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魔都魔都
继续看书
苏苏睫在魔都一家外企五星级酒店旗下中餐厅做服务员。 她吐槽:“我在魔都,大学四年寒窗苦熬,当时脑子进米田共了我,读什么酒店管理专业!那压根儿就是端盘子的贱活儿,每天累死累活。” 世人眼中,餐饮服务人员的代名词是“没技术”、“没前途”、“低人一等”,“领着操与蛋的薪水,干着卖命的活”。 苏苏睫百般嫌弃:“端盘子能端出什么大事业来?” 话少面瘫表情吊的撕漫男夜子墨,魔都985高校在读博士学霸。 看着苏苏睫一路上披荆斩棘,从划水摸鱼的职场小虾米,一步步进化为杀伐果断可甜可盐的御姐。 他迫切的要娶苏苏睫为妻。 这辈子他不打算放过她了,他要与她如影相随,不离不弃,共渡时光的百年! (此文以餐饮行业为题材,品味餐饮业的“酸甜苦辣咸”。 一众沪漂打工族真实的生活,要么滚,要么拼命,理想与现实的共存,且歌且行,痛并快乐着。)

《啊,魔都魔都》精彩片段

夜子墨和苏苏睫相识在童年时。

两人是学前班,小学,初中同班同学。到了高中,同校不同班,抬头不见低头见。

高中之前的夜子墨,豆芽菜那样瘦弱身材,不爱说话,性格孤僻,内向,自卑,不合群。

学习成绩也不咋地,是尘埃里的一粒沙。

而苏苏睫是花丛中炫彩夺目的玫瑰花。每次考试成绩都是班内前十名,班级同学之表率,走路带风全身发光。

她长的又好,眼睛大,皮肤白,笑起来有两只浅浅酒窝。是班里第一个染红指甲,打耳洞,穿高跟鞋的时髦女生。是班里第一个用手机,第一个玩电脑玩得顺溜的牛气哄哄同学。

那个时候,她是风云人物。

全班同学敬仰她。就是最调皮最令老师头疼的男生,也是心甘情愿拜倒在她石榴裙下,毕恭毕敬称呼她:睫姐。

夜子墨游走在学渣边缘,没有靠近苏苏睫的机会,更没有跟她说话的资格,只能远远地望着她绽放耀人眼目的光芒,就像星星仰望月亮之上。

到了初三,夜子墨忽然开窍,奋发图强。

日夜埋在课本堆中,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终于如愿以偿考上县重点中学。

上了高中,夜子墨终于长开了,个头好比雨后春笋,“嗖嗖”地直往上蹿。最后蹿到186公分个子,在南方小县城一众男生当中,独领风与骚。

清秀的五官如漫画中走出来的美少年,忧郁眼神极富杀伤力,加上话少面瘫表情吊,给人高冷范儿视觉效果。

因此深受女生青睐,光荣地获得了他们班的“班草”称号。

苏苏睫在隔壁班。

尽管出落得如此多娇的夜子墨时不时在她跟前晃一下,刷脸刷存在感,但她目光依然没停留到他身上。

俘获她芳心让她折腰的是校草夏逸帆。

夏逸帆是位有着灿烂笑容的阳光男生,活泼又开朗,洋溢又奔放。他喜欢踢足球,是学校足球队主力,穿了耀眼的10号红色球服,裸露出修长而健美的四肢,在绿茵场上龙腾虎跃,叱咤风云。

夜子墨站在五楼教室窗口前往足球场眺望。

看到苏苏睫为夏逸帆做啦啦队,她娇嗲甜美的声音在风中欢快地流窜着,一声声的飘进夜子墨耳朵中:“夏逸帆,加油!夏逸帆,加油!”

既辣了夜子墨的眼睛又惆怅了他的心。

刚上高三没多久,苏苏睫和夏逸帆闹翻了。达到了把彼此当透明,对面相逢仿若不相识的地步。

没人知道他俩为何两忘烟水。

夜子墨听班里的女生八卦,说苏苏睫从此改面革心,一心用功读书。

那个时候苏苏睫的理想伟大得令全校女生仰仗:到魔都上大学!日后嫁一个高富帅的魔都男人,过着富太太的生活,整天遛遛狗,美美容,打打麻将,逛逛街,想怎么奢侈就怎么奢侈,想怎么腐败就怎么腐败!

高考结束,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成绩单。

苏苏睫的分数进本省的一所211大学绰绰有余,可为了到魔都,她掉价选了一所普通的二流大学。夜子墨则以全县理科第一名优异成绩,被魔都一所985高校录取。

暑假其间夜子墨到健身俱乐部打工。

苏苏睫刚好到俱乐部的跆拳馆学跆拳。

俩人在一个阳光灿烂的美好午日邂逅,于是开始了人生中愉快而友好的交集。

跆拳道的教练是位型男,有着傲人的奥赛级身材,比肩欧美肌肉男。

苏苏睫当即誓言铮铮:“日后我找老公,定要找如此类型的魔都男人!与他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10月的魔都,天气有些微冷。

特别是在雨后的午日,城市的街道被冲冼的遍体鳞伤,阵阵微风吹拂到脸颊,凉而幽深。

在如此的鬼天气里,悲催的苏苏睫宛如一只无头苍蝇,狼狈不堪地走在大街头,在一幢幢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中东闯西撞。

这一个多月来,她不停的投简历。

拿着各种证书,马不停蹄鞭不停挥地奔走在这个应聘那个应聘中。

什么化妆品专柜化妆师,婚纱影楼,个人工作室,广告公司,摄影公司,造型机构……凡是跟化妆沾边的,她一律采取宁可错杀也不放过策略。

但不幸,均以失败而告终。

不是嫌她资历不够,就是嫌她没工作经验。

想想自己芳龄才23,风华正茂,笑容甜美,颜正肤白腿长,往人堆中一混,好歹也勉强够格给人一种鸡群中立着的一只鹤即视感。

于是咬了咬牙,剑走偏锋。

跑到一家品牌时装店,花了488块大洋,极是肉疼地腐败了一款刚上市的新款连衣裙秋装。

喷上昂贵香水,化了个时下最为流行的日系妆容。

之后自我感觉良好地踩着七公分高的高跟鞋,闪着红唇,一路飘香,雄赳赳气昂昂去了一家传媒公司应聘做平面模特。

面试官是一位西装革履业界精英范儿十足,自称人事部经理的黄姓工作人员。

他一个劲夸苏苏睫:“你气质好,形象佳,尽管162公分高的个子不是高挑,但拥有完美的九头身黄金比例身材,做平面模特最适合。”

苏苏睫瞬间只觉浊气下降清气上升,自信满满,信心爆棚,连腰杆子都挺直了起来。

面试通过了,要付300元做资料。

苏苏睫刚要付钱的当儿,忽然听到隔壁的办公室传来一阵喧闹声。

一个尖锐又夹杂着愤怒的女声断断续续传来:“……做资料让我交300元,制作模特卡拍摄费让我交1200元,签合同又再让我交1000元定金……没交钱时你们电话催得勤,钱交了再没给我打电话……什么最近生意淡,没有什么订单……屁话!这压根儿就是托词……老娘不干了……退钱……不退钱老娘我就在这些不走了……”

姓黄的人事部经理脸上微微变了色,有些尴尬说:“苏小姐,你等一会,那边发生了些纠纷,我过去处理一下。”

苏苏睫点点头。

他离开后,很快进来一位身穿正统职业装的白领丽人,她自我介绍说姓何,是公司的统筹主管。

苏苏睫不等她把后面的话说下去,捂了肚子,满脸窘态说:“呃,不好意思,我内急……请问卫生间在哪儿?”

好吧,人有三急,总不能憋着不让人家解决吧?

何主管带了苏苏睫走出办公室。

拐了一个弯,走到走廊尽头处,伸手一指说:“那边是卫生间!你进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苏苏睫说了声“谢谢”后便冲了进去。

之后她坐在卫生间的马桶上,鬼鬼祟祟掏出手机上网度娘了一下。

有网友说,所谓的网上传媒公司招聘平面模特,是诈骗钱财的假招聘,骗一心做着明星梦,模特梦的帅哥靓妹们。

有一位自称为行业内的人说,杂志需要专业的模特摆POSE,不会让一个没有任何经验的人去做平面模特,平面模特一般都是在艺术学校寻找的人选,或者通过选美、选秀这样的活动物色,并不会在大街上挑选。

这使苏苏睫一颗心拔凉拔凉的,仿佛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又推到雪地里。

从卫生间出来,苏苏睫眼角的余光往门口一瞥,看到自称姓何的女统筹主管站在不远处的地方等她。

她又不蠢,脑袋又没进水又没被驴踢,晚上睡觉又没被房门挤压,这样傻不拉叽的钻入别人布下的陷阱中,那当真是人生的耻辱。

苏苏睫眼珠子一转,忽地计上心头。当即掏出手机,装模作样的打电话。

女统筹主管迎上来的当儿,听到苏苏睫对着电话那头极是愤怒的大声吼:“夜子墨,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分手……我有什么不好,哪里对不起你了……夜子墨,你是男人的话就站在那儿别走,等着我……丫的,当我好欺负……凭什么说跟我分手!我跟你没完没了……”

苏苏睫对着手机语无伦次地破口大骂,一副泼妇骂街的架势,一边急吼吼的往公司门外的电梯口处冲。

女统筹主管伸手拦了几次都没拦截成功,踩着高跟鞋气急败坏的追在后面。

苏苏睫冲到等候电梯处,刚巧电梯门开了,里面的人还没走出来,她已一马当先的挤进了电梯内。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她看到了站在电梯外姓何的女统筹主管一张青白交加的脸。

本来应该笑的,可苏苏睫心情沉重,笑不出来。

低声嘟囔了句:“丫的,人倒霉起来不单单是喝口凉水塞牙,还差点被呛死!什么天理!”

下了一楼,冲出大厦大门。

这个时候天公不作美,又再下起霏霏小雨来。淅淅沥沥的细雨,有着许些清冷,许些缠绵,抬头望去,只见满眼的烟雨迷离,四野弥漫一片。

苏苏睫打开雨伞,在微风细雨中前行。

路过一个十字路口,一辆灰色宾利从前面呼啸驶来。

经苏苏睫身边的时候,旁边刚好有一滩水,跑车轮子碾过那滩水中,激起一片水花。她躲避不及,水花溅了一身。

苏苏睫发出一声尖叫。

之后低头看身上的裙子。488块大洋没穿几次的某品牌刚上市新款潮性感蕾丝拼接抹胸假两件收腰a字白边粉色连衣裙秋装,顿时被糟蹋成湿漉漉脏兮兮的一大片。

可恨那罪魁祸首灰色宾利已远去。

很快没了踪影。

苏苏睫眼睛一眨,眼泪差点要落下来。

心中的凄凉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她觉得自己真是衰神二代,祸不单行,不单单是喝口凉水塞牙,还差点被呛死。

不是本命年也犯太岁,霉运连连。

苏苏睫自怨自艾。

她应该听信阮初夏的话,不是本命年也要在大年初一穿红色三点小内内辟辟邪。

这下好了,不听阮初夏言,吃亏在眼前,活该饱受霉运摧残。

夜幕降临,万家灯火。

苏苏睫在外滩蓝月亮户外酒吧喝闷酒。

周围的气氛有着一股混沌的意味,颓丧,迷离,躁动,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暧与昧。

夜子墨赶到外滩蓝月亮户外酒吧的时候,苏苏睫已把两瓶科罗娜喝下肚去。

旁边有几个油头粉面的小子斜眼不怀好意瞄向她,其中一个还流里流气的冲着她吹了一声口哨。

这使夜子墨心惊胆战。

走到苏苏睫身边,将她手中的酒瓶子夺了。

苏苏睫抬起一双惺惺醉态的眼睛看他,咧嘴说:“子墨你来了啊?还是你好,接到电话后便马不停蹄赶来了。来来来老同学,陪我一起喝酒,不醉不归!”

撑起半个身子,朝吧台挥了挥手。

高声喊:“Waiter(服务生),再来两瓶科罗娜!”

夜子墨在她身边坐了。“小睫,别再喝了。”他蹙眉:“再喝你会醉。”

苏苏睫嘿嘿笑:“子墨你放心好了,我哪怕喝醉了,也不会蠢到跑去黄浦江跳下城永垂不朽!我才23岁,还没活够呢!蠢啊我,怎么会如此英年早逝!”

服务员捧来了两瓶科罗娜。

苏苏睫抓了其中一瓶,高仰头,咕咕的又再灌下了小半瓶。

“夜子墨,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魔都吗?”她醉眼朦胧,舌头打结:“因为魔都是人间天堂!天空姹紫嫣红,蓝天白云渡着金边,处处闪烁着耀目的光彩。”

仰起头,又再咕咕的灌下了两大口科罗娜。

她真的是醉了。

感觉头很晕,眼里直冒金星,整个人云里雾里的。她悲悲切切凄凄惨惨戚戚地笑将了起来:“可我再爱魔都又有什么用?魔都并不爱我!”

悲怆如雨后野草般在心里疯长,彷徨无助凄凉的感觉如洪水猛兽般向她袭来。

泪水,夺眶而出。

“子墨,我在魔都待不下去了!”苏苏睫哭着说:“我找不到工作,养不活自己。你说我该怎么办?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夜子墨取过餐纸,为她擦去眼泪。

可眼泪越擦越多,怎么也擦不完。

苏苏睫又再哭着说:“我不要回家乡小县城……说好的梦想呢……说好嫁魔都男人,说好成为魔都妇呢……我怎么能够就这样离开魔都!”

夜子墨沉默着。

原本他就不善言辞,此时更不知说些什么好。踌躇了一下,终是伸出了手,把苏苏睫搂到怀里。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仿佛哄一个不听话受惊吓的婴儿那样,用他的肢体语言默默地安慰她。

苏苏睫继续哭说:“我在魔都,大学四年寒窗苦熬,当时脑子进大粪了我,读什么酒店管理专业!那压根儿就是端盘子的低贱活儿,每天累死累活。”

她在佳肴美阁做服务员,实习三个月,工作八个月。

前前后后做了差不多一年时间。

天天传菜端盘子擦桌子,白嫩纤手变得粗糙不堪,三天两头被滚烫盘子或是热汤水烫着,不是红肿一片,就是起水泡。往往旧伤未去新伤来,还不时被人嫌弃“谁让你毛手毛脚干活不小心”!

她在佳肴美阁实在干不下去了。

跑到诺拉化妆学校学化妆。学了8个月,好不容易学成了,考了一个初级化妆师资格证。

可出去找工作,人家却百般嫌弃,没有人愿意给她机会去实践。最后还因为求职心切,差点儿被骗了钱。

苏苏睫一边对夜子墨诉说,一边哭的稀里哗啦的,丝毫不顾及形象。

反正周边全是陌生的人,又没人认识她!

夜子墨把帐结了,搀扶着苏苏睫离开了户外酒吧。

苏苏睫当真是醉了。只觉得脑袋晕晕乎乎,脖子烧的烫,她走路低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

夜子墨蹲下来,把她背在背上。

苏苏睫眼皮有千斤重,视线模糊,极度的困倦感排山倒海侵袭而来,将她整个人淹没。

她趴在夜子墨背上,安然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有了点知觉。感到胃翻江倒海的,搅的难受。

然后她吐了,吐个天昏地暗。

恍恍惚惚中,她感觉到夜子墨把她抱上床。恍恍惚惚中,她感觉到夜子墨把她的鞋子脱了,好像还脱了衣服。又再在恍恍惚惚中,感觉到夜子墨用温热的湿毛巾为她擦脸。

她眼睛睁不开来。

嘴里嘟哝了一句:“我不回西省!我要留在魔都,嫁魔都男人,成为魔都妇!”

…………

翌日苏苏睫醒来,天已大亮,窗外的太阳高空照。

她一转眼,看到夜子墨坐在一旁,正低头望向她,眼中有着许些血丝,想必为了照顾她,一夜未眠。

“醒了?”他轻声问。

“这是什么地方?”苏苏睫茫然。

“便捷酒店。”夜子墨答。他解释:“昨晚你喝多了,我就近找了这个酒店,将就过一晚。”

苏苏睫发了半天呆,终于“哦”了声。感到头重,胸闷,嘴干舌燥又有口臭。

宿醉的滋味真不好受!

她又再发了半天呆,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把被子拉开要起床上卫生间。忽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愣愣的低头看究竟,然后发现自己穿的不是一般清凉。

裙子不知哪儿去了,只剩下劲爆的三点挂在身上。

既香又艳,更辣眼睛。

她吓了魂飞魄散,条件反射地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啊——”尖叫之后赶紧抓过被子,像包粽子似的把自己包了严严实实。

这一惊吓,酒完全醒了:“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衣服呢?”

夜子墨的下巴朝墙上微微一扬。

苏苏睫歪头看过去,她花了488块大洋腐败的新款连衣裙秋装正挂在空调吹风口处随风飘扬。

夜子墨解释:“昨晚你吐了,把身上的裙子弄脏了一大片。”

苏苏睫结结巴巴:“你就帮我脱……脱……裙子,洗……洗了?”

“嗯。”夜子墨走过去摸了一把裙子:“还好,裙子已经干了,可以穿了。”他把裙子收下来,拿到苏苏睫跟前。

苏苏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但有些事还是要问个清楚明白的:“呃……那个,昨天晚上我没那个……失礼吧?没酒后失……失德,对你……呃……做那个什么……禽兽……之事吧?”

“没有。”

苏苏睫长长吁了一口气,喃喃:“谢天谢地,还好我酒品不错,没那个酒后乱那个什么什么的禽兽之事!”

她身上裹着被子,手上提着裙子,极是狼狈的从床上爬起来,跑到卫生间去洗洗搓搓擦擦。

一边想着,夜子墨是正人君子,不会趁她醉占她便宜。只是他脱掉她裙子时,她身体的艳艳风景,定是明晃晃闪入他眼内,让他饱足了眼福。

她是不是亏大发了?

随后又一想,她身上不是还有三点遮掩么?春光又没有乍露。

她又不是封建女子,真是的,扭捏个啥?可不能狗咬吕洞宾,伤了夜子墨雪中送温暖之心。

在卫生间磨蹭了好半天,苏苏睫把自己从头到脚洗洗搓搓擦擦一番之后,终于有了许些神清气爽。

…………

退房后,俩人附近一家包子店找灌汤小笼包填肚子。

苏苏睫狼吞虎咽。

一边诚心诚意对夜子墨说:“子墨真不好意思,昨天晚上折腾你一夜,害你辛苦不算,还让你今天早上没法去学校做实验,浪费了你宝贵时间,对不起啊。”

前面的一位中年大妈,忽然转头过来瞅她。

一副耐人寻味的表情。

苏苏睫这才省悟过来,她那没经大脑口无遮拦的“折腾你一夜”,劲爆的让大妈想歪了去。她顿时汗颜不已,努力撑着一副君子坦荡荡之态,眼巴巴望向夜子墨。

夜子墨过了一会儿才答:“没关系,刚刚我向导师请了假。”

他读的是生物制药生物医药研发。如今硕士第二年,学了一年课程之后,便是进实验室做实验。

…………

吃完灌汤小笼包,夜子墨送苏苏睫回诺拉化妆学校。

苏苏睫拒绝无效。

唯有一路上唧唧歪歪:“我又不是小屁孩,自己挤地铁回去就可以了,哪用劳烦你相送?你的学校跟我住的地方又不顺路,横跨半个魔都,跑来跑去多麻烦!”

夜子墨向来讷口少言。

此时也沉默着。

苏苏睫继续唧唧歪歪制作噪音:“以前每次挤地铁,总觉得他丫的苦逼,想着哪天有钱就好了,买辆小车来开开。如今想着,能够每天在魔都挤地铁,让人挤着我,我也挤着人,其实也是蛮幸福的。”

她叹了一口气,愈发郁郁不乐。

家乡小县城,哪有地铁这般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玩儿?只有土鳖小气没品位的三轮车。

此时地铁人超多。

苏苏睫和夜子墨在挨着门的地方站着。地铁到了站,忽地一个刹车,苏苏睫站不稳,身子往前倾了一下,夜子墨赶紧将她拉了,顺势把手臂搭在她的肩上。

苏苏睫依偎在他身边,乐得作小鸟依人状。

温馨的感觉油然而生。

…………

苏苏睫一夜不归宿,回来时有护花使者跟随,宿舍几位妹子齐唰唰的赠予意味深长的目光。

众妹子对夜子墨并不陌生。

一个多月前,2016春季学期化妆造型班要进行考毕业试。其中一个毕业作品,是6人一小组,完成一系列的新郎新娘妆容与造型。

因为经费有限,作为九组组长的苏苏睫决定把模特儿的费用省了。

她邀请腿长颜正外形出挑气质冷清的夜子墨前来作“新郎”,而自己则大公无私的牺牲美色兼职做免费“新娘”。

拍摄的过程中,夜子墨注视苏苏睫的一双眼睛竟然闪出一串又一串小星星。

摄影师误会了:“你俩是情侣?”

苏苏睫嘻嘻笑:“我俩是相亲相爱、情深似海的老乡兼老同学。”

摄影师技术高超,一对伪新人演的也逼真,照片出来,惊艳了一众人,秒杀专业模特儿。别人都说,俩人外形是如此登对,不做情侣实在是天怒人怨。

苏苏睫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太熟了,下不了手,再说了他又不是我的菜。”

“那谁是你的菜?”有人问。

“他还没在我的世界出现呢。”苏苏睫下巴一抬,胸一挺:“若是出现了,我定会用飞蛾扑火般的热情不顾一切向他投怀送抱!”

如今她夜不归宿,一大早和夜子墨双双把宿舍还。也怨不得室友妹子们联想翩翩,那猥琐的眼神,定是脑补各种劲爆啪啪啪画面。

苏苏睫懒得浪费口舌解释。

别人怎么想她不在乎,这是她的私事,犯不着逢人就非要说个清楚明白不可,与人又何干!

夜子墨离去后,苏苏睫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挺尸,瞪着一双茫然无神的大眼睛,心情极度烦燥着。

“找到工作了?”修罗罗问。

“没找到。”

“我也没找到工作。”修罗罗有一双巧手,闲不下来,正做着贝壳手工艺制作。好一会儿后她又再说:“我决定了,继续留在学校学习时尚平面形象设计艺术创意。欢欢老师说了,这课程的内容丰富,与国际接轨,学成后在就业选择方面也更加具有灵活性和多样化。”

苏苏睫呵呵哒。

想当初,她到学校咨询的时候,众老师对她天花乱坠的忽悠。说什么化妆行业异军突起,无论是产业规模还是市场需求都屡创历史新高。说什么用人单位对于优秀化妆人才求贤若渴,化妆师的薪资和待遇不断提高,学成后就业,机会多多。

呸,说的比唱还要好听!结果呢,被现实打脸打得啪啪响!

蠢一次是蠢,蠢两次那叫智障。

…………

苏苏睫心中吐槽了好半天。后来困了,闭上眼睛跟周公约会去。

她作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在魔都呆不下去了,不得不回到家乡小县城。

家里的三姑六婆忙着给她说媒。

老妈说:“苏苏睫,你得趁着青春靓丽之时把自己推销出去!要不过了三五年,一不小心就会熬成灭绝师太,到时候你的下场是配劣质剩男!”

她只得委屈求全,无奈去相亲。

相亲的对象,是一位平庸的男人。在梦中,苏苏睫看不清楚他的五官,只是雾里看花隐隐约约地观赏到他健硕的身材,饱满的胸肌以及八块腹肌。

在一个宜嫁娶的黄道吉日,她成为那位平庸男人的妻。

生了两个孩子,凑成了一个“好”字。过着无风无浪无喜无忧平平淡淡白开水那样的日子,在柴米油盐酱醋中挥肆着漫漫岁月。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最后苏苏睫梦到自己老了,白发苍苍,拄着拐杖坐在大树下惆怅地看夕阳。

蓦然回首,发现自己的一生就如此平庸的渡过。

她哭了。绝望地呐喊:“不,我不要这样!这不是我想要过的生活!”随后睁开眼睛,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苏苏睫发现自己还真的哭了,一脸的泪水,湿了枕巾。

纠结再三,苏苏睫在微信艾特沈老板。此时她走投无路,别无选择,唯有重操旧业端盘子是目前能够留在魔都唯一的出路。

苏苏睫:“沈老板,我想回佳肴美阁上班,行嘛?”

沈老板很快回复:“你当真回来?”

苏苏睫:“骗你是小狗!”

沈老板:“你若是回来,给你一个领班职位做,如何?”

苏苏睫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好一会儿,这才确定自己没老眼昏花。立马精神一震,仿佛在漆黑的风雨夜中看到金色的阳光。

服务员月薪是2800元,领班加薪800,那岂不是3600?

扣除五金一险,到手起码也有3000多点。钱是少了些,但好夕也是包住包吃。

“沈老板,当真给我做领班?”

“嗯呐。”

“我什么时候可以上班?越快越好!”

“明天星期三,我休息。星期四你到佳肴美阁来一趟,我提前跟人事部说一声,之后跟楚经理确认审批,走流程完后你到人事部拿offer(入职通知书),再之后就可以上班了。”

苏苏睫顿时有了拨云见月之感。

以她聪明的脑袋瓜子不用想都知道,沈老板肯收留她让她二进佳肴美阁,并不是她以前端盘子端的有多优秀,而是餐饮服务人员招聘难,流动性大,用工缺口大。

皆因工作时间长,又累又受气,薪水待遇低。

且做服务员也不是长久之计。

世人眼中,服务员的代名词是“没技术”、“没前途”、“低人一等”。如果有选择,苏苏睫想,她又何曾愿意孬马吃回头草?

哎,世道艰难,揾食不易,只能且行且珍惜。

苏苏睫拍着大腿感叹一番,之后在微信艾特夜子墨:“这个周六可有空?我要回旧时光佳肴美阁上班,如果有空的话过来帮我搬行李好嘛?没有空的话就算了,我自己搬也是行的。”

“有空。”夜子墨回她。

“谢谢哈,老同学。你对我的好我会永远的铭记在心,下辈子做牛做马相报。”

“不用。”

“那我这辈子以基情相许可好?”苏苏睫差点手滑写成以身相许。

“嗯。”夜子墨的回答仍然惜字如金。

苏苏睫最后艾特阮初夏:“我过几天要回佳肴美阁上班。亲,八卦一下,有床位的宿舍哪间最理想?”

“306不错。西餐厅一个妹子最近辞职了,搬走才一个星期。四人的宿舍实际上只住了一个,其他两位妹子是魔都本地人,一位是客服部,一位是人事部,平日都回家,只有加班晚了或是下大雨才回宿舍住。”

“那我向人事部强烈要求进驻306宿舍。”

“相信你!亲,你是行的。”

“世上无难事,只要脸皮厚!哈哈哈!”

…………

星期四的那天,苏苏睫把自己精心打扮一番,之后用了雅痞姿站在镜子跟前,直视镜子中的自己。

身高162公分,体重43.8公斤。长发,美腿。小脸水嫩,皮肤吹弹可破,大眼睛流转生辉,鼻子微翘,嘴唇丰润。

苏苏睫想,其实她不该抱怨的!

造物主待她不薄,白富美,好歹让她占两个,白与美。比一样都没捞着的妹子强了不止一丁半点。做人不可太贪心,不是说知足者常乐么。

这样一想,她心情立马阳光灿烂起来。

…………

旧时光大酒店是一家国际酒店管理公司。

酒店集团前身为大英岛国烟都旧时光酒店,始建于1863年,经多次转手后落入香江苍狼集团有限公司手上,以酒店原名成立酒店管理集团。

现今酒店集团总部设于香江。

旗下品牌涵盖了酒店、度假村、服务式公寓、餐厅和水疗等一系列独具特色的服务业产品。

业务范围覆盖全球四大洲。

魔都旧时光大酒店坐落于魔都最受欢迎的时尚休闲聚集地,邻近淮海路商业街。环境优雅,交通便利,是一家融客房、餐饮为一体的国际五星级豪华大酒店。

佳肴美阁是魔都时光大酒店招牌中餐厅。

苏苏睫在酒店一楼大堂等电梯的当儿遇到总经理卢卡斯, 一位牛高马大熊腰虎背的钢铁战车国中年大叔。

他用口音极浓的中文跟苏苏睫打招呼:“哈罗靓女,好久不见!”

苏苏睫立马将身子站得毕直。

脸上衷心地绽开一个矜持的笑容:“Lukas先生你好,好久不见!”

卢卡斯之所以对苏苏睫这个不入流的低层小虾米印象深刻,是两年前她和阮初夏前来佳肴美阁应聘做实习生,然后在一楼大堂看到他。

那个时候苏苏睫天真烂漫,不知天高地厚。

以为他是住客,不懂中文,很不厚道在他背后碎嘴嚼舌根:“前面那个老外块头真大!啧啧啧,膘肥体壮的,手腕比我的大腿还粗壮!初夏你猜他有多重,超过200斤不?我猜他起码有250斤。”

结果他耳聪目明听到了,竟然回过头用中文为自己申冤辩解:“我体重不过是218斤,哪有250斤了?而且我身高192公分,严格来说够不上膘肥体壮,只能说是体格健壮而已。”

苏苏睫唬了一跳,随后不好意思吐吐舌头。

卢卡斯毫不吝啬的对她绽放一个慈祥的亲民笑容:“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苏苏睫煞有其事回答:“我姓靓,名女,叫靓女。”

后来苏苏睫应聘成功,到佳肴美阁上班后才知道这个“块头真大”的老外是魔都旧时光大酒店职位最高的 Boss,他的脚抖一抖,整个酒店都要震上三震的大人物。

她吓的几乎要尿裤子。

之后远远见到他就绕道走,实在避不过,就低着头脸红耳赤的跟他相对。而卢卡斯挺有气量,大人不计小人过,总经理肚里能撑船。

每次笑眯眯的跟她打招呼:“哈喽靓女,你好啊!”

还有一次说起来也挺丢脸的。

苏苏睫实习没多久,有一天中午卢卡斯和一堆高管老外到佳肴美阁来考察。

众服务生列队欢迎。

苏苏睫太过于紧张,英文又不好。远远见到他们,张口就喊:“Good evening,sir!(晚上好,。先生)”还喊得中气十足。而别的服务生则高喊:“Good morning,gentlemen!(早上好,先生们)”

当时中餐部老大楚经理瞪了她一眼,脸都青了。

还好卢卡斯没生气,和蔼可亲得很:“The little girl is lovely(这小女孩很可爱)。”

回想陈年往事,苏苏睫的心虚油然而生。

哎,旧事不堪回首,只因糗事太多!

电梯到了3楼停下来,苏苏睫赶紧溜了出来。待回头,电梯已关上门,载着卢卡斯升上去了。

她挥手一甩,作了一个擦汗的动作。

这才冲进佳肴美阁。

这个钟点不是佳肴美阁运营时间,整个餐厅一个客人也没有。刚进门,她就大声嚷嚷:“女士们先生们,我Sophia 杀回来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因为是外企,酒店有一个不成文规矩,每一位员工都要取一个英文名。

苏苏睫给自己取Sophia,中文译过来是苏菲亚。

寓意是神的智慧,智者。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一把挺有磁性的男中音说:“啧啧啧,此去经月,音貌未变,性情仍旧,不改大咧咧没心没肺低端粗俗甩节操的本性。”

不用看,也知道如此毒舌的是沈老板大人。

他不是真正老板,而是中餐厅佳肴美阁最大的官儿。在旧时光大酒店,下属都习惯把部门经理称为老板。

苏苏睫嘻嘻笑回他:“当然。要不怎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她侧头打量了沈老板一番。

阿谀谄媚吹捧:“沈老板,本人此去经月,回来再见您老人家,您老人家仍然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栽,仪态翩翩,风姿潇洒,琼林玉树,气宇轩昂,气势如虹……”

再数下去,她已是词穷墨尽。

于是赶紧收梢。

不失时机拍最后一波彩虹屁:“……往前推三百年,往后推三百年,总共六百年之内不会有第二个人超过如此不凡的您。”

沈老板没好气,瞪她一眼:“Sophia,你脸皮越来越厚了,已达到铜墙铁壁,刀枪不入的地步。拍马屁的本事登峰造极,张口就能来!”

“亲,这不是拍马屁!”苏苏睫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是绝对发自天良,绝对出于肺腑的大实话好伐?”

“去你的出于肺腑大实话!叫我老人家,我很老么?”

这个纯粹的魔都中年大叔,严格的外表下装着一颗有趣且善良的心,接触久了,给人有如春日里的和煦微风感觉。

最难得的是,他特别疼爱自个儿的老婆与女儿,天大地大老婆女儿最大,常常把她们挂嘴边,不跟餐厅任何一位漂亮的美媚眉来眼去搞暧与昧。

是如假包换的二十四孝好老公好老爸。

佳肴美阁这些年来在他英明领导下,气氛和谐融洽,同事之间团结友爱,没有职场上该有的硝烟、算计、残酷。

这个时候围上来好几个服务生。

苏苏睫一张望,很快就捕捉了一张认识的面孔:“Blithe,你还在呀,我以为你在我离开的日子里不幸阵亡了呢。”

Blithe中文名叫林朝辉,一枚30多岁的魔都剩男。

他和沈老板是佳肴美阁的元老,魔都旧时光大酒店开业他俩就在。

沈老板早在5年前已稳坐佳肴美阁第一把手的交椅了,而林朝辉却是通过6年努力,好不容易从普通员工升为领班,再好不容易从领班爬上主管位置。

如今他在主管位置坐足了整整4个年头。

他坐的上了瘾,安于现状,大有坐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之态,也不曾想着奋发图强争取更上一层楼。

苏苏睫又再寻找熟悉脸孔:“Cindy呢?”

“Cindy休产假了,下个月才上班。”回答她的是主管杜守恒。他在佳肴美阁已有四个年头,英文名Bennett,来自贵省的小伙子。

“我师傅Eric呢?”

杜守恒说:“半年之前他辞职回老家结婚去了。”

沈老板指了身边一位长相平平的男生说:“对了Sophia,他是Dylan ,中文名邹天雷,是你的新师傅。”

苏苏睫毕恭毕敬鞠躬:“师傅好!”

邹天雷受宠若惊:“Sophia,你……你好!”

酒店的规章制度,新员工必须要有一个相对应的师傅,这是职场上的老带新。

一位颜正腿长的优质小鲜肉挤到苏苏睫跟前唇红齿白一笑:“久闻学姐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学姐是女神一枚,名不虚传!”

“咦?寒倾落?”苏苏睫认得他,顿时惊讶:“你怎么也沦落到混佳肴美阁的地步了?”

“学姐认识我?”

“魔都华莱大学2014届酒店管理专业的系草,大名鼎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哪里哪里。”寒倾落谦虚:“学姐见笑了。”

“我之所以对你印象深刻,是华莱大学九十周年校庆晚会上,你气宇轩昂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一树梨花压海棠抱了一把吉他走上舞台中央,然后把吉他弹得要几乎要碎了的样子,狂野不羁,激情四溢,高唱一首《喜欢魔都的理由》。”

“呃——”

“当时舞台下的众妹子迷倒了一大片,齐齐站了起来挥动双臂,疯狂地大声尖叫:寒倾落!寒倾落!啧啧啧,当时那些妹子盯着你两眼发光,馋涎欲滴,一副惨不忍睹的生猛花痴相,令我记忆犹新。”

“没有学姐说的那样夸张啦。”

苏苏睫问:“小学弟你是如何久闻我大名的?我离开佳肴美阁的时候你还没来,我们压根儿没碰过面对吧?

寒倾落挠挠头:“茶水间不是建有一面回忆墙嘛?从开业到现在,曾经在佳肴美阁工作过的员工,甚至实习生,不是都有照片贴在上面嘛?因为你是从华莱大学酒店管理专业出来的,是我高一届的学姐,所以我就留意了。”

“还有呢?”

“听了……呃,听了一些关于学姐你的传说——”

苏苏睫自鼻子哼了声:“我就知道有人在背后造谣说我坏话。”

沈老板瞥了她一眼:“谁让你以前太典型,留下的光辉事迹过多?活该混成了佳肴美阁的传奇,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什么太典型?”苏苏睫委曲巴巴,小声嘟囔:“不就是怂事两三件而已。”

她最大的怂事,不外就是英文烂的出类拔萃而已。

因为英文实在是太烂,每逢有外国客人来就餐她就逃避。若是找不着师傅莫子谦,就跑到后场找杜守桓救火,而自己则义无反顾替代他控菜。

控菜是一件技术话。

收到接到的单子,通知厨房什么时候出菜,把控菜的时间,高端餐饮菜有顺序,不能乱上。

菜烧出来后,得检查摆盆是否安装标准,然后跟上相对应的酱料与餐具,盖上保温盖子,然后划单,有时几个桌有同样的菜,要确保先给哪个。

控菜由传菜主管负责。

苏苏睫越俎代庖跑控菜,不但没有出差错,而且还干的挺出色,似模似样。

次数多了,副经理梁曼宁看不下去。

一次逮了机会狠狠地猛批一顿,直把苏苏睫批的哭了大半天鼻子。她抽抽泣泣赌气说:“我不干这劳什子的端盘子活儿了,打死也不再干!我辞职还不行么?”

但最后还得干下去。

因为实习期没结束不干了擅自离开工作单位,到时候可能会拿不到毕业证,岂不是大学四载寒窗付东流?

那个时候苏苏睫最喜欢抱怨的一句话是:“我真是傻缺一个,明明英文不好,还屁颠屁颠的跑来外企找死!”

她不是笨,而是语言天赋不好。

大学时三次四级考试不过关,第四次忘记报名,索性放弃不考了。

她花了1200元报了个酒店英语速成班,辛辛苦苦学了一个多月。经两次考试,都是卡在口语和听力上,很不幸与酒店英语初级证失之交臂。

她郁闷得差点儿去找一把剑自刎挂东南枝了。

那不堪回首的过往,说起来当真是一部辛酸的血泪史。

不说也罢。

苏苏睫一瞅时间,3点20分,赶紧办正事去。

楚经理下午有个重要会议要开,但他已确认了审批。因此苏苏睫直接到人事部拿offer(入职通知书)便可。

人事部办公室在负二楼,还是以前的那拨人。

有人记得苏苏睫,跟她打招呼:“Sophia,又回来啦?几个月不见,你越来越美了,妆容也是越来越精致了。”

苏苏睫有些小得意:“跑到诺拉化妆学校混了几个月,别的不会,给自己化个靓妆好歹还是行的。”

旁边一位珠圆玉润的妹子眼睛一亮:“你到过诺拉化妆学校学过化妆?”

苏苏睫“嗯哪”了声。

她拿了offer签上大名,之后签协议,办各种入职手续。十月二十日正式上班。上班之日到指定的医院做例行体检,办健康证,另外单位还要求新入职者在户口所在地开一张无犯罪记录证明。

开无犯罪记录证明不需要亲自跑回家乡小县城。

以前苏苏睫到旧时光实习时也需要无犯罪记录证明,老妈跑当地派出所帮她办了,之后传真到魔都。这次也让老妈在小县城帮她办,传真过来就行。

最后苏苏睫提出要住306宿舍。

“你还真会挑,挑了间最好的宿舍。”那位老阿姨说:“不过下铺没了,只剩一个上铺位。”

“我可以找人换么?”

“如果别人愿意换,那也是可以的。”

“谁是我的下铺?姐姐,给我安利一下呗,好嘛姐姐?”

老阿姨丢四奔五的年龄,有一颗不老之心,很喜欢苏苏睫称她为“姐姐”,笑眯眯的下巴朝那位珠圆玉润的妹子一抬:“Baey呀,她是你的下铺。”

苏苏睫立马对妹子狗腿的笑脸相向:“Baey,跟我换铺位呗?我对上铺有恐跌症。皆因大学的时候有过从上铺掉下来的可怕经历,如今想想心里就发毛。”

说完后鄙视了自己一把。

这丢脸的糗事,大张旗鼓的广而告之,恐天下人不知。但她真心不想睡上铺,掉下来是其次,主要是爬上爬下太麻烦。

妹子心宽体胖,超级好说话,当下爽快答应:“换铺不成问题。反正我一个月也是住那么一两个晚上。只是我这几天有些忙,没空回宿舍把床上的物品搬了——”

“我帮你搬。”

“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是我应该做的。我还要谢谢你把下铺让给我呢,Baey,谢谢哈,改天有空了我请你吃饭。”

“请吃饭就免了。改天你有空了,教我化妆就好。”

“好说好说,Out of question(没问题)。”

…………

苏苏睫拿了宿舍钥匙离开人事部办公室,上3楼。

在佳肴美阁门口遇了阮初夏,顿时笑说:“我刚要去找你,然后跟你去餐厅蹭员工餐。嘿嘿,几个月没得吃旧时光的员工餐了,以前诸多嫌弃,如今怪想念饭堂饭菜的味儿。”

刚好沈老板也走出来了。

毫不客气揭穿她:“你是没钱了所以想着蹭饭的吧?”

“你知道就行。”苏苏睫脸皮老厚,也没有不好意思。她鬼鬼祟祟“嘘”了声,故作玄虚把声音压低了:“老板给点面子喂,看破不说破呀,真是的!”

“你还要面子?”沈老板看她一眼。

“面子是不值多少钱一斤。”苏苏睫冲着他扮了个鬼脸,很理直气壮说:“但该要的时候还是要的,毕竟我还是待字闺中女郎一枚是不是?以后还要找个魔都好男人嫁是不是?所以得留个好名声,万万不能毁了去。”

阮初夏莞尔。

苏苏睫拉了她:“初夏快快快,我饿死了。早餐中餐二合一叫了份外卖,就几片猪肉,油水少,饿的快。”

员工餐厅在负一楼。

用餐的时候苏苏睫跟阮初夏叽歪在一起。她有心使坏,回过头对不远处的沈老板挤眉弄眼:“我跟初夏可不是小团体。我们太久没面基了,凑在一起腻腻歪歪卿卿我我一下少女的心事,可以嘛?”

沈老板不睬她。

低头专心致志吃他的饭。

佳肴美阁有个规定,是沈老板定下的:禁止分小团体,禁止同事分头行动,用餐时间同一部门的同事要分开坐,禁止同事之间勾心斗角。

苏苏睫跟阮初夏关系不一般,两人是大学同学,大学宿舍的室友,有着四年的深厚感情基础。

“小睫,你什么时候搬行李到宿舍?”

“后天。”

“明天不行么?刚好明天我休息,我去帮你搬行李。”

“我的东西乱七八糟的,还没收拾好呢。”苏苏睫耸耸肩:“明天要收拾一天,后天是周六,我的老同学答应帮我搬。”

“夜子墨?”

“除了他,还有谁?”

“我明天休息没事做,我给你打扫宿舍,把床铺擦干净。”

苏苏睫感动得不要不要的:“初夏,你是除了我爸我妈之外天底下对我最好的人!大学时候你一直照顾着我,帮我套被套,叠被子,收衣服,打扫卫生,整理衣柜。我饿了你给我买吃的,病了你给我买药,上课迟到教授点名你帮我答到,被教授发现了你跟我一起受训,还有还有,我体育不过关你陪我找老师卖萌装可怜求情!初夏你的大恩大德我今生无以为报,下辈子定会化身为男人对你以身相许,一辈子只宠爱你一个人不会找小三小四小五小六,对你的爱天长地久海枯石烂!”

阮初夏莞尔。

饭后苏苏睫跟她自拍了张亲密大头照,然后发朋友圈,配上一段很煽情的文字:离开8个月之后,劳资又再乖乖的滚回旧时光大酒店上班,跟大学好室友再次团聚佳肴美阁搞基情!

没一会儿安若水就给她打来了电话。

“苏苏睫,你回佳肴美阁了?”

“嗯哪。”

“我昨天递交了辞职信,准备脱离端盘子的苦海,不想你又再跳下去了。”

“你要换工作?”

“我要逃离魔都,滚回家乡小城去。”

“什么?你要离开魔都?”

“我妈逼我回去。我在魔都也倦了,每天端盘子,拿的是白菜价的薪水干的是吃苦耐劳赔上笑脸牲畜都不如的活,最受不了的是无故受领导责骂,顾客各种刁难和白眼。我真的是受够了,干不下去了呀!”

安若水说的也没半点夸张,凡是做过餐厅服务员,都懂得个中滋味。

“我妈说,干这活儿吃青春饭倒也罢,还没前途,不如回家乡小城考公务员,找份稳定工作实在。我妈还说,我再不回去,过几年年龄大了,嫁不出去怎么办?”

苏苏睫咻咻嘴:“所以你就从了?”

“我不想从也得从啊。”安若水声音透着无奈:“找个魔都男人嫁了那是痴心妄想,难不成呆在魔都端盘子做一辈子老姑婆?”

好吧,这是魔漂族的悲哀。

勇者上,弱者退。

想想当年,华莱大学西门A区9栋602女宿舍的四朵金花,老大阮初夏,老二麦糖糖,老三苏苏睫,老四安若水,毕业将要离开校园时刻,4人8只手掌叠在一起。

互相为彼此加油。

并豪气万丈高声唱《喜欢魔都的理由》:“……好日子好时代,我在魔都大家都在。好日子好时代,好心情别离开。老朋友却最实在,都在魔都我们的最爱……”

距离如今不过一年零四个月的时间,歌声还在耳边回荡。

但已物是人非。

老四安若水不争气的做了逃兵。苏苏睫想,下一个逃离魔都的,又将会是谁?

不得而知。

周六一大早,夜子墨就到诺拉化妆学校宿舍。

苏苏睫已打包好行李,被子蚊帐,四季衣服,两个塑料面盆,还有一大堆化妆品。那些用不着或是极少用到的物品,她送人的送人,扔的扔,尽量减少负担。

反正身外之物,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也没什么可惜的。

夜子墨叫来一辆中大型滴滴车。

人和行李全塞到车中。

宿舍距离酒店不是很远,步行不到半个小时到达。在一个旧街道的一栋旧楼里,原本是一个小旅馆,旧时光酒店长期租用给职工居住。

306在3楼,一个坐南朝北阳光充足空气流通的宿舍。

阮初夏前一日已把床铺抹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夜子墨忙前忙后帮苏苏睫搬行李,整理床铺。

室友张芷嫣刚好休息,极是羡慕说:“Sophia,你的目光怎地这般好?挑的男朋友可谓是人中龙,个子高,长的好看,还这般勤快。Sophia,你上辈子定是挽救了银河系,所以这辈子才能找到如此优秀出色的男朋友。”

她这是乱点鸳鸯谱。

苏苏睫也不解释,只是笑了笑。

误会的人多了去,又何止张芷嫣一个。以前她还百般辩白,作这样又那样的解释,谁知越描越黑,后来索性省了精力,缄默无语。

待弄好一切后,才是下午一点钟。

苏苏睫请夜子墨到附近的一家面馆吃刀削面答谢,因为夜子墨说,不用大鱼大肉,简简单单就好。苏苏睫知道他为她省钱,她也乐得顺了他意。

坐等着茄香牛肉刀削面的当儿,苏苏睫说:“魔都遍地都是面馆,但粉店没几家。子墨你还记得嘛?我们读初中的时候,学校对面有家粉店,他们家的老友粉真心好吃,还有隔壁的那家酥肉粉我也喜欢……哎哟喂,想起来都流口水。”

夜子墨是个安静的美男子,只听不说话,偶尔配合一个认可的表情,或是轻点一下头。

苏苏睫早已习惯了他的沉默寡言,也不以为意。

刀削面上来后,她边吃又再絮絮叨叨个不停:“我们西省出名的是各种米粉,老友粉、螺蛳粉、桂林米粉,还有生榨粉、酸粉、牛腩粉、卷筒粉、猪脚粉……等等。我们莉香县城的人,最爱的是酥肉粉,酥肉是瘦猪肉包裹粉面炸制而成,酥烂鲜香,粉则是米粉,加上花生,紫苏和香菜,还有酸卤水,吃起来酸辣味美,好吃的不要不要的……”

吃完刀削面后,时间还早。

苏苏睫说:“子墨我们去看场电影吧,我好久没看电影了,——呃,自从去学化妆后就没看过。如今都不知道看电影是什么滋味了。”

夜子墨“嗯”了声。

俩人去了附近的电影院。

4点50分的电影,还有一个多小时才上映。

苏苏睫和夜子墨在附近的商场逛了好一会儿,然后夜子墨看到不远处有一排夹娃娃游戏机,走了上前,苏苏睫屁颠屁颠的跟过去。

一个妹子站在其中一台游戏机跟前,投币进去。

她按键下爪,夹子送进一只顽皮豹脖子处,之后再次按下按键,把顽皮豹夹到出口附近。妹子第三次按键下爪时加大了力量,整只顽皮豹被往上拉起来,完美跌进洞得分。

苏苏睫“哇”了声,满眼羡慕嫉妒恨。

夜子墨问:“小睫你喜欢哪只公仔娃娃?我抓给你。”

苏苏睫隔着玻璃对一排排公仔娃娃兴奋地指指点点:“我喜欢大头维尼。呃,kitty猫 、史努比、浣熊、贱兔也是不错。嘿嘿,那只粉红猪小妹也超可爱——”

夜子墨买了一把投币。

不经意那样的说:“小睫我记得高中时候,每逢你生日或是七夕情人节,你课桌上面总是塞满了爱慕你的男生写给你的情书和送给你的公仔娃娃。”

“你怎么知道的?”苏苏睫纳闷:“那个时候你跟我又不同一个班。”

夜子墨说:“我经过你们班教室时从窗口外面看到的。高二那年你生日,你还抱了一只比你还高的汪星人。”

苏苏睫“呃”了声。

那汪星人是夏逸帆送的。

卡沙巴王子牌子,卡通娃娃十大品牌中的一个。那汪星人曾是苏苏睫的宝贝,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爱不释手,每天晚上睡觉都抱了睡。

夜子墨只用了20多分钟花了10个投币,抓了刚才苏苏睫说的那6个公仔。

苏苏睫直乐的只见牙齿不见眼睛,抱了一堆五颜六色的公仔娃娃进电影院看电影。

是一部国产爱情片《致青春·原来你还在这里》。

男女主角是高中同学,女主在男主深情追求下慢慢爱上了对方。可无奈相爱容易相处难,最终俩人感情出现了裂痕走到了分手境地。

苏苏睫触景生情,忽然想起夏逸帆。

心中有说不出的惆怅。

电影最后结局是女主坐上了去米国的飞机。在纽约曼哈顿地区,她拿着地图,一路寻找着男主的身影。终于,在一个转角处,她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时光流逝,男主还在这里等待着女主的到来。

最后俩人是否再续前缘,来个花好月圆?

不得而知。

电影结局并没有交待清楚,留下空间给观众遐想。

…………

看完电影出来已是傍晚6点多了。黄昏的雾霭缓缓地升起,周围的路灯陆续亮了起来,远近万家灯火。

苏苏睫抱着夜子墨给她抓的那些公仔娃娃,低着头,踩着自己落在地面上的惨淡的影子,无聊的踢着小石子。

她情绪莫名的有些低落。也许,为了刚才的电影。又也许,为着那回不去的青葱岁月。

她有着怅然若失之感。

夜子墨侧头看她。很想问,若是夏逸辰到魔都来找她,她可否愿意跟他再续前缘,来个花好月圆?

到最后始终没有问。

到了宿舍楼下,苏苏睫跟夜子墨说谢谢和晚安,他点点头便离开了。刚好阮初夏下班回来,看到他渐渐远去的修长而又孤独的背影。

她认得夜子墨。

大学时候他到华莱大学找苏苏睫,她初次见到他,是在夏日里的一个黄昏,金色的夕阳把他身后晕成了一个灿烂光圈,一张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俊美绝伦。

她惊艳到了,有着青春偶像剧男主走出来的视觉感。

只是夜子墨眼中只有苏苏睫而容不下别的女子。

阮初夏说:“小睫,你这个老同学对你可不是一般的好。”

苏苏睫知道她的意思, 白了她一眼:“初夏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要嫁魔都男人成为魔都妇,那是司马昭之心,人人皆知。”

阮初夏笑笑不说话。

嫁魔都男人,成为魔都妇,这是大多数魔漂妹子的愿望。——这,也包括她在内。

但,她是白菜的命,有肉的理想那又怎么样?

魔都旧时光大酒店定位为商务酒店。

——以商务客人而非旅游度假客人为主的酒店。

作为酒店旗下的佳肴美阁中餐厅,则成为商务餐厅,以出品新派本帮菜而广受美誉。

苏苏睫之前都混过大堂和包房,这次二进佳肴美阁,沈老板直接把她扔在散客区。

大堂散客区原来由副经理梁曼宁负责。如今她生孩子休产假去了,因此由主管林朝辉和邹天雷暂时代替坐镇。

除了两位主管之外,常驻在大堂的还有寒倾落,和一位叫元绿娅的实习妹子。

实习妹子来自附近省的一所211外国语大学,学的是英语专业。原本以为进外企公司实习是专业对口,没想到干的却是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端盘子活儿。

还好她性格开朗,乐呵呵说:“不就是实习3个月吗,又不是干一辈子。我觉得佳肴美阁还不错,至少是个高档大气上档次的餐厅,每天都有老外就餐——”

苏苏睫很不厚道打击她的积极性:“这些老外又不全是说英文,你大多数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林朝辉在旁边插嘴:“至少用武之地还是有的。她可不像你以前那样没一点志气,一见老外就浑身打哆嗦,仿佛老鼠见到猫,有多远便躲多远。”

苏苏睫扮个鬼脸:“我五行缺语言天赋,命中注定跟老外八字不合。”

哪怕是普通话,也是塑料味儿满满,听着就是嗲嗲甜甜的略带着撒娇式的港台慵懒口音。

以前没少受嘲笑。

都说如今港台口音在魔都不吃香了,还装什么装!

装个鸟!她是天生港台口音难自弃好不?后来受嘲笑多了,苏苏睫也就习以为常,不再当作一回事。

语言天赋不好也不是她的错,又不是干了些坑蒙拐骗偷见不得光的勾干,何需惭愧!

如今她的英语水平比以前也没进步多少。

老外客人来了,她还是能躲则躲。不能躲就硬着头皮上,操着几句蹩脚英文,连比带划,连猜带蒙,尽管吃力,倒也能勉强应付。

她最烦的是那些魔都老阿姨客人。

她们骨子里有一股天生优越感。明明能说一口顺溜普通话,却高人一等自我感觉良好的狂飙魔都话,张嘴闭嘴就是“嚡里个”,“浓脑子有毛彬阿”,“侬晓得伐”,“勿要介蹩脚个,要正宗一眼个”。

而且特别会搞事。

要求喝自己带的饮料,使唤服务员像自家丫鬟似,高高在上命令做这做那。还一个劲吐槽,这餐厅本帮菜做的不咋地,没一点老魔都味道,还死贵,摆明了就是宰客。

她们的气撤不到酒店领导人身上,只能逮着服务员来发牢骚。

作为服务员,不能对顾客发脾气发牢骚,得一个劲赔着笑脸听训,要有多憋屈就有多憋屈。

每逢有魔都老阿姨到来,苏苏睫就觉得烦,极是聪明的躲在林朝辉身后推给他上前做服务。让魔都人对付魔都人,相爱且相杀去。

若是林朝辉不在,那就让寒倾落顶上。

老阿姨客人大多数对这种颜正腿长的小鲜肉有亲切感,慈母之心爆棚。

只要寒倾落衷心绽放一个如邻家小盆友般的天真无邪无公害且魅力十足笑容,老阿姨一颗吹毛求疵的心立马溶化,十有八九献上爱心,让世界和谐,处处充满了爱。

同样异性相吸道理,苏苏睫是中年阿叔老年阿公客人的杀手。

只要服务态度够好,笑容够甜美,声音娇娇软软,必要时摆出一副楚楚动人楚楚可怜之态,人家阿叔和阿公也是有素质的,顿生怜香惜玉之心。

尽管餐厅环境有瑕疵,空调冷气不够,食物不合自己胃口,但他们也不好意思为难人家背井离乡生活不易的小姑娘。

用餐完毕后,有部分阿叔阿公客人也会慈悲为怀,大发善心,应要求抽出宝贵时间在舌尖美肴网动动金手指,赠予五星好评,顺便点赞一下小姑娘的优质服务。

中餐餐饮部老大楚经理常常说,顾客就是上帝。上帝的点赞越多,他越满意。

他满意,上层领导更是满意。

懂得投机取巧倍受上帝好评的苏苏睫以过来人身份自居,毫不吝啬的免费为实习妹子元绿娅传授一下以前积攒下来的宝贵工作经验。

“将菜品端到顾客餐桌之前一定要先检查一下,看是否与订单是一致,特别是那些提出特殊要求的客人,这样可以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要学会多任务化工作。比如说到厨房取餐时,有空盘子的话就顺带拿回厨房。顾客需要调味品,或是饮料,或是其它什么东西,就用托盘一起端到客人餐桌上,别傻不拉叽的一个个端上,这样累的是自己又不是别人。”

“众口味难调这话你听过吧?就算餐厅的菜做得再好,也是有挑刺的人。”

“客人吐槽菜不好吃,话说的多难听,作为服务员的只管站在旁边听着陪笑脸一个劲点头就是,也没什么损失,千万别回嘴更别往心里去,反正人家是骂厨师或是餐厅又不是骂自己。犯不着较真,气坏自己不值得。”

“再说了,人家到这儿来吃一顿饭,最低套餐也三四百块大洋,量又少,两个人吃都吃不饱,若是不合自己口味,换了你也会发牢骚几句是不是?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谁都不愿意自己的钱被大风刮走。

“如果客人闹的凶,不是有主管解决嘛?主管解决不了,还有万能的沈老板在呢。万能的沈老板不在,还有楚经理大人呢是不是?”

“作为服务员,不外是小小的一枚小虾米,轻于鸿毛,因此凡事不必强自出头,吃力不讨好,懂吧?”

“领导来巡岗,若是客人少自己手头没活儿干,你也不要傻不啦叽的杵在那儿不动。装装样子扯扯台布,动动桌子上摆设什么的,记得一定要做出很忙碌的样子,这落到领导眼中,是积极主动勤快有责任心努为上进的表现。领导满意了做咱们做小兵娄的日子也好过,这叫做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可懂?”

苏苏睫苦口婆心的一番谆谆教导,对元绿娅来说,胜过读十年书。

她对苏苏睫崇拜得不要不要的。

这些在培训课没有,而她师傅林朝辉也不教她这些不大入流的东西。

因为苏苏睫会来事,工作上熟门熟路。邹天雷深感欣慰,乐得逍遥自在,专心忙着他自己活儿,做好主管本职工作。

苏苏睫这个领班不外是挂了个头衔,干的还是以前普通员工的活儿。

餐饮行业服务员的薪酬普遍都是低价位,通常招不到和留不住人,流失现象严重。为了留住员工,唯有用晋升职位的手段给予加薪。

苏苏睫也乐得没负担。

做一日服务员,撞一日钟,也没什么不好。反正她也没计划在佳肴美阁端盘子端到地老天荒,若有好的去处,她必定是往高处走的。

那天中午,到散客区吃饭的客人特别少。

只坐了两桌子一共5人。

苏苏睫无所事事,无聊地跟寒倾落聊天:“小学弟,你是哪儿人?”

“楚省。”寒倾落答。

苏苏睫瞅瞅他:“论卖相,你说得上是人中上品,浓眼大眼高鼻梁,个子高大长腿身材好,哎吆吆,还是令众多妹子喷鼻血当下流行的小麦肤色,说是风靡万千少女心的高颜值美好雄性人体皮囊也不为过。我就想不明白了,以你这行走的荷尔蒙形象,老天爷对你如此厚待给予你成为立在鸡群中的一只鹤,不去混娱乐圈,作贱跑到这儿来端盘子干嘛?将自己的美男胚子裹在酒店餐厅服务生工作服里不觉得是暴殄天物?”

寒倾落长叹一声:“哎——”

他闷闷不乐。

好一会儿才说:“娱乐圈不是我想混就能混的。我高考连续考两年京都电影学院都以失败而告终,第三年想考魔都戏曲学院,结果我爸妈不干了,把我骂了狗血淋头,说我异想天开尽做白日梦!我也想着假如再考不上,年龄也大了,难不成要放弃上大学?无奈放弃明星梦,考了华莱大学。”

苏苏睫一听乐了:“唉哟喂,你居然考了三次高考!居然!居然!”

寒倾落又再长叹一声:“哎,理想是十五的月亮,现实是狂风暴雨之夜的天空!如今我唯一的奢求,就是能够呆在魔都扎根下来,明星梦早已被现实毁成了渣——”

元绿娅一阵风的冲进来。

苏苏睫看到她双眼发光,兴奋的一直傻笑,于是问:“怎么啦?又是哪一位惊天地泣鬼神的神圣光临咱们佳肴美阁?看你激动得几乎没把脑动脉栓塞损伤半边大脑!”

“当然激动了!能不激动吗?”元绿娅压低声音一脸神秘,神经兮兮说:“香江天皇巨星郑东子来了,你们不知道吗?在桃厢吃饭呢。”

苏苏睫不追星。

喜欢动漫,热爱手机游戏,追捧网游,但对明星向来无感。可再孤陋寡闻,她还是知道郑东子这个人物的。

郑东子太有名气了,做的广告海报无处不在,遍地开花。

他演戏一流,才华一流,唱歌一流。

巅峰的时期风光无限,现如今老了,成了大叔,丢三奔四的年龄。仍然单身,仍然桀骜不驯,仍然活得嚣张洒脱,仍然有粉丝无数。

看到元绿娅一副花痴迷妹神情,苏苏睫很不以为然:“旧时光大酒店常常有大明星到来住宿,有时候也会光临到佳肴美阁就餐,也没什么稀奇。”

元绿娅眼里闪着一串串小星星。

“郑东子是我的男神耶,我是看着他的电影听着他的歌曲长大的。”随即她懊恼,怏怏不乐说:“可惜刚才人太多,楚经理和沈老板都在,我也不敢挤上前去,连他的脸都没瞅着,唉!”

“你也是蠢!”苏苏睫给她支招:“不会装作到茶水间,经过桃厢的时候然后故作不经意的瞄一眼进去?看看是谁对他服务,必要的时候帮拿一下东西什么的,找个机会大大方方进包房饱眼福,还怕不能将他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瞅到够?”

“对哦!”元绿娅一拍脑袋瓜子,兴奋说:“这个我怎么没想到?”

“喂,你别忙着跑呀,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千万要记住了,不能用手机拍人家,不得向人家索要签名,不能跟他合照,要不酒店炒你鱿鱼没商量。”

“知道了。”

苏苏睫目送元绿娅一个“真幼稚”的鄙视目光。之后又再继续跟寒倾落聊刚才的话题:“想在魔都扎根下来,光靠端盘子是实现不了这个伟大梦想的。”

“见不得我端盘子会端一辈子。谁知道日后会发生些什么事?也说不定明天后天机遇就来了呢。”

“说的也是。希望在人间!加油,小学弟!”

“学姐你也加油!”

客人吃完饭,签单离开了。苏苏睫在收拾饭桌当儿,元绿娅一阵风似的又回来了。

她有点失望,自个儿嘀嘀咕咕:“郑东子不如电视好看,又黑又矮又瘦。百度上写他身高174公分,我着他撑死也是168,——呃,我169公分,穿平底鞋看着都比他高。不过他的气场蛮强大,样子蛮酷,吃饭也戴着副大框黑超,身边杵着两个不苟言笑的高大保镖。”

苏苏睫撇撇嘴:“两个保镖不多,我以前见过一个女明星,都过气了,跑去整了容,嫩牛五方脸整成了锥子脸,鼻子小到看起来不能呼吸,苹果肌竟然像下巴,却死不承认整容对外坚称是天然脸——”

元绿娅一下子猜出是谁来了:“潘佳琪?”

“嗯哪。啧啧啧,Angela你不知道,她可威风了,进来吃饭带的是六个保镖,对人还是鼻孔朝天,嚣张的不行,一副自己很了不起样子。还有一个,很出名的女主持人,电视上明眸皓齿、低调沉稳、温婉知性,真人又老又瘦,皮肤还不好,严重卡粉吃妆,是见光死那种——”

“许柳柳?”

“嗯嗯。那个许柳柳更是夸张,带了四个保镖四个工作人员来吃饭,前呼后拥,浩浩荡荡好不威风,一副高高在上女皇架势,盛气凌人之极——”

说话间邹天雷走过来,板着脸孔严肃对两人教训:“酒店员工规章制度:不能闲聊,不能随意谈论客户,对客户要保护礼貌和尊重。”

“上班不能谈论,下班离开酒店后可以随意谈论了吧?”苏睫伸伸舌头,扮个鬼脸说:“Angela妹妹,我们下班后回宿舍的路上再继续八卦那些明星的事儿可好?我有很多猛料,绝对良心保证,包管你听了鼻血狂喷。”

元绿娅不敢回答说好。

低着头,憋住笑。偷偷瞄向苏苏睫的目光,却是祟拜的五体投地。

最新更新
继续看书

同类推荐

猜你喜欢