将军扯上关系的,可是这个贱人现在尸身都凉透了,要他怎么交出来?没事,只要他拖时间,圣上一定会派人来救他的!
百里颂颤抖着声音说“江知瑾...江知瑾不在这!对,不在这!”
然而就在他瘫倒在地时,夏渊突然看到他身后躺在地上,被挡住的一抹倩影。
夏渊瞳孔一缩,心下恐慌至极,他一步一步走上前,走得极慢极稳。
越走近,百里颂的面色越灰败,而江小小本想趁机逃走,却被夏渊一剑刺伤大腿,痛呼出声。
直到看清血泊中的那人,夏渊轻轻伸手将她的发丝拨开,她纤弱的身体已经没有了温度,脖子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全身四处伤痕累累,可想而知临死之前遭受了怎样非人的虐待。
她紧闭眼睛,轻蹙着眉,走的并不轻松。
还是来晚了,他终究没能救下她。夏渊绝望的闭了闭眼,记忆中挡在他身前那个明艳高傲的小姑娘,再也不会睁开眼睛看他了。
没有一丝言语,却能让人看出他喘不过气的哀伤。
睁开深邃猩红的双眸,暴戾的杀气在他体内疯狂叫嚣着。
他直起身,转身看向身后瑟瑟发抖的二人,剑身划破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像是一头嗜血的野兽,找到了自己的猎物。
“夏渊!你想做什么!”百里颂狂怒大喊,然而他飘忽的声线暴露了他外强中干的事实,“你敢杀本侯?你承担的起后果吗!”
利落的剑光在江小小面前一闪而过,百里颂的血喷溅了夏渊一脸,他却全然不在意,连擦拭的动作都未有,似是司空见惯。
江小小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杀神,他竟然真的手刃了当今圣上身边的大红人!他竟然敢!
夏渊冷冷的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将死之人,“轮到你了。”
“不!不要!”江小小害怕的跪地求饶,不停的磕头,“求求你放过我吧!我是江知瑾的妹妹啊!相府就剩我一个人了,你忍....”
没等她说完话,胸口就被他一剑穿过,夏渊抽出剑,冷冷看着地上痛苦痉挛的女人,像是看着一个垃圾,“你最该死。”
夏渊小心翼翼的抱起江知瑾的尸体,怕弄疼了她,目光停留在她的脖子上,黑瞳里是不经掩饰的心疼,“疼不疼?”他问,可惜无人作答。
“如果我能再果敢点,把你抢过来,就好了....”哽咽的呢喃声消散在风中。
这是江知瑾做鬼的第三十天,即便她现在是鬼,却也有着人类的喜怒哀乐。
她面色复杂的看着夏渊手上绑着她的发带,指点着下属作战部署。
这明眼人一眼都能看出来这是女人家的玩意儿,夏渊就真不怕他人说闲话吗?
她想不通,夏渊到底爱自己什么呢?尤其是在她抗旨不婚,转身就嫁给百里颂后。
夏渊对她的情意已经刻进了骨子里,可是她到底哪里值得了?
江知瑾上前穿过副将,贴在夏渊身侧,好奇的看着他三言两句就能将局势分析的明明白白,不由得佩服,真是天生将才!
说来也是奇怪,那天江知瑾自刎后,没多久就觉得身体一轻,再有知觉时发现自己正半浮在空中,风一吹她就跟着飘动,什么也抓不住,真是吓坏了。
她竟然撞鬼了,而这个鬼竟是她自己!
她正尝试着看看有没有法术能弄死眼前的一对贱人,结果让她没想到的是夏渊竟然来了!
他和传说中一样恐怖,手起刀落,杀人如麻,江知瑾却丝毫不畏惧他。
夏渊一出现她就像是有吸引力似的被吸到了他身边不远处,她惊喜的发现,只要她待在夏渊身边,风就吹不动她了。
事情的发展超乎了江知瑾的认知,她看着夏渊为她手刃仇人,血洗侯府,心里说不出的发酸,她眼盲心瞎,竟是从来不知道谁才是真心实意对待自己的人。
可惜她再也没有机会后悔了。
起初百里颂和江小小死的时候,江知瑾还怕他们也会变成鬼,到时候她一个鬼可打不过两个鬼,结果什么也没有,这个世界上还是只有她一个鬼。
接下来的整整一个月,她都在夏渊身边寸步不离,当然除了他沐浴的时候,她非常自觉的飘去屋顶看星星。
在夏渊身边越久,她就越心疼他,越被他所吸引,如果生前她能好好看夏渊一眼,又怎会爱上百里颂?
她看着夏渊将她的遗体郑重下葬,跪在她的墓前整整一天,滴水未进,滴泪不流。
她一直喊,想让他起来,可是他看不见。她想把他扶起来,却只能穿透他的身体。
当鬼是没有眼泪的,江知瑾想哭也哭不出来,只好对着夏渊自言自语,偶尔夏渊抬头,她还以为他看到自己了,然而什么都没有。
她看着夏渊在她墓前跪完后,进宫向新皇领罚。
他屠了承恩侯满门,只留下年仅三岁的家仆幼儿。
朝堂之上,新帝震怒,重臣弹劾,只有少傅出来为他说话,如今边疆大乱,若赐死将军,恐无人带兵打仗。
结果就是夏渊领了五十军棍后,被遣返边疆,永生不得进京。
夏渊受刑时一言不发,整整五十棍打在他的身上,他竟皱都不皱眉头,只有冷汗滴落才让人觉得他是真的受刑了。
江知瑾带着哭腔问,“难道你都不疼的吗?”没有人听得见。
有时江知瑾觉得如果夏渊没有那么痴情就好了。
这样他就不会每每打战都不顾自己的死活,这样他就不会每天对着她的发带暗自神伤,这样他就不会每天描摹她的画像了。
他这样,看得她的心里难过,从未被他人如此珍爱过,和爹娘疼爱的感觉不同。
如果有的选,恐怕夏渊是会愿意以自己的命来换她复活的。
哪怕江知瑾没问过夏渊,她也如此笃定。
江知瑾当鬼已经整整五年了,有时候她会想,当鬼到底有什么意义?
没人看得到她,没人发现她的存在,她像是被所有人彻底遗忘了,除了一个人。
这是夏渊不知道画的第几幅她的画像了,别说,越画越像,越来越出神入化了。
她轻飘飘的漂浮在夏渊的身侧,身上穿的还是自刎时那套破烂不堪的裙装,脖子上的伤痕依旧维持着血淋淋的样子,就很像话本里的美艳厉鬼。
不过她已经很久没看见过自己的样子了。
“你要是知道其实我现在就在你旁边,会不会吓死?”江知瑾看着他认真的侧脸,自言自语道,“也说不定会激动地大哭呢?唉,毕竟你那么爱我。”
这种话要是被他人听到肯定会笑她狂妄自大,但是现在,她才不担心呢,何况她本来就是京城第一美人,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江知瑾飘到夏渊面前的椅子虚浮着假装坐下,对着这张脸看了五年了,她还是会啧啧感叹,“剑眉星目,身长九尺,也不知道那些把你传成鬼魅罗刹的人怎么想的。”
夏渊的神色突然变得柔和,唇角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江知瑾一看,原来是画到她的脸了呀。
“唉,要是生前能得知你这番情意,我又怎会被那个百里颂骗的团团转呢?”江知瑾愁苦的皱着脸,若是见过真情,又怎么会看不破假意?
夏渊画画的手顿了顿,似乎是不知如何下笔了。
就在江知瑾以为这只不过是她孤魂野鬼生涯中,平平无奇的一个夜晚罢了,变故横生。
“报!敌人来袭!!”营帐外一阵骚动,兵器相交声划破黑夜,浓烈的火光几欲要吞噬士兵们。
夏渊脸色一变,立即披上盔甲走出营帐杀敌,江知瑾紧随其后。
这五年来,跟随夏渊打仗的次数也不少,她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但是每每夏渊上阵杀敌时,她还是会感觉到恐慌心悸。
偷袭还是第一次,粮草被烧了通天大火,有内贼混了进来,此战伤亡惨重,但是夏渊可是有着不败神话的战神。
这一次也不例外,江知瑾握紧拳头憋着气看他杀完最后两人,才记起来她是鬼,没气可憋了。
夏渊虽然胜出,但也身负重伤,最重的是背后一道又长又深的伤口,还在不停的滴着血。
就在所有人都流着泪以为这场突袭终于胜了之后,敌方埋伏的最深的弓手终于动手了,他的目标只有一个:杀死夏渊。
微不可闻的破风声,一根毒箭极速朝着夏渊射去,而夏渊伤得太重根本没办法躲过去。
江知瑾瞳孔收缩,大喊出声:“不要!!”想也没想便飞速飘着挡了上去,这一刹那,她突然记起来,自己已经是个鬼了,怎么挡得住?
令她没想到的是,毒箭扎扎实实的射进了她的背后,纤弱的灵体变得若隐若现。
她吃痛的闷哼一声,剧痛袭来,眼前一阵阵发黑,感觉到自己正在慢慢消散,她努力伸出手却始终碰不到他。
众将士呆愣的看着毒箭在距离将军背部不到一寸的地方,似乎是被什么挡住了,从空中跌落,心里都只有一个念头:将军真的是战神转世!
江知瑾最后的意识是:这是什么神箭啊?居然连鬼都能杀!
她失去意识之前,似乎还听到了一阵悲恸的哀嚎声。
....
“夏渊...不...不要!!”床上躺着的女子呓语不断,脸色苍白泪流满面,房间内充斥着浓浓的中药味,下人们来回穿梭倒着血水。
坐在床边的男人阴鸷的黑眸中闪过一丝痛苦,心尖都泛着疼,她竟是怕他怕到了这种程度吗?就连在昏迷之时,他都是她的噩梦。
旁边站着的丞相夫人埋头在丞相怀里低声哭泣,丞相也默默流着泪,看着床上几乎要一命呜呼的女儿,他痛悔不已。
皇命难违又怎么样?皇命能有他女儿的命还重要吗?他江家辅佐江山有功,三代元老,还不能抗旨一回吗?
丞相老脸上挂满了泪,涕泗横流,一甩衣袍跪拜在夏渊面前,哽咽哀求:“世上好女千千万,夏将军何必执着于我女儿,我江家就这么一个宝贝千金,算老臣求您,放过她吧!”
他痛,夏渊又何尝不痛?只会比他更痛,他的心像是被人一刀刀凌迟了一般。
“本王...会去请求皇兄,收回赐婚圣旨,绝不追究,我不会再来纠缠江知瑾了。”
“谢!将军大恩!”丞相大肆跪拜,心里的大石终于放下了。
-我不会再来纠缠江知瑾了。
男人熟悉低沉的嗓音,沙哑的说着这句话。
将江知瑾于垂死中惊醒,猛然睁开眼,全身酸痛无力,刺眼的光线让她看不清东西,依稀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她看了五年的背影。
“夏...渊....”气若游丝的轻唤,夏渊惊了似的回头,剑眉星目,五官分明,乌黑凌乱的发丝垂在胸前,冷漠的脸上闪过一丝紧张,幽黑深邃的眸子准确抓住她。
仿佛一伸手就能触到他的脸,明明生前讳莫如深,见到就心生恐惧的人,如今再看到却觉得安心。
她不自觉的流着泪,他没有死,夏渊没死,太好了,夏渊还在。
见她一动不动看着自己默默流泪,夏渊心里从惊喜变成了苦涩,他继续待在这里只怕是会徒增她的伤心。
此时丞相和夫人发现江知瑾醒了,赶忙奔过来,哽咽大喊:“大夫!大夫!瑾儿醒了,我可怜的女儿啊!”
“爹...娘?”她惊魂未定,爹娘怎么会在这?爹娘不是已经...不对,怎么回事,她怎么在自己的房内,这是怎么回事?她难道重生了?
早在丞相和夫人奔上前时,夏渊就默默站起身,一言不发站到一旁,他知道自己在这里有多不被待见。
只是他的气场威压过盛,哪怕只是安静伫立在床头,也不容人忽视。
大夫把过脉后,松了口气,“江小姐的命是保下来了,只是以后尽量调养身体吧,否则...唉。”
夏渊的脸色骤变,仿佛罩上了一层淡淡的寒霜,眉头拧紧,紧紧的攥着拳头,心如刀割,如果不是因为他,她何至于此。
为了拒婚,连性命都险些丢了,他黯然自嘲,放手吧,何必如此逼她呢。
眼看着夏渊要离去,江知瑾再也顾不得身体上的伤痛和父母的哭喊,急忙挣扎着起身,喊出口的声音却微弱无比。
“夏渊...夏渊...”
丞相和夫人以为她还在为拒婚的事念念不忘,心疼的抱着她安慰道:“乖女儿别怕,夏渊他已经答应我们了,他会去向圣上请罪收回圣旨的!你和他再无任何瓜葛了!”
什么?收回圣旨!再无瓜葛?夏渊走的决绝,背影颓然,头也不回。
江知瑾听到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她为什么刚刚好重生在这个时候?
偏偏重生在她以死明志,抗旨拒婚,夏渊心灰意冷放过她的时候!
如果不能挽回夏渊,如果她再次和夏渊错过,嫁给百里颂,相府再一次陷入万劫不复之地,那要怎么办?
那她究竟为什么要重生?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她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绝望,眼眶赤红蓄满泪珠,未语泪先流,身形纤细瑟瑟发抖,急促的呼吸着。
紧接着眼前一黑,喉头血腥之气蔓延,她喷出一口心头血,染红了身前的衣物和乌黑长发,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瑾儿!瑾儿!”
将军府内。
凌一跪地,忐忑不安的看着夏渊,“将军,据探子来报,江小姐在醒来后不久又气急攻心,吐血昏迷,现在还在用一口参汤吊着。”
夏渊神色晦暗不明,阴鸷可怕,伫立不动,犹如一尊雕像。
半晌,他才黯然开口:“李大夫怎么说?”
凌一道:“李大夫说,江小姐现在很不好……她服用的本就是烈性毒药,伤了五脏六腑,幸好救的及时。如果再晚一步,恐怕人就没了。好不容易保下命来,却又吐血昏迷,怕是雪上加霜,他已经在尽力医治了。”
闻言,夏渊深邃的瞳孔里满是空洞与茫然,“是我在她醒来时让她看见了,所以她才会气急攻心的,对吗?”
凌一不敢答话,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语,但心里想恐怕还真是这样的。
她竟然如此恨我,夏渊下垂的手微微颤抖,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嗤笑,渗透着对自己毫不掩饰的嘲弄。
“将府里所有上等的药材送过去,让李大夫一定要保住她。”他惨然一笑,“我再也不求了,再也不敢求了……”
“是!”凌一领命离开了,唉,主子这么好,好不容易求得圣上赐婚,她为什么就这么厌恶主子呢?宁愿寻死也要抗旨拒婚,可怜了主子。
昏昏沉沉的睡了几天,江知瑾清醒的时间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她的五脏六腑包括脑袋都剧痛无比,像是被狠狠碾碎重组了一般。
全身乏力,像是又死了一回一样,直到她的脑海中响起一个声音。
-叮咚!恭喜宿主成功激活金手指狂魔系统!系统载入中,系统载入进度10%,50%,90%,100%!
-警报警报!检测到宿主生命濒危!启动紧急救治,生命点+10。
一通乱七八糟的吵闹后,终于成功将江知瑾吵醒了!
她睁开眼,身体已然没有之前那么差了,但还是病弱不堪。
她此时意识完全清醒了,她重生了!可是她竟然重生在前世为了反抗皇帝赐婚,然后服毒以死抗旨时!
明明前世中的毒没有这么深,医治了半年就康复了,只是从此落下了严重的病根,身体变得虚弱了许多。
做了这么多年鬼,她以为自己终于重生可以真切的触碰到夏渊时,却只能看到他离去的背影。
眼泪像是丝毫不留恋一般,夺眶而下,点点滴在被子上。
既然已经让她重活一世,这一世她不要再辜负夏渊了,她要将自己的心意告诉他。
上辈子的仇,她要一一报,上辈子的敌人,她要一一收拾。
爹,娘,幼弟,还有相府上下,一百八十一口人,不会再有人冤罪惨死!
四皇子,百里颂,江小小,我要你们一命还一命!
小陶推门走进来,正欲给江知瑾擦拭身子,忽然看到她已经坐了起来,惊喜的跑出去大喊:“小姐!小姐醒了!”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李大夫检查完后,惊叹道:“余毒竟然已经全清了!奇了,奇了!夏将军命人送过来的补药果然是极品啊,就是被毒药伤的身体还需要静养数月。”
开了一连串药方后,丞相和夫人心怀感激的送走了李大夫。
江知瑾虚弱的倚靠在榻上,瘦骨嶙峋,就连贴身衣服都显得空荡荡,脸色惨白,精致美艳的脸蛋此刻都病恹恹的。
她喝着小陶喂过来的药汤,苦不堪言,皱着眉问道:“夏……夏将军呢?”
见她主动提起夏渊,小陶诧异的抬头,随后高兴的对她说:“小姐,夏将军并非那般冷酷无情之人,他先前见你如此决绝,也没有责怪你。而是主动跑去见了圣上,整整跪了三天三夜,才求得圣上谅解收回成命。现在啊,赐婚的圣旨已经收回啦!小姐,你可以放心嫁给百里世子了!”
“收回了?”江知瑾心里一震,原来还是没赶上吗?她凄然的喃喃,“可是,我现在却不想抗旨了。”
“小姐,你说什么呢?”小陶不解。
对,她还有小陶,小陶可以帮她!只见江知瑾纤长的手指搭上小陶,美目里尽是恳切:“小陶,你帮我出去,去将军府,让夏渊务必过来见我一面!”
“小姐!”小陶睁大双眼,“你身体才刚刚好一点儿!你之前醒来一看见他,就激动得吐血晕过去了!你怎么还要见他?你不想活啦?!”
江知瑾急得都要哭了,细如青葱的指尖牢牢抓住小陶的衣袖,“我想见他!我不想悔婚了!你快去,现在就去!”
“好好好!”小陶也慌了,放下药碗,赶紧站起来,“我现在就去,我现在就去!小姐你别急!”
小姐到底怎么了?小陶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突然不想悔婚了?明明之前圣上下旨赐婚时,她还整日垂泪,一心爱慕百里世子。
甚至为了能抗旨,不连累丞相和夫人,还自己服毒明志,小姐跟她说过她自己掌握好剂量了,不会死的。
她也就没拦着,不忍看小姐伤心难过,可是哪知道小姐几乎要没了。
她悔的肠子都青了,还好小姐被救回来了,不然她现在都要随小姐去了!
小陶拿着江知瑾的信物,让小厮快马加鞭带她赶过去将军府。
终于在日落前,见到了夏渊。
夏渊闭着眼,冷风吹得他的黑袍猎猎作响,长长的睫毛如羽翼般抖动,像是极力克制忍耐着什么,直到小陶一路狂奔,猛然跪在他面前。
他冷冽的看了小陶一眼,声音嘶哑:“你这么急着找本王,是有什么事?”他心中一紧,难道是她的身体又...他不敢想。
“请恕奴婢唐突!”小陶喘着粗气,心里直打鼓,生怕夏渊发怒,“我家小姐急着要见您!您能随奴婢去一趟吗?”
夏渊心里微微松了口气,不是出了什么事就好,紧接着又问,“你家小姐有没有说为什么要见我?”
小陶不自觉低下头去,语气有些发虚,“我家小姐说..她不想悔婚了。”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没有底气,唉,小姐到底怎么想的?一会要死要活的悔婚,一会又发了疯似的不想悔婚。
“不想悔婚?”夏渊瞳孔放大,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冷硬的脸罕见的露出茫然的表情,随即又微微苦笑,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
“走吧。”
小陶松了口气,还好他没有接着追问,不然自己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狂喜道:“好,好!”
等他们赶回相府时,天已经黑透了,夏渊皱眉,这时贸然进相府过于冒犯了,而且还会有损江知瑾的名誉。
他让小陶先回府,自己学着梁上飞燕,做贼似的翻墙进了相府。
越走近江知瑾的院子,越能闻到浓烈的药味,院内的下人全被小陶支走了,静寂无声。
他在房门前停住了脚步,心头一沉,眼前的门像是有千斤重一样,让他推不开。
算了,他已经在这段苦苦单恋中被判了死刑,还有什么可怕的?他眼神黯然,缓缓推开房门。
“小陶?”不远处传来少女气若游丝的嗓音,夏渊并未应答,只是脚步沉重,一步步走近。
印象中那双明媚的双眸此刻满是颓然,少女柔弱无骨的躺在榻上,细腻如玉的肌肤没有一点血色,小脸呈现着一种病态的苍白。
在看到夏渊的那一刻,江知瑾感觉自己的时间都停止了流动,一时之间竟分不清此刻她是人还是鬼。
“夏渊?”她轻唤,微弱的声音险些让他听不清。
夏渊撰紧手掌,冷静回道:“是我。”
江知瑾用纤细的手臂强撑着坐起,似乎是牵扯到了痛处,又痛咳几声,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眼里闪过一丝心疼,有些慌乱的上前,帮她拍了拍肩膀,却没想到被她握住手掌。
粗糙的大手被柔弱无骨的小手握着,夏渊顿时全身一僵,有些不可置信,想抽手退后却被江知瑾轻轻抓住。
其实现在的她根本没有力气拽住他,可是只要她一用力,他就会停下。
“别走。”带着浓浓的哭腔。
夏渊坐在她旁边,深沉的黑眸看着她哭红了双眼,情绪汹涌而出,声音暗哑,“为什么哭?”
“我...我..”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不出话,只是想将他牢牢抓住,不让他走。
夏渊却不放过她,“我已经向圣上告罪,撤回了赐婚圣旨,为什么你还要哭?”叹息声里满是低落伤心,“你到底还要我怎样?江知瑾,我能给的都给了,我连我的命都能给你。可是,你不要。”
“不对!”江知瑾哭的头脑有些发闷,想说的话太多,一时半会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猛的抱住他的腰,在他僵硬的怀抱里摇头:“是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夏渊没想到她会如此,她怎么会抱他?明明她这么厌恶自己,罢了。
听着她的道歉,他熄灭自己又要死灰复燃的心,心里软了下来。
瑾儿还是这么善良,想来急着见自己,也许是觉得为难自己去抗旨,心里难过。她只是不爱他,她只是别有所爱,她又做错了什么?
夏渊心里阵阵钝痛,从头到脚,竟是痛得麻木了。
可是下一秒,江知瑾的话却将他从地狱里拖了出来。
“我不要悔婚!”她忍住了痛哭的情绪,在他怀里闷声说:“夏渊,是我错了,我想嫁给你,你听到了吗?以前都是我不懂事,是我愚蠢,将你的一片真心践踏。你还愿意原谅我吗?”
夏渊一动不动,久久不发一言,这是一场梦吗?亦或是他幻听了,还是她以为他是百里颂?可是,她的嘴里真真切切的叫着他的名字。
“为什么?”他的声音干涩,“...你不用担心抗旨的后果,所有后果都由我一个人一力承担。”
他竟然会这么想?江知瑾看着他冷漠的样子,上辈子在他身边待了五年,她还能看不出来这个人心里有多么难过吗?真是惹得她心里好疼。
“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我爱你啊!”江知瑾直起身,鼓起勇气,眼含柔情的剖析自己的心意。
她以为将自己的心声说出来,夏渊就能明白,可是一时冲动让她忘了她以前做过什么。
夏渊凄然一笑,英俊的脸上冰冷如霜,掩盖着他那在她面前卑微可怜的自尊,“江知瑾,你又何必骗我?这种谎话听多了,也不会变成真的。”可是,他会当真的。
万万没料到他是这种反应,江知瑾懊恼的皱眉,委屈得只掉眼泪,绝美的脸上写满了祈求:“那你还愿意娶我吗?你说你能给的都给了,可我不要。那我现在想要了,你还愿意给吗?”
夏渊眼眸幽暗,紧抿双唇,双目开始渐渐赤红,想要她的欲望在骨子里疯狂叫嚣,声音嘶哑:“愿意。”
他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瑾儿,那就骗我罢,只要你能骗一辈子。就算是谎言,我也会信。是你自己主动回来的,我再也不会放手了,黄泉碧落,上天入地,你都只能是我的。
在他说出愿意二字后,江知瑾笑着哭出了声,哭久了缺氧,脑袋又有些发晕,脸色更加苍白,像是要往后倒去,夏渊眼疾手快接住了她,皱着眉,眼里满是担忧。
闻着他身上的檀香,她安心的闭上眼睛,在他怀里蹭一蹭,慵懒的撒娇道:“你的怀里好舒服,好暖和。”
夏渊僵硬着,似乎怕冒犯了她,想了想,解下自己的披风,轻轻盖在她身上,免得她受凉。
那晚江知瑾就这样昏昏沉沉的靠在夏渊怀中睡了过去,也不知夏渊是何时走的,醒来时就只剩小陶在身边了。
好在夏渊还在她枕下留了纸条,与她道别,还说让她安心,过几日再来看她。
与夏渊心意相通后,江知瑾整个人都精神焕发了,尽管此刻她的身体还无比虚弱,却也能强打着精神与小陶说笑逗乐了。
小陶将金丝炭放入炉内,盖上盖子,使得屋内暖洋洋的,小心翼翼的望向床榻上正看着书的江知瑾,“小姐,前天你到底为何那么急着要找夏将军啊?还说不想悔婚,为何呀?”
江知瑾懒懒抬眸看着她八卦疑惑的神情,嘴角勾出一抹浅笑,“不告诉你。”
“哎呀~”小陶给她捏捏肩,撒娇道:“好小姐,你就告诉我吧!不然我可就要好奇死了!”
她脸色一变,想到小陶上辈子是如何死的,心里恐慌,疾声道:“别说不吉利的话,快呸呸呸!”
“啊!是我不好,小姐别气,我现在就呸呸呸!”小陶还以为自己触到了小姐的霉头。
江知瑾反应过来自己语气太严厉了,精致的眉眼顿时柔和下来,“我没生气,你别怕。”
小陶这才放下心,接着追问:“小姐,你就告诉我吧!算小陶求你的。”
她被逗的一笑,让小陶晃了晃神,这从小看到大的小姐,怎么现在一笑,还是让她觉得惊艳呢?
“好了,告诉你。”江知瑾懒洋洋的敲了敲她的额头,甜丝丝的笑着,酒窝醉人,“我告诉夏渊,我不想悔婚了,我要跟他如约成婚!”
“啊??”小陶吓得站了起来,“真的啊?那天你跟我说的竟然是真的!为什么呀小姐?我不懂,既然你不想悔婚,为何又要服毒,你喜欢的不是百里世子吗?”
百里世子?呵!江知瑾发出一声冷笑,随后认真的看着小陶道:“我服毒后从鬼门关走了一趟,看到了生前身后事,那百里颂并非良配,你日后就知道了。反而是夏渊,他待我才是真心,是真正的爱到了骨子里。可恨我之前猪油蒙了心,竟为了这么个玩意儿要死要活。”
也是!小陶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站到了小姐那边,她愤愤不平的跟着骂道:“小姐,你是不知道,你中毒昏迷的这段日子,百里世子来都没来过!。”
想到这里她就更气了,“就连差人来问候一句都没有,可见这人真是靠不住的!反而是夏将军,他不顾老爷夫人的反对,日夜守在你身边,生怕你出了什么事,老爷夫人虽然是向着你,但也感慨他的一片痴心。还将他府上所有的珍稀药材都送了过来,说什么都要救回你!”
她说着说着,忍不住怒气上涌,轻唾一口:“呸!跟夏将军比起来,百里世子算是个什么东西?”枉费小姐对他的一番真心!
被她这副义愤填膺的模样逗笑,江知瑾笑意渐深,“怎么以前都没见你说过百里颂半句不好,如今却是一副厌恶唾弃的样子?”
小陶得意的抬头,“哼,我的心就是向着小姐的,小姐觉得好,那他就是极好。小姐觉得坏,那他就算是仙男下凡,我也照样唾弃!”
被她一番话触动了,江知瑾泪意翻涌,前世,她确实是猪油蒙了心,竟然连百里颂如此肤浅的假意都没看出来,以至于最后害了爹娘幼弟和小陶,以及相府一百多口人的惨死。
小陶直到死前都在念着她,而她却不能为她报仇。今生今世,决不能重蹈覆辙,只要四皇子当不上皇帝,百里颂的靠山倒下,对付他,就是轻而易举!
她用打笑逗趣的方式掩盖失态,“是吗?那你以后嫁人了怎么办?是向着我,还是向着你夫君啊?”
“小姐!”小陶今年才16,比江知瑾还小上两岁,自然是经不住如此打趣的,脸颊迅速飞上两抹绯红,“我不理你!我出去干活了!”说完,飞快的逃走。
江知瑾笑着摇头,接着看起了书。
表面上是在看书,其实她的内心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刚刚打趣也不过是为了支走小陶,因为她的脑海里竟然听到了一个自称系统的娃娃音!
-叮咚!宿主你好,我叫金手指狂魔系统!
“谁?是谁在说话?”她厉声质问。
-宿主,你在心里想一想就可以跟我对话了哦!我是你重生的金手指哦!
江知瑾心里大惊:你知道我重生了?
-当然!而且还是我让你重生的呢!你这不得好好谢谢我?
这个系统到底是神还是鬼,为什么如此神通广大?
-宿主,我不是神也不是鬼,我的身份是你所在的世界文明所不能理解的哦!
江知瑾: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宿主,我需要你通过完成任务来使我收集到人类的情绪作为能源补充,并且你会得到相应的报酬!
江知瑾疑惑,什么任务?什么能源?
-任务随机!温馨提示:宿主这副躯体可是我耗费了不少能源才救回来的!不然你早就一命呜呼了!所以你现在欠了我非常多的能源,要完成至少一百个任务才能补充回来哦!
江知瑾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怪不得自己明明伤的那么重,险些就要死了,却还能活过来,当时只道是李大夫的医术超尘,再加上夏渊的补药。
江知瑾在心里认真的感谢道:谢谢你!系统!
-请宿主认真且努力完成任务哦!
突然,江知瑾的面前浮现出一个金框,上面书写着任务,与此同时脑海里响起了系统的播报提示声。
-叮咚,检测到宿主触发任务!
任务详情:阻止江小小去百花宴,并且让她诚心诚意跪下唱征服(注:唱征服只是一个梗,不算任务)!
任务奖励:下品空间手镯一枚!
没来得及等江知瑾解开这一连串的谜题,屋外就传来小陶的声音。
“小姐,二小姐求见。”
二小姐?呵,江小小,她来做什么?说来也是许久不见了,江知瑾可还记得她最后惨死的模样呢。
原来竟是她的到来,引得系统触发了任务吗?
虽然不知道空间手镯是何物,但是一定不是凡品。她可还真是得好好感谢江小小了。
将系统面板关掉,江知瑾斜倚在美人榻上,好一幅病美人卧榻图。
“进来吧。”江知瑾懒洋洋的回道。
门吱呀被打开,进来一眉清目秀的女子,姿容秀丽,衣着朴素,眉眼间写满了柔弱可欺。
好一朵风中颤抖的小白莲花啊,江知瑾心里暗讽。
“长姐好。”江小小对着她行了行礼,看着江知瑾一副虚弱的模样,即使面色苍白也掩饰不住的绝色姿容。
她嫉妒的几乎要抓破手中的帕子,这贱人,还真是长了一副狐媚子皮囊。
然而面上还是做出恭敬关心的样子,“长姐身体可还好?听说长姐突发了一场恶病,差点就要...唉,我心里可担心死了,但是怕打扰到长姐休息,听到长姐今天好了许多,因而今日才来探望,长姐不会怪罪我吧?”
“哪能呢。”江知瑾淡淡的笑着,并不喊她坐下,端的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她想起来江小小为何事而来了,不就是百花宴么?
前世她是真没防范这个庶妹,因此她来央求,江知瑾也就给她去了。
没想到让江小小傍上了不少贵女,还大肆散播传闻自己因为要嫁给百里颂,要死要活的抗旨,导致自己在京城的名声一落千丈,谁人提到她,都无不感叹,好好一个京城第一美人,竟然做出如此出格的事,简直是自降身价。
同时关于夏渊有多可怕,长相青面獠牙,脾气古怪阴晴不定的流言更是过分了。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现在还妄想去百花宴?呵呵!做你的春秋大梦去!
江小小浅浅一笑,“幸好姐姐不怪,过两天就是百花宴了,姐姐的身体可得快快康复起来。”
果然,她主动提起了百花宴。
江知瑾故意顺着她的话,“是啊,可惜我这病还没好,去了怕是会将病气过给其他姐妹。”
闻言,江小小眼神一亮,这心里盘算得明明白白的。
她知道江知瑾从没将自己放在眼里,而自己作为小小庶女,上不得台面,也只能偶尔在江知瑾身后捡漏她不要的。
那又如何?只要她牢牢抓住一切机会向上爬,何愁没有机会将江知瑾踩在脚下!到时,摇尾乞怜的就是江知瑾了。
而且就算爹掩盖的再好,她也早就知道了!呵!没想到江知瑾竟然为了百里颂抗旨服毒,该说她痴情还是愚蠢呢?
她越是这样倒贴,世子越看不上她。从小到大,她就比不上她,现在终于她江小小也有俯视她的一天了。
江小小蹙眉,似乎是在替江知瑾去不了百花宴而可惜。
然而江知瑾知道她此时心里指不定乐成什么样,紧接着就是引导自己提出,让她代替自己去,可惜江知瑾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会好心帮扶庶妹的嫡姐了。
“唉,那可怎么办?我知道我的身份低微不能去百花宴,所以特地托管事采买了些样式好看的琼花,想送给姐姐带去百花宴上,也好为姐姐长脸。”江小小低落的说。
很好,管事。江知瑾笑意不达眼底,习惯性的用手指轻点着桌面,“难为你有这份心意了。”
见江知瑾不接她的话茬,江小小暗暗咬牙,这不对啊,照江知瑾以前那个样儿,早就冷冷的说,既然你准备了,那就替我去吧。
她继续加码,“这几天听说姐姐缠绵病榻后,我担心得夜夜在屋内向上天祈祷,希望姐姐能早日好起来,不让爹娘担忧。”
她看着江知瑾,眼神真切,上一世她也是这样,对着她有说不尽的好话,让江知瑾以为这个妹妹是真心待她的。
江知瑾虽然不喜欢庶妹,但是从未亏待过她,爹待她也是相府小姐的待遇,就算比不上自己,那也是锦衣玉食。
如果还是上一世,恐怕早就被她这副做派打动了。
江知瑾心里一动,眼含欣慰的看着她,笑着招手,“小小,过来。”
江小小呼吸一滞,心想:我是个什么小玩意儿吗?你竟然这样招呼我?!
她面色柔顺,上前坐在江知瑾身旁。
江知瑾拉过她的手,冰凉的手轻轻搭上去,俨然一副亲热的姐妹,“小小,你能如此待我,我心里很是熨帖。”
看着她乖巧的样子,江知瑾笑意加深,“只是如今我的病还没好,百花宴去不了了。不如你……”故意拖长了声音。
江小小低头,怕让江知瑾看出她脸上的得意。
“你去祠堂跪上一天为我祈福吧。”江知瑾笑意吟吟的看着她。
什么?她不可置信的抬起头,太过震惊以至于忘记了表情管理。江知瑾疯了吧!
江知瑾拍拍她的手,“诶,你可别误会。我也不是故意要你跪,我这啊可都是为了你好!你也说了你身份低微去不了百花宴,百花宴一向都是以安乐公主为首的,安乐公主又与我交好。”
她笑着哄骗道:“知道我来不了肯定是要细细询问清楚的,届时我再顺便一提你竟然为了我在祠堂长跪不起,此等心意,真是让人感慨钦佩!”
说完,她又轻咳几声,面色苍白,却还坚强的对江小小浅笑,矜贵坦然,眼神恳切。
江小小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什么祈福,全都是她编出来的谎话罢了,可是她现在又不能反驳,正想说什么,就被江知瑾给堵回去了。
可是她知道江知瑾才没这么好心,她怎么可能会信江知瑾的鬼话,她勉强挂上牵强的笑,抓紧身上的衣裙,“可是我去问了爹,爹是赞成的,姐姐让我留在家里,那我是该听谁的呢?”
江小小特地抬出江丞相,忍着怒气想压她一头,其实她去问的时候,江丞相并未多搭理她,还在为江知瑾的身体愁眉苦脸的,只摆了摆手,让她自己拿主意。
她挑眉,笑容淡了下去,并不信她的话。“可是再过几年,你也要议亲了,总得替自己多做打算。若是能因此事在京城博得美名,岂不是为你自己锦上添花?至于爹日理万机,想必是不会有空在意这些小事的。”
未等江小小反驳,江知瑾淡淡靠后,似乎是不愿与她多说,“你不愿意就算了,我这病恢复的如此慢,也不能怪你祈福的心不诚不是?”
江小小听到这么说,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江知瑾这是在威胁她!她的圈子全是京中贵女,至交好友更是安乐公主,想坏她名声简直轻而易举。
她气得几乎全身发抖,却无可奈何,只好忍住面目狰狞,起身咬牙切齿的行礼,“长姐说的是,小小谨遵长姐教诲,这就去祠堂为长姐祈福!”
江知瑾,你这个贱人,等你嫁给世子,有你苦头吃!
“小陶。”江知瑾懒懒唤了一句。
小陶应声而入,看着脸色不大好的二小姐,她有些疑惑,“小姐,有何吩咐?”
江知瑾专注看着书,把玩着一缕头发,朱唇轻启,“二小姐说要去祠堂为我跪上一天祈福,真是感人。你就随二小姐去吧,要时刻注意二小姐,免得她也像我一样,累了身子。”
小陶看了看自家小姐满不在意的样子,再看看旁边面色愠怒的江小小,心里顿时有了决断,飞快的行了个礼,“是!小陶遵命。”
随后走到江小小身边,皮笑肉不笑,“二小姐,您先请。”
“小小,拜别长姐。”江小小咬紧下唇,一步一顿走了出去。
竟然还派出心腹丫鬟监督自己,江知瑾,你可真是好样的。
半柱香后,应该是江小小跪下了,江知瑾的脑海中顿时滴的一声响起系统稚嫩的娃娃音。
-叮咚!恭喜宿主完成主线任务,获得空间手镯一枚。
只见白嫩的手腕上突然出现一个清透的碧色手镯,江知瑾摸了摸,触感微凉,面前忽然出现一个透明面板。
空间手镯,等级:下品(可升级)
一共有3个空格,下方一行小字说明,可储放任意三种无生命物品,储放期间空间内时间停止流动。
注:用手触摸到的物品才能放进空间。
江知瑾心里一动,手抚上桌边的琉璃盏,心里想着收进空间。一瞬间,琉璃盏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而面板上的空格里赫然多了一个琉璃盏。
天呐,这也太神奇了!江知瑾狂喜不已,心里一动就能将琉璃盏取出。
这是什么宝物?难道传说中的修仙竟是真的!
她的内心惊涛骇浪,暗想要怎么好好利用这个镯子了。
想着想着,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就连照例来为她诊治的李大夫来了,都没察觉。
江丞相在李大夫旁边唉声叹气,江夫人也是一脸担忧。
将李大夫送走后,看了看床上正睡得昏沉的女儿,拉着夫人走去了院子里说事。
“今早上朝,圣上的脸色很是不好啊。”江丞相心情沉重,背手而立,最近家事朝事扰得他整夜整夜都没睡好。
江夫人不解:“老爷,发生何事了?”
江丞相叹气,“圣上发了好大的火,表面上看起来是因为贪官受贿,但是这种事在朝中早已见怪不怪,该斩的斩,该抄的抄了就是。不至于动这么大的怒,我总觉得圣上是为了瑾儿和夏将军的婚事。”
江夫人心里一惊,立刻抓住他的手紧张的问:“圣上前几日不是已经同意撤回旨意,不再赐婚给瑾儿和夏将军了吗?怎么,怎么又?这事可有连累你?”
江丞相摇摇头:“连累倒是没有连累,只是受到了些许冷落。四皇子对我的态度倒是殷切,只是我实在不愿卷入夺嫡之争啊!”
眉头紧锁,江丞相心里似乎有了什么猜测:“夏将军今日并未来上朝。”
江夫人也忧心忡忡:“怎会如此?”她心里是觉得对不起夏渊的,夏渊大好的前程,皇帝很是看重他,再加上他是皇帝一母同胞的弟弟,身份何等尊贵,又是庇佑夏朝的不败战神。
可以说,自从圣上登基以来,夏渊从未受过什么责罚。
再加上他对瑾儿的一片痴心,只要长了眼的都看得出来,奈何瑾儿心许世子,他们也别无他法。
“据说圣上是将夏将军大打了五十大板。”江丞相心有余悸,用手比划了个五,脸上满是诧异,“当今圣上为人宽厚,圣心仁慈,从未见他动过这么大的怒,更何况是夏将军呢?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归根结底,也是我们对不住他啊!”
突然房门吱呀响起,江知瑾强撑着身体上的酸痛走了出来,“爹,娘。”
江夫人大惊,立马上前扶住她,心疼的道:“女儿,你还没康复,怎么就跑下床了,怎么样?身体有没有哪里不适啊?快告诉为娘。”
江丞相也是担忧的皱眉:“瑾儿,你怎么醒了?可是爹娘吵醒你了?”
江知瑾面色苍白,淡淡一笑:“没有,是我自己醒的,爹娘别担心。”
说着,她再也掩饰不住心里的愧疚,哽咽道:“是我不好,如此不孝,竟让爹娘为我操心。”
江夫人看着她哭,自己心里也不好过,当即也流下泪来:“这说的哪里的话,这不是你的错,只怪天意弄人,圣旨难违。”
泪眼婆娑的看着关爱自己的爹娘,江知瑾更恨不得将自己抽筋剥骨。
爹娘如此疼爱她,她却为了一己私欲,服毒抗旨,连累爹在朝中受罪,娘天天以泪洗面,自己真的是该死!
“娘,我刚刚好像听到你们说到夏将军了,夏将军怎么了?”她轻轻拂去眼泪,问道。
江丞相以为她还想着退婚一事,宽慰她:“你尽管放心,在你醒来的好几天前,夏将军便去请求圣上撤回旨意了,你不用再嫁给他了!”
江夫人含笑点头,“是啊是啊,瑾儿,你别怕。”
闻言,江知瑾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没有了血色,咬了咬下唇,还是说:“可是,爹,娘,我不想悔婚了。”
江丞相和江夫人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我昏着的这几天其实从鬼门关走了一趟。”江知瑾还拿着应付小陶的话术对付他们。
“女儿知道这样很任性,可是我现在除了夏将军谁都不想嫁。”江知瑾水汪汪的眸子看着他们,“求爹娘原谅女儿的任性。”
万万没想到江知瑾竟然会说这些话,江丞相面色凝重,江夫人想到她说自己从鬼门关走了一趟,更是心疼的抱住她:“我可怜的女儿啊,还好你活过来了,要不然,为娘的心都要随着你去了。”
江知瑾勉强笑着安慰她:“娘又胡说,你随我走了,川川怎么办?他还那么小。”川川是她的幼弟,前世被斩首时,也不过6岁。
江丞相却是更头疼了:“瑾儿,爹不得不说你两句,你实在是太任性了!说不嫁的是你,说嫁的也是你!如今圣上是旨意已经撤回了,夏将军怕是也已经心灰意冷,这堆烂摊子,你让爹怎么给你收拾啊!”
江知瑾眨了眨眼,美目里全是茫然,“可是我已经跟夏将军说了,他也允诺了我,说愿意娶我。”说到这里,她浅浅的漾起了酒窝。
江丞相夫妇却是大惊:“什么?”
“爹,娘,怎么了吗?”江知瑾不解。
然而江丞相眉头紧锁,恍然大悟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嘴里喃喃:“怪不得,怪不得啊!原来如此!”
“什么怪不得?”江知瑾问,爹娘的态度怎么这么奇怪?
江丞相看着自己的女儿乖巧病弱的样子,再大的火也发不出来了,重重叹了口气,这可真是笔理不断的账啊!
江丞相无奈的道:“瑾儿,你可知你闯了大祸?皇命如天,圣旨难违。圣上赐婚了,你不愿意,夏将军就去跪求圣上收回圣旨,圣上便收回了,也没有发作。你可知这已是多大的天恩?夏将军是圣上的胞弟,圣上焉能不重视他?这才给他赐婚,现在你又想嫁给他了,可是圣旨已经收回了。”
他每多说一句,江知瑾的面色就苍白一分,原来她竟如此任性。
江丞相接着说:“今日夏将军并未上朝,圣上也在朝堂上议论政事时发了好大的火!我听同僚说,夏将军昨日触怒圣上,硬生生受了五十大板,还是被抬回府的!怕是为了你,又去求了赐婚圣旨。你们如此儿戏的对待圣旨,岂不是等同于漠视君威?那可是夏将军,圣上何时罚过他这么重!”
五十大板!江知瑾身形摇摇欲坠,倚靠在母亲怀里,泪如雨下,此刻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她自重生后只顾着自己的想法,想嫁就逼着夏渊给他承诺,丝毫不顾及夏渊的死活。
为什么,夏渊总是会被她牵累,她此刻有些痛恨自己的无情,更想好好的对待他。
她想去见夏渊,这个念头无比强烈,“爹,娘,我想见夏渊,能不能带我去见见他?求你们了!”
“这...”江丞相面露难色,“瑾儿,不是爹娘不想帮你,实在是做不到啊。”
江夫人点头,安慰的擦拭着她的眼泪,“是啊,瑾儿,况且现在你的身子这么差,出去吹风你都受不住的,怎么能出门?”
“可是,他在为我受苦。”江知瑾心如刀割,眼角泛红,重重的咳了一声,仿佛用尽全身力气,要将五脏六腑尽数咳出来,咽下喉头的腥气。
这惊天动地的咳嗽将江丞相和江夫人吓坏了,她虚弱的倚靠在江夫人的怀中,平复下来。
她不能再任性下去了,不能再不管不顾的去找夏渊,可是她实在是想见夏渊,想抱抱他,想对他说,这一生,换我来爱你。
是夜,江知瑾辗转难眠,下人们都歇着了,她披着淡蓝色织锦镶毛斗篷,长发如瀑,不加丝毫点缀,就这样静静的伫立院中,像是将月光披在了身上,不染丝毫尘埃,洗去铅华,纤细的身影有着别样脱俗绝尘的美。
夏渊此时在做什么呢?前世他为自己屠尽承恩侯的时候也硬生生受了五十棍,整整休养了一个月才恢复的,今生他为了自己再求圣旨,又领了五十棍,该有多疼呢?
她黯然垂眸,低下头,夏渊似乎总是因为她而受难。好想见他,思念汹涌澎湃,想得她锥心刺骨的疼。
蓦然,身后突然传来轻微的动静。她立刻警惕转身,“谁?”
只见两个穿着夜行衣的人正单膝跪在她身后,夜色昏暗,她看不清来人,警戒后退一步,“你们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黑衣人恭敬抱拳行礼:“江小姐莫怕,在下是夏将军的暗卫,受将军之命,暗中保护小姐!”
黑衣人抬头,借着月光她才看清了来人的面容,竟是凌七和凌八,这才放下心来,这二人前世她见过,确实是夏渊的暗卫。
“你说你们受夏渊的命令保护我?”江知瑾心里一暖,原来他一直在暗中默默保护他,随后想到了什么,焦急的问道:“夏渊是不是受伤了?他怎么样了?伤得重不重?你们能不能带我去见他!”
暗卫对视一眼,点点头,看来江小姐对自家将军并非全无感情,甚至还是很在意的,决定助攻一把。
只见凌七脸色阴沉,哽咽出声:“主子伤得极重,吃不好睡不好,在睡梦中还念着您的名字。我们实在是不忍看主子如此下去了,因此特地恳求江小姐随我们见一见主子,好让他安心养病!”
“什么!”她美目圆睁,眼角泛红,竟然伤得这么重吗?她急得不行,如果会轻功,此刻怕是已经飞出去了,“那还啰嗦什么啊!快带我去见他!”
看到她这么着急,凌八觉得主子的痴情总算没白费,“小姐,我们已经备好上等的马车等在府外了!一切布置周全,绝不让您吹到丝毫冷风。”
江知瑾感激的看了他们一眼,“多谢。”
凌七苦笑:“还请小姐在主子面前为我二人求情一番,主子若是知道我们自作主张将您带去见他,定然会大怒的。”
江知瑾点点头,随后在他们的带领下上了马车,凌八则是留下来负责为江知瑾收尾,毕竟就这么将人家相府的大小姐拐走了,第二天还要给丞相夫人一个交待。
京城太大,相府到将军府有好长的一段路,这个马车果真如凌八说的,暖和舒适,不漏一点风,马也是上等的好马,在夜间行走,脚步轻快,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
马车微微摇晃,江知瑾在这样的晃动下,渐渐熟睡,她本来身体就差,时不时就要昏倒,能支撑这么久已是不易。
江知瑾睡意朦胧中感觉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她还未清醒。外面似乎传来夏渊压着怒气的声音,她坐起来,困顿的揉了揉眼睛,到了?
夏渊竟不知道他的下属如此大胆,敢将瑾儿‘偷’过来!他气急又牵扯到背后的伤,脸色更差了。就在他要训斥凌七时,马车门帘被一只白嫩如玉的手腕撩开。
他带着怒气的声音戛然而止,那人手腕上碧绿的手镯衬得她的肤色更白皙纤弱,让他不禁想覆盖上去好好呵护。
他不自觉的走到马车旁,却依旧不敢信江知瑾是自愿过来的。
直到一袭长发不做任何束缚的飘出,马车内玲珑剔透的女孩探出身来。
她还眯着眼,神色困倦,忽而看到马车前的男人,剑眉星目,一身黑袍大氅,深邃的黑眸定定看着她。
江知瑾愣了愣,随后嘴角一瘪,皱着秀眉委屈的扑进他的怀中,“夏渊,我好想你!”
被香香软软的小美人扑了个满怀,夏渊顿时全身僵硬,手足无措,只是他一贯冷硬的脸不太看得出来。
而门卫和凌七纷纷憋着笑别过头,瞅瞅主子这反应,刚刚还冠冕堂皇的责问他们呢,现在都不舍得撒手了。
这凌七也纳闷了,江小姐看主子的眼神,哪里是主子口中的无情,不愿,被迫呢?
分明是愿意得不得了,这水汪汪大眼睛里全是对主子的依赖和爱慕,怎么主子自己就看不明白呢?
夏渊默默的抱住怀中的小美人,将她从马车上抱下,温柔的放在地上。
江知瑾却不愿意与他分开,她睡的迷糊,神志不清,做事也是随心。不顾其他人在场,再度往夏渊怀里倒去。
“听说你受伤了。”江知瑾皱眉,担忧的看着他,“疼不疼啊?伤得重不重?”
被她担忧的目光注视着,夏渊哪里还记得起背上的伤痛不痛,只是他依旧幽幽的回道:“痛,伤得好重。”
夏渊从不轻易喊疼,前世受了50棍脸色也不变,可是他现在居然在说痛,江知瑾吓得眼眶通红:“怎么伤得这么重?都怪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夏渊欲要开口,就被凌七打断了,“咳咳,主子,有什么话还是进去再说吧,外头风冷,江小姐的身体不好,怕是受不得这寒风。”
话音刚落,夏渊立即解下自己的大氅为她围上,江知瑾披散着的发丝被他温柔的一点点拨开。
看着他柔和专注的眉眼,她心里甜滋滋的,一时羞红了脸不敢直视他。
凌七都不忍看了,这虐狗的现场,主子,这叫不爱?这叫无情?你骗狗呢!
“走吧。”夏渊低头轻声道,江知瑾胡乱点点头,欢快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将军府好大,夜色昏暗,一眼看不到边,江知瑾矜持的望一望,便稳重的不再胡乱看。
只是实在是深夜了,昏暗看不见路,江知瑾小步走着走着不小心便崴了脚,眼见就要摔倒,却稳稳的落进了一个宽厚暖和的怀抱。
她抬头,只看到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高挺的鼻梁,犀利薄唇,这样的长相本是被人奉为不近人情的冷漠杀神,偏偏他的眼神柔和关切,将他的一切杀气软化。
未等江知瑾反应过来,她一下子被他公主抱了起来,吓得她双手环住他的脖子。
夏渊额头隐隐冒汗,身后的伤口撕裂般疼痛,他不予理会,只想多抱一会,多碰碰她。
“喂!你还有伤呢!放我下来!”江知瑾气鼓鼓的看着他,不敢挣扎,怕弄疼他,可是他也不搭理自己,让她郁结。
夏渊低沉的嗓音传来:“乖,夜凉,将军府太大,你受不得风。”
江知瑾只好将自己的脸埋在他的颈肩,本来是极不合礼数的举止,随后她又想想,反正这人迟早是自己的夫君,她提前跟自己夫君亲热亲热,难不成外人还要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不成?
再说了,她夜会外男,早就不合礼数了,于是更放心的在他肩上蹭了蹭,全然不顾夏渊呼吸越发重了起来。
终是将人带到屋内,可是安置在哪里却让夏渊犯了难,他常年征战在外,如今其他客房都未打扫,只有他自己的房间是干净的。
江知瑾看着屋内的陈设,虽然比相府还大,但是简陋至极,可以说只有一张大床能睡人罢了,一点家的感觉都没有。
其他人都懂事的退下,不打扰主子和心上人的独处时光。
“你快坐下。”江知瑾拉着他坐到椅子上,担忧的问:“你刚刚抱着我过来,可有扯到伤口?要不要上药?”
“无事。”夏渊看着她,似是用尽毕生的温柔,他做梦都不敢想,江知瑾会像今日一样散着满背青丝,不戴丝毫珠翠,眉目如画,神色柔和的坐在他的房内,仿佛此刻他们是一对已经成了亲的夫妻,正在唠着家常。
江知瑾还有好多话要问他,结果系统不合时宜的在她脑海中响起。
-叮咚!触发任务:向夏渊撒娇!
任务奖励:治疗灵泉水一壶!
什,什么?江知瑾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看了眼正在添炭的夏渊,偷偷调出系统面板一看,还真是没听错。
这个任务怎么这么不正经呀!她有些难为情,关掉系统面板后,又忍不住偷偷看了眼夏渊,却猝不及防与他视线相撞,耳朵登时染上了红意,在微弱的烛光下显得更加动人。
夏渊走过来,自然的替她解下披着的大氅,再将汤婆子塞进她的手中,贴心的将一些汤婆子放到棉被下,先为她暖一暖被子。
治疗灵泉水!江知瑾眼前一亮,系统的东西如此神奇,这个灵泉水对于夏渊的伤一定有用!
向夏渊撒撒娇而已嘛,很简单的!
她眨巴着双眼,微微嘟嘴,企图可爱一些,无辜的看着夏渊,故意拖长了音调:“夏渊,你是不是特别喜欢我啊?”
夏渊正忙活为她布置床铺的手一顿,黯然垂眸,“不可以吗?”
何止喜欢呢?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非她不可了,可是事实就是非她不可了。
“那你为什么喜欢我啊?”江知瑾歪头看他,纤细的手腕撑着精致的下巴,问他。
夏渊转身看她,“喜欢没有为什么。”
江知瑾走到他身边,仰头看他,小声拖长音调,撒娇的说:“那你可不可以,一直这么喜欢我,一辈子都不能变啊!”
夏渊幽深的眸子框住她的身影,淡淡道:“可以。”
这还没完成任务?江知瑾奇怪,她不是已经撒娇了吗?这还不算?她和爹娘撒娇一向如此啊!
“天色已晚,该休息了。”夏渊说。
江知瑾乖巧的点点头,解开自己身上的斗篷,挂在一旁衣架上。露出里面穿的贴身绸缎,夏渊自觉的偏过脸,江知瑾愣了愣,这才想起来自己里面穿的是贴身睡袍,来的匆忙,只套了件斗篷。
双颊也迅速染上了绯红,她立即扑到床上,躲进棉被里,棉被里暖乎乎的,是夏渊提前暖好的。
两人此刻都开始静默,一种尴尬无声的在空气中蔓延。
“你..”
“我..”
开始支支吾吾了起来,还是夏渊镇定开口打破了这份尴尬,“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江知瑾疑惑看他,“你要去哪里?”
她的乌发散落在他熟悉的枕上,妩媚的凤眼此时单纯疑惑的看他,他勾起唇角,“去书房,乖。”
她困意上涌,呆滞的打了个哈欠,水意充斥着眼眶,朦朦胧胧的对他说:“明日我想吃宝华斋的桂花糕,可以吗?”
夏渊被她可爱得心都化了,目光柔情似水,低声道:“好。”
临睡前,她隐约听到了系统的声音,可是她实在太困了,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叮咚!恭喜宿主完成任务,获得治疗灵泉水一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